南城公益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宴在城郊的一家温泉山庄内举行。
山庄内绿草如茵,繁花遍地,蔷薇点缀白墙,风铃草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夕阳的金光落在洋桔梗雪白花瓣上,偶有几只飞鸟穿搜于花树之间,点缀这油画般的光景。
一辆加长林肯开进山庄,周望舒望着窗外看了一路的花花草草,安弥坐她旁边闭着眼睛小憩。
停车后,周望舒低头从包里拿出气垫照了照镜子,嗯,镜子里的女人美裂苍穹。
她满意的合上镜子,摇醒旁边的安弥,“下车了。”
安弥睁开惺忪的一双眼,和她一起下了车。
今天周望舒穿的一身浅蓝色鱼尾裙,整条裙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只在裙摆处添了细闪的碎钻,随着她每一步走动折射出闪烁的星光,裙子也没有过多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形,令她看起来像神话画卷里结水为裳的深海魅灵,娇媚中透着优雅,又不失她个人独特的风格,似乎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自成一派的美。
这会儿晚宴还未正式开始,已到场的宾客大多都未落座,三三两两的站在宴会厅里聊天。
一进去,周望舒就看到了站在一方温泉池边与人交谈的陈迟俞。
他依旧是一袭极正式的西装,剪裁与上次见面那件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从细微处能辨别出并非是同一件,颜色似乎要更深些,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沉敛。
陈迟俞像是也看到了她,但只余光淡淡扫过来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看见池子边上那男的了吗?”周望舒问安弥。
安弥点点头。
周望舒架着胳膊说:“我正在勾引他。”
安弥眉梢往上一挑,“勾引?”
谁家好人这么用词。
“没听说过坂元裕二那句话吗?”周望舒一本正经的念出来,“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这话,安弥就是听说了也会立马忘个干净,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厌男但又是直女的无力感,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所以这种言论压根儿没有记的必要。
周望舒看着那池子水,摸着下巴状似思索地说:“湿漉漉的美人鱼应该和被雨淋湿的狗狗是异曲同工吧?”
安弥皱起眉瞥向她,“别告诉我你要去跳水。”
周望舒冲她眨了下眼,“bingo。”
安弥用一脸‘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道:“包给我,去吧。”
周望舒将包递给她,递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你这么熟练搞得好像经常看我勾引人一样。”
听周望舒这么一说,安弥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个到现在一次恋爱没谈过的母胎solo,她这个厌男人士好歹在青春懵懂时期还谈过一天恋爱呢,她就奇了怪了,这么会来事的一个人怎么会母胎单身到现在。
“我没看过,但你在国外追了别人三年的那点事儿我还是听说过的。”
周望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之前都是闹着玩儿的,这次我可是认真的。”
安弥并不觉得她是在挽尊,却也不信她说的闹着玩儿,凭她对周望舒的了解,她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她没刨根问底,只说:“你再墨迹,人就要走了。”
周望舒回头看陈迟俞一眼,忙忙将包给了安弥。
安弥大概能猜到她的行动路线,拎着她的包朝池子那边走。
当安弥转身的那一刻,周望舒就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安弥走得大步流星,她则跟在安弥后面艰难小跑着假装追不上她,在跑到池边时,再十分丝滑的假装滑了一跤,惊呼着摔进温泉池里。
“扑通”——
她落水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响起。
众人纷纷望过来,没看到狼狈的落水者,只看见水下一抹朦胧的蓝色身影从池水中央游弋至池边。
接着,那抹身影浮出水面,露出被水浸湿后依旧美得惊心的一张脸,她双手轻攀着池边,湿发披在身后,纤长的睫毛上沾着几颗细碎的凝莹水珠,眼底氤氲着潋滟水雾,仿佛一尾迷途后被海水冲上岸的美人鱼,不可方物的美丽。
在看清她长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似乎遗失了呼吸。
于是,那一声轻颤着,带了点鼻音,像吴侬软语般的软声极为清晰的落入陈迟俞耳中:
“陈先生,能拉我上去吗?”
她向他伸手,仰着雪白的天鹅颈,用一双含水裹雾的湿漉眼眸望着他。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她。
在这一秒,陈迟俞那双映着她面庞的黑眸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许多,像潜入深海才能见到的一片浓郁的墨色,什么都看不清,却又知道那里有暗流在涌动。
大约是半晌,又大约挺长一段时间后,陈迟俞俯身,一手扣住她掌心,一手托着她胳膊,力道温柔地将她从水中拉起。
待她站稳,他松开她的手,然后在她盈盈目光中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去换身衣服吧,小心着凉。”他说。
“谢谢。”
周望舒垂眸,表面看似矜持,实际是快压不住嘴角了,这嘴角比AK都难压。
她转身朝外面走,但没走两步,视线里出现了个很碍眼的人。
操。
她在心里暗骂:怎么在这儿也能碰到周晋宇这傻缺。
“精彩,”周晋宇鼓着掌朝她走来,“实在精彩,奥斯卡影后都没你会演吧。”
周望舒正要开口怼他,一个人突然将她拉到了身后。
是安弥。
安弥挡在她跟前,并回头向她投去一个“撕逼让我来”的眼神。
看到安弥也在,周晋宇尽管很努力的挺直腰杆假装镇定,但他那颤抖的眼神出卖了他,这么多年不知道被安弥揍了多少顿的他根本没法不害怕。
“安弥,我警告你别乱来。”他开始后退。
警告有用吗?
当然没用,安弥跟人撕逼从来都是‘上来就撕,绝不逼逼’,二话不说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安弥从读幼儿园开始就在练格斗了,周晋宇本来离池子挺远,安弥这一脚直接送他下去洗了个澡。
宴会厅里的人见刚上来一个美人鱼,又下去一个落汤鸡,看得直乐,好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拿出手机拍了照发给亲朋好友鉴赏。
所以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周信宏那儿,周望舒刚在山庄里的酒店换完衣服,周信宏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望舒啊,”周信宏用一副慈爱长辈的无奈语气和她说,“你怎么又跟你哥在外面闹起来了,兄妹之间有什么事儿非要闹得这么难看,你就算不顾及他的脸面,也该顾及顾及我们周家的脸面。”
周望舒听得直翻白眼,说得他有多顾及周家脸面似的,周家的脸早都被他丢完了,谁干得出来在妻子患病即将离世之际和妻子的闺蜜搞到一块儿这种事,甚至还禽兽不如的在别人病床前苟且。
她一直怀疑,她妈妈就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不然明明医生都说那段时间她妈妈病情很稳定,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了。
干出这种事,还有脸在她面前装慈父,蛇皮袋都没他能装。
她很清楚,要不是她妈妈把周氏集团的股份给了她,她这个亲爸怕是连假惺惺的父女情深都懒得跟她装。
除了她名下那12.1%的股份,周信宏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这个女儿,这是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明白的事。
从看清他的那一刻起,她搬出了那个令她恶心的家,不再徒劳地胡闹,收起脾气,开始左右逢源,与人交友,放弃曾经想当画家的梦想,一边在各项提升自我的领域上苦下功夫,一边努力维持花瓶人设,顺便配合周信宏出演父女情深,然后在暗处积累实力。
总有一天,她会把周信宏从他最在乎的周氏集团里给赶出去。
安弥的原生家庭和她很像,但安弥她爸没周信宏那么难对付,安弥每天可以变着法的折磨她爸,但她不行,那些法子对周信宏压根不管用,想对付周信宏,必须从周氏集团下手。
周信宏这人吃软不吃硬,周望舒拉着张快yue了的脸哭唧唧地说:“人家都落水了,那宴会厅里空调开那么大,我从水里出来可冷了,爸你却只关心周家的脸面,呜呜呜呜。”
听她一个劲儿委屈的呜呜呜,周信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装到位,忙忙安慰她:“是爸爸粗心,我宝贝女儿没冻坏吧,你还在那温泉山庄里吗,我马上叫人把预防感冒的药给你送过去。”
周望舒真的快yue了,但戏得演全,愣是强忍着恶心和周信宏打完了这通电话,好在这戏也不需要啥演技含量,全程“嘤嘤嘤,呜呜呜,爸爸不爱我了,心好痛”,就行。
挂掉电话的上一秒,她还在娇声娇气地说:“爸爸就是不爱我了,嘤嘤嘤,人家不想跟你说话了。”
挂掉电话的下一秒,她声音立马粗八度的骂了声:“老逼登。”
在旁边看完她这变脸表演的安弥很难不笑。
周望舒瞥她一眼,“收起你那大牙,下去了。”
安弥的目光上下一扫,“你就这么出去?”
周望舒卸了妆后没再化妆,现在素面朝天,换的衣服也挺素,一下从妩媚美人鱼变成了纯情小白花。
“就这么出去有什么问题?”周望舒头发一撩,“美貌这块儿不是咱骄傲,化不化妆都美得冒泡,谁看了都得五迷三道。”
安弥又笑了声,“你还押上了。”
周望舒接着又秀了一手:“文采就是这么棒,随便出口就成章,从小就是别人榜样,任他们拼了命也撵不上,哟哟,切克闹。”
她不仅押上了,还边唱边跳上了。
安弥本来是个不爱笑的人,但是吧,有这么个沙雕玩意儿在身边,想不笑都难。
“走啦,还下不下去了。”
两个人从房间里出去,朝电梯间走,但路过一间房时,周望舒忽然停下了脚步。
见她停下,安弥正想问她怎么不走了,周望舒却在她开口前抢先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将耳朵贴在了她们跟前这间房的门上。
安弥也跟着她把耳朵贴上去。
这家酒店的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不用把耳朵贴这么近也能听清里面在说什么,周望舒就是听到里头传出来了周晋宇的声音才停下的。
两人趴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
“哥,你别管我了,周信宏他能拿我怎么样。”这是周晋宇的声音。
“我是你哥,我能不管你吗?你说你招她干嘛,哪次讨着好了?”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能被周晋宇叫哥的人当然就是周崇礼了。
“我是没讨着好,但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我这叫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有什么用?你觉得周信宏会把公司给她这么一个可劲儿倒贴男人的恋爱脑?这不相当于是把公司拱手让人?你纯属白费功夫,自讨苦吃。”
可劲儿倒贴男人的恋爱脑?!
他们竟然这么想她?!
周望舒提起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她就放心了。
“万一她哪天不恋爱脑了呢?我这么跟她耗下去,就算她以后不追着男人跑了,她在周信宏还有那些个董事眼里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哟,周晋宇那没发育完全的大脑还能想到这儿呢,也是挺难为他脑子的。
周望舒觉得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这俩脑子都不太好使,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的必要。
离开酒店,两人去往宴会厅。
晚宴已经开始,周望舒拉着安弥落座。
在一众身着西装与礼服的人群里,周望舒都不用刻意去找,一眼就看到了只穿着纯白衬衫的陈迟俞,他这人气质干净,穿白衬衫看起来就更干净了,像浸了水的白玉一般,养眼,实在养眼。
坐下来十多分钟,周望舒一口东西没吃,光看陈迟俞去了。
什么叫秀色可餐?这就叫秀色可餐。
又过了会儿,她看见陈迟俞拿着手机起身朝外走,估计是有重要的电话要接。
周望舒眼珠子一转,偏头跟安弥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周望舒跟着陈迟俞来到宴会厅外,与他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等看见他放下手机才朝他走过去。
“陈先生。”她笑着冲他打招呼。
“周小姐。”
“叫我周望舒,”她不想他叫她周小姐,以后也不想总是客气的叫他陈先生,但这会儿她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想法,头一歪,向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鬼灵精怪地开口,“叫望舒更好,叫宝贝更更好。”
陈迟俞:“……”
“有事吗?”陈迟俞索性直接越过了称呼。
“有点儿不舒服,想回房间躺着,看见你在顺便跟你说一声,你的衣服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陈迟俞不疾不徐地开口:“不用还了。”
周望舒也不跟他客气,“行。”
“还有件事想麻烦,”周望舒说,“你能送我回房间吗,我那个混蛋哥哥也住那层。”
她没化妆,比起之前的浓妆艳抹,此时顶着素净的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与娇弱,让人很有保护欲。
陈迟俞像是思量了会儿,然后侧身,“走吧。”
“谢谢啦。”周望舒笑起来,雪白的皮肤上跳出两颗小小的梨涡,甜得像盛夏艳阳天里的蜜桃。
像是被她甜美又明媚的笑容晃了心神,陈迟俞在微怔片刻后,将目光从她脸上的梨涡移至别处。
“走吧。”他再一次说,似乎忘了这话已经说过。
“嗯,走吧。”周望舒将两手背到身后,不自主想蹦着走,但想到即将实施的计划,她强行压住了步子。
宴会厅到酒店有一段距离,约莫要走十来分钟。
夏天的夜晚路灯下总有飞舞的小飞虫,橙黄色灯光一圈一圈落在地面,周望舒像个小孩儿似的每步都要踩着影子走,陈迟俞在她身后看着她。
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僻静处,陈迟俞身上的疏离感淡了许多。
前方还有一半路程,周望舒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停下来,身子晃了晃,然后直愣愣往后旁边倒。
陈迟俞注意到她身体的晃动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就接住了她,“周望舒!”
“糖……”周望舒躺在他怀里,气若游丝。
陈迟俞眉心蹙着,“低血糖了?”
周望舒虚弱的点点头。
她此刻脸上没有带妆却看不到一点血色,是以陈迟俞不疑有他,顷刻将她横抱起来朝酒店方向快步跑去。
他虽跑着,步子却很稳,周望舒一点都不觉得颠。
此刻她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那股似雪松与溪水般极清冽的味道,还能听到他胸膛下的心跳,嘭嘭嘭嘭……
明明在奔跑的人是他,她的心跳却也跟着他一起加速,都分不清,到底谁的心跳更快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转动脖子,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然后,偷笑。
她笑的幅度不小,肩膀都跟着在颤。
感觉到胸膛处的震动,陈迟俞低头,视线正好撞上她抬眸,她眼底是完全没想藏起来的笑意。
陈迟俞停下来,“周望舒。”
周望舒本来以为陈迟俞就算不骂她也会说“好玩儿吗?”“过分了”之类的话,但没有,他只是喊她的名字。
迎着他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的目光,周望舒抬手搂住他脖子,歪头,眼里透着点儿小得意,然后笑着和他说:“还是让我把公主抱骗到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望舒:高冷总裁不给抱,那就来点儿小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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