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房间里一片漆黑,赫敏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单独一人。
她花了好几天才习惯与另一个人同床共枕,几周后,她就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睡了,尽管偶尔会尴尬地乱动胳膊,压到头发,或者被一团幽闭恐怖的乌云般的隐形衣笼罩。
冷空气吹在她脸上,把她惊醒了。隐形衣不在她身边,她摸索的指尖没有碰到光滑的丝绸的触感。外面传来拖着脚走动的声音,赫敏皱着眉头坐起来,伸手拿起魔杖,目光转向了门口。
一个无声咒照亮了房间,赫敏眯着眼睛看到奇怪的场景,隐形衣落在关着的门边的地板上。
赫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还穿着晨衣。她耸了耸肩,地板和空气一样冷,克利切喜欢让屋子里保持低温,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这种温度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你在地上做什么?”赫敏喃喃地说,立刻觉得自己很傻,现在哈利弄得她也想跟这东西说话了。
她伸手去拿丝绸的褶皱,却僵住了。它……是在移动吗?
它是。一阵明显的波动穿过丝绸织物,就在它移动的时候,仿佛是一只急着出去干活的狗。
赫敏猛地缩回手指,瞪着那件看上去无辜的隐形衣。
“好吧。”不会再给它别的了。赫敏伸手打开门,用怀疑的眼睛看着似乎发出叹息的丝绸,它在地板上荡起涟漪,飘走了。赫敏尽量悄悄地跟在它后面,紧盯着它的行进,只见它绕过一个拐角,穿过的栏杆,像丝绸般的水一样从楼梯上落下来。
“哈利……”赫敏嘟囔着,系紧了睡袍的带子,“好吧,我能忍受。”
在楼梯底下,赫敏看见隐形衣从僵硬的克鲁克山身边滑过,克鲁克山的姜黄色的毛恼怒地炸起来,黄色的眼睛没有看隐形衣,而是朝着外面的房间。
就在这时,赫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平滑而优雅的语调。
“……全都同意,好处远远超过只是不再永恒。再加上远远降低对血液的饥饿,以及忍受阳光的能力,没有什么人会公开反对。当然会有人怀疑,但我作为族群的首领,决定自愿尽快开始这个过程,因为其他的首领也准备接近你。”
一个吸血鬼,在她家里,她不知情。哈利就不能把她叫醒,跟她解释有人来了吗?赫敏皱着眉头,交叉双臂。虽然她相信吸血鬼完全有权利被平等对待,但她也不能忘记他们是多么危险,不能忘记他们曾经让哈利变得脆弱。沃恩在什么地方?护卫肯定会知道的……
“我更愿意在开始之前得到他们的同意。我不认为我能轻易扭转这个过程,如果他们后悔的话——我需要确保这是他们想要的。”
哈利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累,即使现在距离布兰登转变已经过去了一周。整个夏天,哈利的鲁莽行为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魔法,现在他不得不付出代价。
“可是,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明白。”
赫敏眯着眼睛从角落里瞥了一眼,看到那两个人正隔着餐桌。
是谁选了餐桌来会见吸血鬼首领的?
克拉肯就在哈利身边,家养小精灵彬彬有礼地端着一托盘热气腾腾的饮料,这让赫敏感到安慰。她很清楚家养小精灵完全有能力对付各种黑暗生物,甚至包括吸血鬼。
不过,一年前翻倒巷里那种液体般的嘶嘶声仍萦绕在她心头。吸血鬼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白什么?他们应该命令我是否操纵他们的身体?”
银色的布料闪了一下,赫敏看清了隐形衣的去向。它慢慢地顺着哈利的腿往上爬,像一条长得太大的活着的毯子。哈利的手心不在焉地垂了下来,从折叠处滑过,赫敏强忍住了笑。是哈利一直召唤隐形衣来的,还是这种奇怪的遭遇总是隐形衣的主意?
如果是的话,这是否意味着丝绸的某个地方隐藏了一个大脑?一个有知觉的无生命物体,它会把它的智慧藏在哪里呢?哈利为什么不更关心这个谜题呢?
“他们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来给予你想要的同意。当我把自己交到你手里时,我也没有。我被保护族群的冲动所驱使,不多不少,就像任何半智慧生物一样。延续的本能,让族群继续下去,为了避免我自己的死亡……足够讽刺。吸血鬼是一个集体,他们只考虑彼此之间的关系,所有的兄弟姐妹,父母和孩子。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吸取血液,为了彼此相爱,为了减轻我们的集体痛苦,为了生存。直到上周,我才开始明白独立意味着什么,同时也理解了孤独。我从来没有孤独过,就像我从来没有在阳光下走过一样。这些是我想送给我的子民的礼物,这些礼物可以防止我们的精神状态退化成嗜血的怪物,最终被我们或外人消灭。”
哈利把头向后仰了仰,绿色的眼睛半睁。这是他的思考姿势之一,赫敏称呼这姿势为做梦者。
“吸血鬼猎人是怎么杀死吸血鬼的?以你的能力,在你的族群中,这是不可能的。就连魔法部私下里也知道,他们无法真正面对一支吸血鬼军队,即使是一群意志坚定的巫师团。”
布兰登笑了,露出他闪闪发光的獠牙。“他们不会成群地杀害我们。他们针对的大多数是落单的吸血鬼,那些违反了吸血法律的吸血鬼,他们都是疯疯癫癫的,为了族群的自我保护,被赶出了家族。还有一些脆弱的吸血鬼,孩子、精神衰弱的老者,当他们落单时,总会有意外发生。”
吸血。这是一种对吸血鬼残忍行径的描述。事后,通常只会留下一堆没有血色的肉和骨头,尸体上没有多少可供辨认了特征。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人类现在不受吸血鬼君主的统治。以你的寿命和时间操控能力,我怀疑我们成功反抗的机会不大。”
奇怪的问题。隐形衣在哈利的手里晃动着,银色的光泽把烛光映成独特的图案。布兰登看着它,他黑色的眼睛和他的思想一样难以捉摸。
“啊。我也曾讨论过,从这种情况下能得到什么好处。谁不渴望统治世界呢?随心所欲地喝……”他语气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危险,但潜藏在声音下的嘶嘶声、舌头抵住的尖牙、微微向前移动身体、木桌上绷紧的尖爪,却都暗含这威胁。作为回应,隐形衣在哈利胸口移动了一下,赫敏在想也许这是一种保护。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在想些什么,她在想隐形衣就像一面盾牌。但隐形衣就算再神奇,对付吸血鬼又能有什么用呢?布兰登靠在椅背上,又笑了,耸了耸肩。他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但这永远不会发生。即使可以通过和巫师的纽带来克服日光,永生在阻止我们。尽管我们的身体强壮,但我们的头脑……却容易出错。操纵时间的行为加速了衰老的过程,这导致许多老年的吸血鬼会进入休养的睡眠,有时持续几十年。这场能让我们赢得世界的战争也会反过来毁灭我们。当我们已经达到一种有利的平衡时,这样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利还维持着做梦者的姿势,眼睛闭上,身体完全放松,要不是手还在轻轻滑过隐形衣,赫敏几乎会以为他睡着了。
“你发生变化之后,你曾告诉我,除了那些与时间和思维操纵有关的精神能力之外,你的许多身体能力仍然完好无损。我消除了你所有的弱点,但只去削减了你的部分力量。这样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赫敏从来没有听到哈利对这件事表露过担心,不过现在他提到了,担心吸血鬼以后的行动,这是完全有道理的。她紧张得像根铁丝,心在喉咙里跳个不停,然而他却坐在那里,放松地看着他的手杖。
“你就像闪电一样在闪光!”吸血鬼轻声低语,赫敏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听到他说话,“我从来没有坐在像你这样的巫师旁边。你要威胁我?”
威胁吗?赫敏眨了眨眼睛,紧紧地攥着魔杖,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克鲁克山僵硬地站着,拱起脊背,克拉肯站在哈利身边,托盘已经放在桌子上,他那圆球状的眼睛盯着布兰登,像老虎盯着它的猎物。
空气似乎因力量而噼啪作响,赫敏脖子后面寒毛直立,嘴唇很干,她在空气中闻到了它,知道那种感觉。力量,更确切地说,是哈利的力量。只是这一次并没能让人感到安慰,它紧张得几乎要把空气撕开。
要是她能看到这两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就好了。
没有问题。赫敏想。如果需要的话,她知道杀死一个吸血鬼的咒语,只要移动一步,就能少一个需要担心的吸血鬼
“不。”哈利的声音很温和,他睁开了眼睛,露出赫敏非常熟悉的祖母绿色,“我是在提醒你,我不会创造出破坏我计划的东西,我们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
一阵紧张的沉默,然后,布兰登叹了口气。
“我会提醒你,我信守诺言,我的族群也一样。我从没有过带领族群引发革命的念头,那些几百年前冤枉并杀害我们祖先的人,他们早就死了。我们希望的只有与和平。”
那股力量慢慢地消失了,哈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变成了正常的绿色。克拉肯严肃地抬起手臂,拿起托盘,他的动作似乎是打开房间平静的钥匙。克鲁克山坐了下来,开始使劲地抽动自己的尾巴。
哈利把头斜向赫敏,望着她站着的地方。”赫敏,希望我们没有吵醒。布兰登先生过来聊了聊。”
赫敏挤出一个笑,走进房间,心里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注意到的。并不是说她没有权利听他们的对话,然而打断一场她没有被邀请参加的谈话,总感觉是一种冒犯。这应该是她和她的未婚夫改日再谈的事情。
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赫敏的垂下眼睛扫了一眼手指上美丽的祖母绿戒指,然后抬起眼睛,才开口说话。“布兰登先生。现在对您来说是早还是晚?”
“恐怕很晚了。”吸血鬼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哈利,“万圣节前夜,是我们传统的聚会。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个时候不错。”
“有多少?”哈利伸出手握住赫敏的手,她高兴回握,把魔杖插进口袋,表示她不会对吸血鬼出手的善意。
“在这一片,称我为主人的,一共有六百三十五个吸血鬼,其中九个孩子,一个刚出生。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布兰登对着赫敏笑了笑,赫敏忍着没有打个寒颤。
他的牙齿看起来像鲨鱼一样。
“我希望从孩子们开始,其他人视晚上的时间而定吧。”哈利用结束的语气说,“晚安。”
吸血鬼微微鞠了一躬,起身离开,身后紧跟着克拉肯。
然后,就剩下他们了。赫敏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一下思绪。
是时候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献上~
北京又下雪啦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