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1. 丑陋的棕土色的弦(2)

她微笑着抬头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凝视着她,和平常一样,但她知道她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他那充满爱意和熟悉的力量,像静电划过她的皮肤。

但他往左看时,一种她从未见过、也不明白的撕裂、恐惧和炽热的感觉忽然出现。

她是混乱的,被赋予了形式。完全搞不清自身究竟从何处开始,在哪里结束。

然后,她站在弗兰克叔祖父的旧车旁,那个老人总是坐这辆车来,来看他最喜欢的侄子、她的父亲,当然也包括她,他还拍了拍她的头,身上带着像是柑橘的味道。他们会不停地说啊,说啊,说啊,说啊,她会耐心地等待。他拍拍她的头,把橘子送给她,仿佛这水果是一颗珍贵的宝石,而他是人类的国王。

叔祖父对她笑了笑,他的脸还是她在老黑白照片上看到的那张年轻的脸,她又一次感到被爱。

但他没有打开车门带她一起走,她总是要求他带她上车玩,但他从来没有。他只是站在汽车旁边微笑,等她再次问他,再问一次,因为这一次他会打开门,他会的,他们会开着车到农场所在之处,去看温室和橘子树,那些树太高了,温室里都快长不下,但他们又太爱它们,舍不得砍掉过高的枝干。

“赫敏。”她的名字从身后传来,叔祖父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车架上。

她不再惶惑不安,只感到悲伤和痛苦。这样的痛苦她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痛苦本身并不大,而是像一朵火花,被风吹着,它便有了实质,她站在那里,却不是活着。

她理解那种痛苦。她知道它会成长,成长,长大。但她心里只想着哈利,因为他站在那里,他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哈利了,一切都不对劲,大错特错。

违背自身意愿的思想在引导着她,一只坚定的手使她不致被那种错误的感情冲昏头脑,使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和理解。

他是彩色的,是无色的,在他周围的生者已死去,她感觉到他们在死去,细线一根接一根地磨损,在她的意识里哗啦哗啦,渐渐消失。她听到自己请求哈利拯救他们,也注视着他这么做。黑白色的光芒燃烧得更亮了,她知道这是一个新的事物,因为灵魂在召唤前会说到它,给人以蜡烛的形态,和他们说话,让他们害怕。

她害怕,部分是因为自己,但主要是因为他,因为那场火灾以及它意味的可能,也因为她不能活着帮他弄明白。

在他们之间,她能感觉到灵魂的纽带被拉得紧紧的,一根坚实的希望之绳,她也许能把自己拉下去,一个水下的女人在黑暗中紧紧地抓住……

再一次,在她自己的思想中稳定下来,在混乱中清晰起来。

她爱他。她会一直在那里,等待着,她不会让自己忘记这一点。

哈利离开她死去的地方,绳子拉她走,在她走在同一时间,她发现叔祖父的车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带着特殊的芳香和承诺,像蛋挞一样甜蜜而粘稠。

但她现在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了,于是她开口。

“我死了,但我不会再走远。”

她抱着橘子,摸着它厚厚的外皮,她知道这是事实。

“他是死神吗?”弗兰克用他那年轻的声音问,那声音究竟是她记忆的投影,还是真实的东西,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但如果她的叔祖父还活着,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的。他是那种敢于面对而不会逃避的人,正是这种精神使他度过了一场世界大战,并帮助他避免了另一场。

“我想他可能是。”她缓慢地沉思,想着神话人物的传统定义,自己也对此感到惊讶。

他还在笑着,她又被拉开了,绳子又被拉开了,声音又被拉开了,她丈夫的黑白色的身影在她身旁燃烧着,黑暗中充满了恐惧。

为了他,她可以很勇敢,可以告诉他她知道的,告诉他他想听的话,因为他需要听到她对他的信任。她毫不犹豫地进入新的身体,不知道它如何变成可能,但她感觉了他的触摸,感觉到了空气和房间的温暖,感觉到他的皮肤和坚硬的骨头,而不是燃烧的蜡烛的影子,是一个真正的人,她的丈夫,她的……恐惧。

稳定情绪,稳定下来,把世界按回到轴上,这样它就可以规律地旋转,而不会打着旋飞走。

赫敏睁开了眼睛,她自己的眼睛,那是她的眼睛,因为她在使用它们。她看着斯内普,后者仿佛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每一寸都是寂静的,是一块在暴风雨中不动的岩石。

“我在失去。”赫敏解释说,“没有受伤的感觉。这没有道理,因为最坏的事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但我还在这里。”

“不是最坏的。”斯内普一如既往地纠正。他是斯莱特林,他们必须是正确的,这种想法让所有不是斯莱特林的人都大为惊讶。“但是,是的,现实。所有好的事物都会迎来终点,所有开始都将到达结局。”

“或者只是进入一种新的形式。”赫敏反驳,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只在格兰芬多待了不到四分之一年,这就意味着她不会一下子完全赞同斯莱特林的意见。“但我已经知道了,所有这些。我研究过它,看到过它。”

“但你还没有感觉到。”斯内普咧嘴一笑,那种表情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邪恶的笑。“即使巨怪伤害了你,你仍然希望继续下去。现在,这种期待消失了。每个人最终都会面对它,那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为什么会害怕?”赫敏问道,“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我确切地知道当它发生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你见过它吗?有经验吗?”

魔药教授看着她,他的声音很轻,说出了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因为波特不会和你一起死。除了他,你会和所有人在一起。”

这一次,她浑身颤抖。

“你在一个记忆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我看到了你所知道的,就在一段记忆里,像进入了一个会说外语的人的脑海,我明白了我原本不懂的外语单词。”

“这是不可能的。”赫敏说。她并非是在否认他能看到这些秘密,而是否认这个秘密本身。一切都死了,所有的东西都腐烂了,破碎了,荒废了,变成了和原来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你所相信的。”斯内普说。她以为他会知道,因为他曾在她的脑海里,是她让他进来的,谁知道他在里面还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也许她是个傻瓜。

但至少她是个心存感激的傻瓜。

“谢谢你的帮助。”也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你是我的学徒。”似乎这句话回答了一切,也许的确如此,但她有足够多的事情要考虑,她要花时间去质疑这位巫师的动机。

赫敏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回家,再次思考,但也许不再那么害怕和回避,而是更积极的计划。

“我会教你大脑封闭术。”斯内普说着,站起来从书架上递给她一本书,“你的任务。”

赫敏拿起书,点点头,再次表示感激。

然后,她穿过飞路网离开,留下魔药老师独自看着绿色的火焰褪回橙色、红色和黄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死去世界的描绘和心理描写真的绝了!

心疼死赫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