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元年,万事顺遂。然而宫中朝元殿上,却演了一场王爷求皇帝撤婚的戏码。
“请陛下撤回赐婚的圣旨。”顾明初进殿之后高举圣旨,单膝跪在地上,怒目瞪视坐在皇位上的秦祁。
十八年前,先皇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其中的太子便叫秦祁,而公主则取名秦柒。
二人取字同音,长相无二,大臣们稍不留神就会认错。但好在,太子秦祁性子沉稳,秦柒公主性子顽劣,众人渐渐识得二人不同之处,很快便适应了。
殊不知,不管是太子秦祁,还是公主秦柒,都不过是一人罢了。
秦祁从容地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眼中里冒出了浓浓困意:“爱卿得胜归来就得到了这奖赏的喜旨,还有何不满?”
每次都是他事最多!秦祁在心中默默排腹着他。
自入秋以来,暗楼势力在帝都内活跃愈发频繁,秦祁的桌上总是堆满了有关暗楼的情报,这也让她的心情非常糟糕。明明每日午间是最忙的时候,可偏偏顾明初这时候来殿前实在是让她有些恼,心里想着早点打发他走。
高门大开,烈阳灼心。已然到秋,但这太阳却不饶人,直照在顾明初身上,衬得他脸色发白。
秦祁定睛一看,只觉得大殿上摆了个瓷人儿。若不是他的这双手拿得动那重百斤的战戟,秦祁定以为是谁家书郎将要病倒了呢。
好在顾明初是背对大门,但他觉得午间烈阳实在是烧得心疼,不由得捏紧了躺在手心中的圣旨。
这圣旨果真如烫手山芋。
顾明初一想到圣旨上的内容就想用戒尺将秦祁的手都打肿,这等荒谬之事她还真想得出来,昔日教导怕是坐上皇位那一刻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他举着被捏变形了的圣旨,怒道:“陛下可有确认诏书上的内容!”
秦祁听到这句话倒是来了兴致,让太监将圣旨取了上来打开查看:“朕看着并无不妥之处,官职、钱财、宅院、女人都有,顾爱卿还想要什么?不过这圣旨已下,是绝不可更改了。”
顾明初听到最后一句话额头青筋直露,气得直做笑:“秦柒公主乃凰女之身,嫁给臣是当轻贱了她。臣也亦会遭到口诛笔伐,甚至会连累皇室名声,臣不敢接。”
秦祁听到这句话倒也是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朕许的不是慕家的千金吗,圣旨上可都写得清清楚楚。”
顾明初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怒气已达顶峰。
众人只知太子沉稳,殊不知自顾明初教导秦祁以来,她的性子一直都是这般马虎、顽劣,每日在他面前也是偷奸耍滑,样样花招。
看她这般态度,估计是偷懒之时胡乱添上去的。
站一旁的太监总管及时端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这才让秦祁的睡意去了三分,她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看着圣旨上的字:
兹闻顾成王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值秦柒待字闺中!特将此女许配顾成王为妻!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秦祁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午间犯困竟会迷糊到这种程度,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尽快封锁消息,撤回这道圣旨。”
太监总管回道:“回皇上,昨日午间写完,您就昭告天下了。现在周围城镇都已知晓,如今一日已过恐怕封不住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秦祁瘫软在龙椅上,双目紧闭,脸色惨如死灰。这传出去不得是个笑话吗!
她双手搀扶额头,想着这是一场梦,睡醒了一切就都恢复原样了,可是经受了各种打击的她早已练就了临危不乱的心。
她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故作镇定地走到顾明初面前虚扶了一下他:“爱卿还是起来罢,你这样跪着朕心甚疼。”
这顾明初每次让他起来都不起,非得朕同意他的要求之后才起,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秦祁的手刚放下来,旁人的目光就涌了过来,她的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
顾明初瞧着秦祁这般窘迫的模样挑了挑眉,嘴角抿出了一丝笑意:“陛下心胸宽广,在帝国之内无所不能,这般旨意应当有办法收回,不是吗。”
这般肯定地说辞简直让秦祁骑虎难下,她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心里早就拿针将顾明初的嘴扎了无数遍。
秦祁装作头疼的模样绕到了大门,仰天长叹:“神亦有办不到之事,更何况朕是人。这圣旨可不是玩笑话,说能反悔就能反悔的,朕也没办法收回旨意。”
说完,秦祁对着天面露苦色,这是个什么事啊!
顾明初现在心情更加复杂,脸都黑了个彻底:“陛下莫不是忘了,三月前吉祥酒楼……”
秦祁听到吉祥两字脸比顾明初都黑,一个大跨步就转到了他面前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顾成王想吃吉祥酒楼的招牌菜竟想了三个月!是朕疏忽了竟然没考虑到顾成王也该告假休息了。”
秦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以为旨意是随便就能收回的吗!现在还用三个月前的事情来威胁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小人!
她笑着靠近顾明初耳边,用恶狠狠语气说道:“你还敢威胁朕!”
“陛下莫不是忘了那日的约定。”顾明初撑着双手,眼中的冷意配合上他的气势,秦祁简直就像角落中的小花,任他宰割。
秦祁缩了一下头,她不由得想起了三个月前,那段黑历史一般的往事。
那日秦祁换上宫女的装扮,拿起腰牌就跟着宫女的队伍出宫了,她一路边走边整理起了之前记住的情报。
暗楼势力错综复杂,一年之前还未在帝都内发现他们的踪迹,可就在最近得到了消息:暗楼的联络据点很可能就在帝都内的吉祥酒楼之中。
吉祥酒楼也是一年前入驻帝都的,看来情报并未出错。不过这酒楼仅用半年就达到了这等规模,应该说幕后之人太过心急还是另有谋算。
不知不觉间秦祁就已出宫,刚踏入集市,秦祁就发现有数人的目光正在盯着她看,思来想去秦祁也没想到得罪了谁,只好在集市中弯弯绕绕试图摆脱几人。
顾明初从巷子中走了出来,他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着烦躁。
一个月之内,帝都竟出现三起刺杀朝廷官员的案件,实在是蹊跷,派人顺着线索往上爬也只找到了是和吉祥酒楼有关。
抬眼间,顾明初便瞧见了人群中慌忙逃窜那倍感熟悉的人影,诧异道:“那是陛下?可现在陛下应当在批改奏折才是。”
他有些诧异地上前准备拦住秦祁,谁曾想秦祁竟一下撞了上来,这也让顾明初有些惊慌,他看着熟悉的面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陛下怎身着女装!”
秦祁捂住鼻子,一脸茫然地后退了几步:“谁啊!这么不长眼,没看见朕……”
她抬头一瞧便看见了顾明初那冰冷的眼神,连忙让脑子转了个弯,口中蹦出了几句掩饰的话,“嘿嘿,顾成王好巧啊,你也是出来视察民情的吗?”
秦祁有些心虚,毕竟自己是偷溜出来的,若是让顾明初发现了又得被拉出去单独教育一顿。
顾明初看见秦祁急忙掩饰便知道她是偷溜出宫,拉住秦祁的肩膀往身后一带,利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她:“陛下私自出宫,身旁还未带任何侍卫,反而招来了一群野狼作伴,若陛下想提前入住陵寝,臣也不拦着。”
越说到后面,顾明初周围的氛围越发冰冷,明明天气还挺热的,秦祁就已感觉到冬日的寒风。
虽然早就知道骗不过他的眼,但这毫不留情的语气也让她有些难受,秦祁扭扯着自己的衣袖,嘴里还嘟囔着:“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出来玩。”
失去了秦祁的踪迹,眼线们便隐在了人群中伺机而动。
“这是暗楼的眼线,陛下一出宫门恐怕就被他们盯上了。”顾明初转身将秦祁拖到了小摊旁,一脸凝重地说道,“陛下还是跟臣回宫吧,宫中有禁军把守,暗楼没那么容易进去。”
秦祁嘟着嘴小声道:“我知道啊,可是若不查暗楼,一些事情就永远得不到真相。”连父皇失踪都与暗楼有关,秦祁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顾明初抬手敲了一下秦祁的脑壳,好言相劝道:“陛下莫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若是真让陛下一人进了那吉祥酒楼,恐怕出来时就是一具尸体了。”
“朕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不是一出来就遇到了顾成王你吗。”秦祁捂着头看向了顾明初身旁,发现只有他一人:“顾成王就打算一人闯那酒楼?”
顾明初倒是很意外她竟会关心自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臣自然是有万全准备,陛下先跟臣回府,再行通知禁军将您接回宫。”说着他就拉起秦祁朝顾临府大路走去。
“我不能跟你回去!”秦祁止住脚步,但顾明初的力气不是盖得,直接拖着秦祁走了数米之远。
秦祁被这样一拖心里难受极了,自己又拗不过他,索性直接不干了,耍起了小孩脾气,像个八爪鱼一般锢住了顾明初,“不回去!”回去了就再也找不到父皇了!秦祁在心中呐喊。
顾明初踉跄了一下很快便稳住了身形,看见如小孩般的秦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你!陛下!快放手!”
他拽住秦祁的手想将她扒下来,可刚解开手,腿又锢住了他的脚,当真令顾明初头疼不已。
他将秦祁扯远了些,抬脚想将她踹下去,但看见她这张可怜兮兮的表情反而下不去手了:“陛下,臣虽不对女人出手,但您别以为换上了女装就是女人了。”
恰巧路过的大婶瞧着他们俩这般直接捂嘴上前,递给了秦祁一包糖:“哎呀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别总粘着你爹了,婶婶给你一包糖,你乖乖跟你爹回去吧~”
秦祁的眼角抽了一下,朝大婶吼道:“我爹对我可好了,才不会像他这般凶我!”
说着还把顾明初的脸朝大婶那边掰了一些,“你看看他这张欠打的脸,有孩子也会离他远远的!”
顾明初脸色僵硬,只觉得大婶是个局外人,这样当作误会了也挺好,免得日后传出去坏了秦祁的名声,所以倒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将秦祁的手拍开反捆在身后,另一只手去将秦祁的脚打下来。
大婶瞪大眼睛看着二人:“哎呀~原来是出来幽会的小情侣啊,这年头我也见多了,在外面搂搂抱抱得不好,去前面吉祥酒楼租个包间再抱也不迟啊~”大婶挥了一下手绢,连忙跑到了巷子深处,生怕打扰到了他们。
顾明初身上的衣物在之前的一番扭打中凌乱了不少,他的耐心早已经被秦祁一掌拍碎:“陛下这般实在是有失教养!下来,回宫。”
“下来了也不回,今天我定要查这个酒楼。”秦祁见顾明初脸色有异,于是急忙跳下来离他远远的,“顾成王就别拦着了。”
顾明初瞧着秦祁如此犟,神色立马就冷了下来,眼中戾气横生:“陛下别耍小孩脾气了,若您不回宫那就恕臣伤害御体之罪。”
说着他走向秦祁,抬手朝秦祁脖子劈去。
下一瞬,一把剑横在了秦祁脖子前挡下了顾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