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桂枝汤

不大不小的女声回荡在空中,却像雷鸣般在耳边炸开。

大巫师在许三姨的指示下,五官抽搐挤压,黑色帽檐下丑陋狰狞的脸变得像一头凶兽,他举起手指,颤颤巍巍地举向许未央,浑身上下哆哆嗦嗦,但声音大得恨不得将隔壁村的人都招来:“大不敬啊,大不敬!”

“不敬鬼神!触犯神灵!必遭报应!”他字正圆腔,一字一顿加大重音,就差用锤子将这些字钉在人们心里。

【呵,也就骗骗消息闭塞的村民们了。】

许未央刚想反驳大巫师,思路就被系统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打断,她灵机一动,取出画笔,“我问你,既然是医疗画笔,阿莫西林能不能画?”

【等级不够,不能。】

许未央撇撇嘴,“青霉素呢?”

【等级不够,不能。】

“感冒冲剂总行了吧!”

系统难得顿了几秒,似在斟酌大事,最后缓缓吐出几个字:【等级不够,不能。】

许未央咬了咬下嘴唇,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画笔收起来,又用壶里的温水沾湿了块毛巾,搭在母亲的额头上,仔细想着在古代能寻到的中草药。

大巫师见她不理人,气焰又高了一仗,开始咄咄逼人:“我告诉你,你娘中邪多日,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届时遭殃的可是大家!”

要想改变现在的处境,只能拿事实说话。许未央一心扑在如何治病中,没想到那大巫师气急败坏,迈步来的同时伸出手,一下打掉了热毛巾,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执迷不悟!”

带起的风吹到许未央脸上,她猛然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巫师,大巫师手一顿,不知为何后背有些泛凉。

许未央什么都没说,又重新找了块干净的毛巾为母亲搭上,她有条不紊,仿佛周围没人似的,等安顿好了才张口:“请回吧,我们不需要什么大巫师。”

许三姨气急败坏地上前:“许侄女,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到时候村子遭殃,你自己也无处可逃!”

“许三姨,莫要再装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盘算我都清楚,念在亲戚的份儿上,我就不戳破你了,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

“你!你……”许三姨憋得脸色通红。

“我什么我,三日后我定会治好母亲,到时候流言不攻自破,如果治不好,我乖乖将房子送给你就是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见许未央说到这个份儿上,许三姨无话可说,放下句狠话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已经到了晌午,屋子终于安静下来,许未央也可以仔仔细细探索一下家中是否有其他可用的东西了。

可事与愿违,这个家确实穷的响叮当,即使有医馆,里面的草药也因无人经营变得枯萎不能入药。

许未央直接仰躺在地上,心中唏嘘:翻箱倒柜半天,居然连口吃的都没找到!更别说买药的钱了!

这两天的不幸一股脑涌入心头,许未央气的胸膛起伏,双腿一蹬直起身子:“我就不信——哎哟!”

话没说完,紧接着是“哐当”一声,许未央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个什么东西,捂着膝盖想破口大骂,却发现了个有意思的玩意。

这不是药箱吗!

许未央跟看见金子似的将那落了灰的药箱抱在跟前,随意地拍了拍土就火急火燎地打开。

开箱的瞬间,她眼前一亮,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药箱没有开盖,里面的药草并无氧化,虽然量少,但都可以用。

许未央将药草一一取出,按照品种排列开来,在这过程中,脑子里早就有了想法。

桂枝,芍药,甘草,再加上大枣和生姜,正好可以熬制一碗桂枝汤!这可是治疗风寒的好东西!

说干就干,许未央配好草药,又去厨房找了点生姜放在一起。先点火架锅,而后将桂枝去皮,生姜和大枣切成碎块,整个过程熟稔无比,许未央由衷感慨:幸好当初中医药实践课上的认真。

渐渐地,锅底冒起水泡,没多久水泡便迸发而出,许未央看准时机将药材放进去,干涩的药材顿时被热水蒸的溢出自己本来的气味,说实在的,这几记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对于许未央来说,就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

等煮到水渐渐变少,大概是原先的七分之三时,许未央将锅端了下来,灭了火。

她学着上课老师讲过的步骤,给桂枝汤过滤了三遍后,黑黄带渣的汤水就变得澄黄可人,虽比不上现代的汤药,但看上去也算通透。

折腾了这么久,汤水也温了,许未央迫不及待地端着它走到母亲身边,先将人扶起,而后慢慢往下灌。

刚喝一口,母亲就咳嗽着悠悠转醒,许未央哄着:“娘,这是药,喝了就能好。”

药喝的很顺利,许未央匆忙将空碗放到桌上,扶着母亲让她重新躺下。

许母本就身材瘦小,如今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浑身也跟着发抖,幸好病没有拖沓,一记热汤似的药下去,面色好了不少。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获得10点声望值,画笔成功升为一级,同时解锁“甘草”图纸,请继续努力哦!】

到账的还挺快,许未央被声音吸引而去,正好解锁甘草……她心中谋划着什么,却被系统提示音打断。

【新增任务,七日内救助十人,并获得五十点声望值,不然的话会受罚哟。】

七日内?十人?我这刚穿过来,上哪去救啊!

许未央试探性问:“什么惩罚?”

【我是来帮您续命的,当然是死翘翘啦。】

当头一棒,许未央后怕的缩了缩身子。

此时,许母已经清醒过来,她颤颤巍巍地握起许未央的手,刚有点力气就开始嘱咐:“是娘对不起,你爹走得早,家里没生计,你以后……”

“娘,别说胡话。”许未央打断她,“你只是普通的风寒,如今吃了药,没两天就会痊愈。”

许母沉默几秒,突然呼了一大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沉默不言。

许未央知道她放下心了,便开始打探:“娘,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吗?”

“昨晚?”许母皱起了眉,表情看起来极为痛苦。许未央心想仇家一定是见母亲的病神志不清,才见机给自己投毒。

见她面色难堪,许未央将其打断,话锋一转:“那……大巫师是什么来头。”

许母眉头渐渐舒展,大口呼吸了好几气才吞吐着开口:“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你父亲走后,村中好多人都染了病,整天人心惶惶的,也就是在这时,大巫师突然出现,说用钱施法净化身体就可痊愈。”

她叹一口气,继续说:“可村子闭塞,家家户户一贫如洗,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大巫师便预言如果不接受净化就会危及全村,如今也应了他的话,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许未央听得云里雾里,现在是正值换季,人们住的还都是破旧茅屋,吃的都是无营养的饭菜,不生病才怪。

更何况那大巫师是三姨请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坑自己的钱,哪会什么净化,当然不会主动去治病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大巫师可真会骗人,说的话也一套一套的,风寒都能说成中邪。

她想起画笔,又想起任务和大巫师的诡计,如果能治好全村的风寒,是不是就能破除谣言了?

可药材还不够,虽说锅中还剩一点,可已经不够煮第二锅,甘草有了,桂枝山上应该有,许未央垂眸思索一番,余光中发现母亲已经昏昏欲睡,便让她好生休息,自己退了出去。

干坐着也没用,许未央背了个竹篮子上了山,果不其然,刚到山口,就看到了数不胜数的桂枝,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拔了半筐。

春天的空气是干涩的,许未央许久未动弹,身子浑身酥麻,但有一种难言的热血感,于是她准备将东西放回家,喝口水继续拔。

她家住在村外,出门没几步就是山,她哼着小曲往家走,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她站稳脚,这才发现入山口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头发用头巾包成一个圆顶在头顶,但从溢出来的几根白发中,就可以看出他年龄不小。

许未央赶紧丢下篮子上前,见他还有意识,连忙将他扶起,仅一瞬间,许未央就看出来他也得了风寒。

她环顾四周,把老人拖到一个树底下,“老人家,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一溜烟跑开了,她回到家中,将仅剩的一点桂枝汤盛出来,又简单热了一下,有个温气就快速折返。

回到老人身边,许未央将汤水给他灌下,又拍了拍他的背,老人咳嗽几声,勉强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随后聚焦在许未央的脸上:“你,你是谁?”

“我是许家的女儿,看您晕倒了,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到这儿来的。”

老人身子骨硬朗,在许未央说话的同时,已经自己扶着树站起来了,他弯着腰,连连道谢后开始自说自话:“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啊,村子里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真的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现在是换季,风寒罢了。”许未央有意无意地解释。

“什么?风寒?”老人仿佛听到了惊天大秘密,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啊,您是轻微的,又喝了一碗桂枝汤,第二天应该就好了。”

老人一下后仰,拄着树干支撑身体,咂摸两声,右手有气无力地攥成拳,捶起树干来,“我们被骗的好苦啊,我本是一村之长,却中了大巫师的诡计,何况我都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更别说父老乡亲们了,这不明摆着置人于死地吗!”

许未央明白他的苦楚,作为一村之长,必定要处处为村子着想,难免自责着急,不免同情他,跟着叹了口气。

“姑娘!您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是大夫吗,怎么会知道我染了风寒?”村长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瞪大眼睛看着许未央。

“算……算是吧。”

“我知道了,你是许家的女儿!”村长看着她的样子惊呼道,他先是疑惑了一番,毕竟许家女儿一直柔弱不堪,性格孤僻,没想到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衣钵。

紧接着他很急切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哟,造孽啊,许郎一生救死扶伤,还教出你这么出色的女儿!”

许未央尴尬地笑了笑。

村长兴致不减,一眼一撇看到许未央掉在地上的篮子,一头雾水地问:“姑娘是在找什么吗?”

“没……”许未刚想说没有,又刹住车:“有!”

现成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请问村长家有大枣和生姜吗?还有芍药!”

村长茫然不知所措,只是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大枣和生姜肯定有,只是这芍药……有点难搞。”

“唔……”许未央托着下巴思考着,春风一吹,发缕微扬打在她的脸上,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系统最初对声望值的介绍:“系统系统,在吗?”

【在的!】

“我能用车前草的图纸换芍药的吗。”

【不行的,但是可以用声望值换芍药,正好10点!】

“果然!”许未央迫不及待道:“快换!”

下一秒,许未央直觉脑中被灌入了陌生的画画技法,但很快又变得熟悉起来,她趁热打铁,拿起笔画了两个,果真出现了新鲜可人的芍药。

系统只有许未央能看见,村长在一旁看许未央凭空挥舞双臂,全然不懂她在干什么,但也没好意思问。

“齐了!”许未央忽然高喊一声,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紧接着拎起地上那半筐桂枝,拉起愣在原地的村长就往村子里跑:“我们去做桂枝汤,将全村的人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