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7章 雪谷幽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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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凤归家时,已临近黄昏。
彼时日暮西山渐渐下沉,天边是宛如火烧般灿烂的晚霞,日光染上浓重的金红,原本灼人的温度也变地暖融。
当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时,他的妻子南兰就正迎着这样温暖的日光侧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静静安睡着。
一只拿着书的手折着纤细的弧度从榻边垂落。
美地毫无瑕疵的脸庞和鸦黑的青丝以及一袭在榻上粉白的散花百褶长裙在落日中都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光晕。
极是耀眼,比窗外迤逦的落日霞光更要美不胜收。
苗人凤一进来触及这一幕眼神不禁微晃,不管看多少次妻子的容貌总是会让他一次比一次都要惊艳。
或者应该说正因为这是他的妻子,才容易为之牵动心神。
他轻轻走到了榻前看地更清晰了一些。
她似乎已在这儿睡了有一会儿,莹彻的冰肌玉面被日光晒地傅上了薄薄的粉意。
原本清丽脱俗,出尘绝世的容貌更添了一丝娇艳欲滴的慵懒媚态,像是一枝已经完全绽放只待人采撷的秋睡海棠。
只是那细长柳眉却正不明显地微蹙,朱唇轻抿。
纤长的羽睫也被夕阳的余晖镀上金色,在脸上轻轻落下一小片淡淡地阴影,即便是睡梦中眼睫都仍在不安地微颤。
神态间竟隐隐有一丝令人心碎地脆弱和无处安放的迷茫,像是孤身一人走在无尽黑暗中早已疲惫不堪却看不到前路。
苗人凤极少看到妻子这般神情,他的妻子虽然不会武功,却并非寻常闺中娇弱敏感,伤春悲秋的女子。
不如说她纤弱的外表下其实比常人都要冷静坚强。
但看着她这般意外表现苗人凤还是不由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不安,只可惜就在即将触碰之时那羽睫突然更加颤动。
紧接着一双黝黑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
并无初醒时的惺忪迷蒙,一瞬间那双眼里闪过的是孤寂和空无一物的黑暗,幽深地叫人浑身发冷地陷进去。
就像盛着一口无波死水的古井。
但还不等人看清,那双微圆的杏眸就很快渐渐有了焦点,无波的死水变为一泓波光潋滟的盈盈秋水。
“你回来了,夫君。”
杏眸微微弯起,雪白玉面上的朱唇染上淡淡温柔地笑意,原本闭眸安睡就般般入画的美人醒来后自然更加顾盼生辉。
苗人凤并不意外南兰会这么快醒来,他们已经成婚有大半年的时间,久了他便知道她一直都只是如此浅眠。
他低低有些沉闷地应道,“嗯。”
阿胭并没有躺着和人说话的习惯,她起身坐了起来,又拉着苗人凤的手一同在榻上坐下,依然浅笑着轻声细语问道,
“这次出门还顺利吗?可有受伤?”
苗人凤作为江湖中人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家中,尤其他本就名声极大,经过上次和钟氏三雄后的对决后更甚。
不拘是挑战或是请他帮忙的人都有。
苗人凤看起来性情刚直冷漠,但实则颇有古道热肠、惩奸除恶的侠义豪情,只要是些正经的事多半不会拒绝。
只是这样一来,出门一趟难免受伤。
成婚以来南兰自然不再像他们初见时那般清冷淡漠地看起来难以接近,清丽的脸庞时常带着与之相称的淡淡温柔笑意。
据她陪嫁来的婢女所说,她从前在南家时就是这般温柔含笑的模样,客店那会儿大抵是因为父亲去世而心情不愉。
尽管苗人凤未见她流过一滴泪或有黯然神伤之态,但或许只是过于坚强不愿在外表现出来罢了。
苗人凤自然希望妻子走出悲伤。
但现在他看着她眉目间再没有脆弱没有迷茫一如往日浅笑嫣然的模样却突然不知为何觉得她方才睡梦中不安的神情竟更为真实。
但最后他只是摇头答道,“很顺利,一切都好。”
既然一切都好,他便什么也没说。
阿胭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她的夫君苗人凤沉肃的脸上一瞬间低落地神情,但她并无意出言探究什么。
例行关心后便只淡笑道,“平安就好。”
现下快要到晚饭的时候了,阿胭正准备从榻上下来,苗人凤已经屈膝蹲下捧起她脱下的绣鞋亲手为她穿上。
阿胭微愣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微笑。
她手里还拿着一本账本,这是她嫁妆里的产业。
南兰的嫁妆很丰厚,丰厚到当初随她一起回到袁州府的南家看她整合这些产业的时候就直让苗人凤不禁皱眉。
他自然不是什么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觉得妻子的身家远在自己之上就觉得不喜,苗人凤生性就对这些金银外物不在意。
否则以他高绝的武功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声若想要钱财有的是人愿意为他奉上得他庇护,再不济投靠朝廷或是权贵。
他之所以皱眉仅仅是因为南仁通。
苗人凤事后曾问过南仁通为何身为一介官员还是文官会拥有这样一把绝世宝刀,而南兰倒也十分直白和坦诚。
她并未为南仁通遮掩,将他在狱中冤死了一个江湖人因此得到这把冷月宝刀的由来都直接告诉了苗人凤。
而能做出冤死他人获取宝刀之事,南仁通显然是个狗官,苗人凤自然担心这些钱财也是他贪污腐败而来。
阿胭不会看不出他的想法,自然会解释。
南仁通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自是疼爱她如珠如宝,但外面官场的事却不管怎样他都不会由她一个妇道人家多嘴插手的。
当然阿胭也没有那么想插手。
因此那原本是要供奉给权贵换取官途的冷月宝刀的由来,也是南仁通从外面带回来后在酒后多说了几句才让她猜到的。
而因为她母亲早亡,父亲只有妾室未曾续娶,所以家中内务和母亲的嫁妆向来都是由她管着,起初也并没有这么丰厚。
是阿胭自己打理做正经营生渐渐兴盛起来的。
因为这些产业他们那时还与南氏族中的人纠缠了许久,若非阿胭以救命之恩的名义声称已经和苗人凤定下了婚约,又有他的武力威慑。
只怕在如今这样一个世道她一个孤女最后不仅家产要被人霸占,就连自己的婚事也要被人以长辈的名义拿捏在手里。
阿胭把账本放回原位,很快就把一瞬间想起的大半年前的事随之抛在脑后,和苗人凤一起走出了门外。
他们夫妻俩一向是在后院用饭的,后院也有个专门用饭和接待女客的小厅,但今日阿胭吩咐把晚饭摆在了湖边小楼里。
如今九月,燥热难耐的秋老虎尚且还未退去。
坐在湖边小楼上不仅可登高望远,下面有一湖清荷可赏,光是那带着淡淡荷香的湖上微风就宜人许多。
夫妻两人并肩穿过花园往小楼行去。
如今园中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景色苗人凤已经稍微习惯。
他同样父母双亡,两个弟妹也在早年都因仇家寻仇而死,南兰嫁过来后家中的一切事情自然交由她这位女主人管理。
苗家的家业不算丰厚但到底有些土地和薄产,只是江湖中人不善经营,苗人凤接手后更是对此没上过心。
苗人凤不知道别的官家千金是否都如他的妻子一样能干,但在他看来繁琐的杂物在南兰这里的确都好似信手拈来。
不管是宅院产业还是管理下人都变得井井有条。
倒也的确让他相信了如今南家的产业是她经营出来的。
不同于苗人凤江湖中人粗糙简陋的生活。
南兰这位官家千金生活地自然比他精致许多,她嫁过来后并不和他客气,问过他后就逐渐将苗家变成她自己喜欢的模样。
苗人凤不在意这些,都随她去了。
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然是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夜深人静,月上柳梢。
临睡前两人都已沐浴完穿着里衣,阿胭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婢女用细白的棉布帮她一点点细致地擦拭着湿润的长发。
苗人凤则坐在床前擦着自己的剑。
苗家以剑法传家,他原本就是自小用剑的,那时在客店只是因为双腿不便面对强敌只好用上宝刀增加优势罢了。
尽管最后宝刀还是被他弃之一旁。
苗人凤擦剑擦地神情专注又认真,冰冷雪白的剑身在他手下被烛光反射出凌冽的光亮不经意映射到阿胭面前的铜镜。
直到注意到这剑,她才想起来什么温柔地开口道,
“两日前曾有一位名为田归农的相公前来拜访,但夫君你不在我既不认识便没见客,只叫他等你回来再上门。”
铜镜里清晰地映照出苗人凤闻言下意识皱起的眉目,他继续擦着剑神情和语气却显然有些冷淡了,话也不怎么客气。
“不用管他。”
阿胭自然知道这份不喜是冲着那位田相公去的。
苗人凤素来爱恨分明不屑掩饰情绪,但还真少见他对什么如此明显的抵触,阿胭唇角微勾了勾还真有些好奇了起来。
尤其是想到那日她在小楼上远远看到那位田相公后,已经许久不出声的系统突然再一次响起的提示:
[检测到可攻略对象田归农出现]
阿胭的一头青丝已经打理好,婢女无声地从卧房里退出,苗人凤早已把剑收回鞘中放到了一旁的剑架上。
阿胭轻手轻脚地越过苗人凤已经躺下的身体去床的内侧,但还没等她过去突然一只大手就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转眼她就被原本闭上眼好似已经睡着的男人压在了身下,阿胭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对上男人暗沉的眼依然微微笑着。
甚至抬手玉臂主动揽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压低。
“……有光。”
男人伸出手往烛光的方向一掌拍去。
强劲深厚的内力瞬间将灯熄灭,只余窗外的月光流泻进来,隐约照亮了床幔内交叠缠绵的两道身影。
及至月上中天,终于云消雨散。
苗人凤眷恋地吻了吻阿胭耳后还是起身离开了卧房。
这是他们成婚以来的习惯。
阿胭的睡眠实在太浅,很细微的动静都容易醒来。
她倒是并没说什么,但苗人凤自己发现她时常因为他睡在身侧而一夜不得安眠后就主动与她分房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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