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咖喱饭（九）

“……凤仙啊，是个孤独的人吧。”提及凤仙时，日轮睁开了眼，那双盛满愁绪的眸子里带了了点迷茫，“我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了。”

当时的日轮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凤仙却已是成名已久的夜王。

凤仙已经得到了一切：无穷无尽的钱财，传遍宇宙的显赫声名，足以只手遮天的权力，对他阿谀奉承的女人。

“呐，叔叔，为什么天气这么好，你还要撑伞呢？”这是她对凤仙说的第一句话。

初次见面，凤仙什么话都没说，将她买回去训练的男人很快就来道歉并拉走了她。

她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怜，无法欣赏这美丽的天空。

后来，凤仙建立起了这个以废弃造船厂为基础的永夜之街。

第二次见面时，日轮问正在喝酒的凤仙，为什么他要一定要待在这种底下。

“你这么讨厌太阳公公吗？还是说，叔叔被太阳公公讨厌了？”

日轮在被前来的人带走前，仍朝他的方向喊着：“叔叔，不行哦，不可以和太阳公公吵架的！”

凤仙仍然隻字未发。

日轮正在被训练她的人惩罚。

“你还蛮有活力的嘛。”听到声响的老人会走到房门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被人挂了起来殴打。

“……是你啊。”他看着那几乎要睁不开眼的日轮，走到了她的面前，“这次又干了什么好事？”

“叔叔，现在先忍耐一下……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叔叔和太阳公公和好……”

后来，日轮成了吉原的头牌花魁。

在将晴太送出了吉原后后，她以自己的自由换了晴太的性命得以暂时保住。

自己，则被囚禁在了这个被层层封锁的房间，永不见天日。

“他得到了其他的物质快乐，却永远无法面对自己最渴望的阳光，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日轮缓缓的述说着往事，目光落在了那摇曳的烛火上，“我认为他是个可怜的人。但我仍然会念着自由的一天，仍然会因为无法与晴太相见而有怨怼，仍然会怜悯那些被吉原规则剥夺掉自由与生命的游女。”

“当然，我也有矛盾的时候。”她阖上眼，似在嘲笑自己仍然称不上多恨凤仙。

诚然她因被卖到这里而与家人分开，但她是被卖，即使不是在这里，也会在别处，就这点，她觉得怪不得凤仙。

她带着晴太出逃，按吉原的规则两人只是死路一条，凤仙为她破了例，但理智上，她也认为这规则不合理。

她被带回吉原后的生活，不必接客，吃穿用住却都可以说是吉原的顶配，她的生活比其他在底层挣扎的游女要好上太多，但她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自由与双腿。

有人说凤仙是看上了她。

可凤仙来见她的次数少得可怜，甚至不会多说什么话。

只有当她想要出逃或是牵扯到晴太或外界时，才会引起他激动的反弹。

“……日轮太夫。”伊源优望着她，神情复杂，“恕我直言，我不认为，凤仙他会放过晴太。”

因为，相信是见得着日轮的人都能发觉。因为晴太寻找日轮而被触动的不只凤仙一人。

“就算您让晴太放弃了见您的念头，我也不认为他会放过晴太。”

“不只是晴太，还有月咏大人，晴太的朋友们……甚至，我认为，只要夜王活着的一天，他就不会放弃您，不会放弃经营现在的吉原，每天每天，都会有更多的姊姊妹妹们因他受害。”

“姊姊们有的忙碌一生，到头来什么也不剩，被人用刀一刺，草席一捲就从此没了声息。后来或许会有常客问起，但也只是些酒客推杯换盏间的谈资而已。”

“妹妹们有的才三四岁啊，就被拐卖来了这里。不能接客就干活，一到了能接客的年岁就被人推到了男人怀里。”

伊源优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掐红的手心，苦笑起来，“或许是因为我对他不熟悉吧。我同意他是个可怜人，但无法与他共情。只觉得如果他死了，太阳或许仍不能照亮整个吉原，但我想，如果他不死，连引入一束光的机会都没有。”

日轮望着她，神情依然柔和。

“那么，你想……”

“我想，让吉原摆脱掉凤仙的阴影，让阳光重新照亮这里。”

让母子相识而不能相见的悲剧不再发生。

让游女们不必再担心自己的随时会随着“商业价值”消失而结束的命运。

让被拐卖的孩子回到她们原来的人生。

“……凤仙很强的，你们无法打败他的。”

“就算他……”伊源优正要反驳，就被日轮的眼神安抚了下来。

“以前，吉原是个地下造船厂。”她慢慢的说着，“虽然因为灯光而不明显，但吉原的天上，是有着供飞船离开的出入口的。”

“凤仙他长年未经太阳曝晒，日光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抵达控制室，就能打开那个出入口，让阳光重新照进吉原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声响，“过来吧，你也应该带上笑容，毕竟马上要见到妈妈了，总不能这样愁眉苦脸吧。”

虽然模糊，但伊源优能确定那是神威的声音。

“那是……妈妈。”

“八年前，带你逃出吉原，却被凤仙抓住。为了换取你的性命，赔上了自己的自由，一切花魁这样虚华的头衔，不过事吸引客人的饵。从不接客，也没有任何自由。”外头的神威靠到了墙边，看着那望着身前大门的晴太愣神，一边说着，“在这里孤独老死，就是凤仙给你母亲安排好的结局……不，应该说，是日轮为了保护你，自己选择的。”

“但你还是费尽一切心思来到这里，白费了你母亲的选择。她早已有了觉悟，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神威看着他一步步往前的背影，“不过，我想你来到这里，应该也有了自己觉悟了。”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妈……妈妈……”

日轮下意识的抓住了伊源优的衣角，想要站起身来，但那双腿在没有百华成员的辅助下根本站不起来。

晴太的名字几乎要从她口中溢出时，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日轮低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努力的来到这里呢。”

“明明，我不是你的……”

日轮的声音骤停，尽力让自己颤抖的语调听起来冷漠，放大了声音，让外面准备敲门的晴太也能听到，“快回去吧，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

伊源优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但日轮已是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不行我觉得这两章放小剧场都好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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