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站在戏台子下面，白嫩的小手杵着扫帚。因为营养不良，她的身材过于瘦弱，本
该是开始发育的年纪，却只有那一张脸越发的清丽娇美。
她穿着粗布的麻裙，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形，看上去松垮又破旧。
站在远离戏台的门边，她不能影响客人的雅致，否则又要被班主骂了。
小九在这个戏园子打杂已经好多年了，她家乡出现了灾情，亲人都去世了，只活下她一个人。
她随着逃难的人来到京城，要不是班主看她长得白净，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不然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她肯定会饿死在大街上。
虽然班主没有看错，她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可她的嗓子却天生的不是唱戏的料。不管班主怎么教，就是无法唱出那婉转的戏腔。
在小九的心里，能上台唱戏，穿着好看的衣服，画着好看的妆容，平时还能吃些好吃的，这就是她唯最大的愿望。
要是能上台唱戏就好了。
小九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拿起扫帚，却不想稀疏的扫帚扫到了一双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弄脏了客人的鞋可怎么办……
她连忙抬头，有些惴惴不安，可眼前的却不是客人，而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长的极好看，昳丽清绝，有种超脱性别的美，身形应该是刚刚拔高，但是极其匀称。丝毫没有其他十五六岁少年的莽撞青涩。
少年个子比她高上很多，也可能是因为她太矮了，总之少年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眉头轻轻蹙起。
像是夜空中的冷月，散发着盛美的月华，不可方物却毫无温度。
小九看愣了，像是哑了火，剩下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班主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发觉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责骂她，而是表情严肃，低声道，“小心点，不要惊扰了客人。”
小九连忙把道路让开，少年也把目光从小九身上移开，他目视前方，仿佛小九不存在般。
班主引着少年走进了后台。
不知道为什么小九觉得班主对少年有点忌惮和恭敬，也许是某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吧。
这些年国家腐朽奢侈，朝廷上下都流连戏院青楼，戏园子里出现一两个达官贵人的公子也不稀奇。
只是那少年真是俊美啊。
小九脸色莫名的一红，她看了看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后台，觉得自己心跳不已。
除了上台唱戏有口饭吃，小九另一个愿望就是嫁一个俊美的夫君。
到了晚上，这一出唱完，客人也都散了场，小九连忙打扫，她要赶在晚场之前收拾干净。
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果皮纸屑格外的多，等她瘦小的身子打扫完整个戏院，已经是过了饭点。
好在厨房给她留了饭，不过是一碗稀粥，一个饼子罢了。
小九甜美的笑着和胖厨娘道谢，满足的一口气喝下了半碗稀粥，胖厨娘有些心疼，看了看周围，然后飞快的从热着的锅里掏出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快吃吧，这是班主今天特意吩咐我做的，还富裕几个，班主也不会在意。”
“谢谢，梅姨~”
小九杏眸睁的圆圆的，小手下意识的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肉包子。
白白的包子正冒着腾腾的热气，拿在手上还有些烫手，小九一边用最吹着，一边用手交替拿着。
胖厨娘被小九逗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等它凉了再吃。”
终于吹的没那么热了，小九试探的咬了一口，柔软的薄皮裹着肉馅，小九差点哭出来，她口齿不清的说道，“好久没吃肉了……”
胖厨娘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叹口气，这个年月看上去歌舞升平，但是平民百姓谁都不容易，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幸运。
“慢点吃，还有一个呢……”
说着胖厨娘警觉又快速的把一个肉包拿了出来。
胖厨娘看到小九就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女儿，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这份私心让胖厨娘十分心疼眼前这个乖巧漂亮的少女。
小九巴掌大的小脸上腮帮子鼓鼓的，樱桃小口欢快的咀嚼着，像是一只柔顺的兔子一般。
咽下嘴里的包子，神情由惊喜变成了感动，“梅姨您吃吧，我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也不多了，别让班主发现。”
京城戏园子多如牛毛，而他们也没拿得出手的戏，生意十分不好，也不知道班主为什么苦苦坚持。小九虽然疑惑，但也没有细想，毕竟能喝上稀粥，吃上饼子，已经比老家强多了。
“放心吧，还剩不少呢，你吃吧。”
胖厨娘瞥了一眼温着的笼屉，里面只剩下三个了，她咽了咽口水，又把笼屉重新盖好。
“今天是什么日子，班主居然蒸了肉包子？”
小九小口吃着包子，虽然很饿，但她尽可能的拉长品尝肉包子的时间，她已经都快忘了肉包子的味道，这次她要记住。
胖厨娘也露出不解的神情，“不知道啊，不年不节的，以往班主连过年都不舍得多买两斤肉……”
“你们没看今天班主带回来一个艳丽的少年吗？”
处于变声期没了少年音色的清澈却还没有转变成年人的温润低沉，有种特殊的沙哑，好像是被人捏着了嗓子，再加上不屑一顾的上挑语气，让声音听上去说不出的别扭。
小九吓的险些噎住，她费力的咽下，转过身，“你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胖厨娘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偷听她们的说话，“原来是春官啊，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春官显然是一点歉意也没有，他扭着那日渐结实的腰，睨着小九手里的包子，“呦，吃独食啊。”
小九想藏已经晚了，春官看着小九懊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坐到小九身旁，一双细长的大手柔柔的伸到小九面前。
小九懊恼的叹口气，把手里的包子放在他手心里。
不小心却碰到了他的手心，和看上去柔媚不同，触感却是硬实温热。
小九知道春官已经不适合唱戏了，他不再是没有发育之前妖媚柔弱的身姿。怪不得刚才他的语气那么别扭。
想必是班主也发现了他的情况，找人来顶替他了。
“你说的少年是哪个？”
春官一脸嫌弃的看着手上吃了的半个包子，手腕一翻，让它掉在了桌上，“我要另一个。”
小九隐隐有种预感，她在胖厨娘暗示摇头中掏出那个打算留着当做宵夜的肉包，递给了春官。
春官露出满意的笑容，歪着身子翘着二郎腿，眉宇间不自觉的露出戏台子上那种妖媚勾人的神情。
“这还差不多……”
他懒散的咬了一口肉包子，味道还不错。
春官不急不忙的样子可急坏了小九，小九挺直了身子，“你快说，到底是谁啊？”
春官有些不高兴，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你下午见过他，班主带来的。”当时他在台上唱戏，看的是一清二楚，“你不是还扫到他的鞋……”
小九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有什么揣在怀里不听话。
“真的是他……”
春官看着一脸憧憬的小九，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又怎么样，虽然现在艳丽惑人，但是长大了还不是一样……”
说到一般，春官就说不下去，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眼里都愤懑不甘。手里的包子也吃不下去了，要不是自己年岁大了，不然吃肉包子的应该是他……
可小九却只听到一半，她摇摇头，认真道，“他长得虽然好看，但并不艳丽，相反他英气的很。”
春官底气不足的嗤笑一声，“英气又如何，还不是让供人赏玩……”
小九有些生气，她不想和春官再争辩，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觉得别人不能抹黑他。
虽然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小九抢过桌上春官吃剩下的半个包子，和胖厨娘道过谢，起身离开。
厨房就在后院，因为天热，他们都是露天吃饭，就在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小九像是有所感应，她抬头一看。
二楼最北边的一个窗户开着，那是戏园子里最好的房间，宽敞又向阳，这房间已经空置了许久。
但是现在，却有人站在它的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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