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堂姐,我的梦里都是你

“发生了什么？”直播中能听到解说激动地啪啪拍桌子：“前一秒我们还在担心辛甜选手就这样被辛原选手杀死，下一秒，辛甜选手的机甲——就是这台直播评论中被观众朋友们吐槽的老款农用机甲，竟然跃起反杀了！”

“根据赛委会的资料，比赛前辛甜选手对农用机甲做了一些改装，但是单兵机甲常规的隐身、大功率热武器等功能，因为硬件限制都没有加装。所以它究竟是怎么来到比它高许多的‘隼’肩头的？让我们再来看一遍慢放画面。”

直播画面回放，在“隼”的注意力全在辛甜身上的时候，农用机甲尝试站立、行走、跑步等一系列动作。之前，辛甜操作它进行过这些动作，它学的很快，从步履蹒跚到灵活自如，接着悄无声息地来到“隼”身后。

它灵巧得像只猿猴，攀爬着比它高大的单兵机甲，攀附上它的背后！

“……竟然是攀爬动作。在没有驾驶员的情况下，这台农用机甲竟然自行攀爬了对手身体进行反击，救下驾驶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此精确而高难度的动作，辛甜选手究竟是怎样远程操控机甲完成的？”

这个问题，挣扎出“隼”钳制的辛甜也想知道答案。

真正知道答案的，只有农用机甲。它默默把从数据核心调用出的、辛甜攀爬上它驾驶舱的那段视频，重新放回数据核心，放在层层防火墙中保护好。

辛原捂着脸，指缝中露出兴奋的笑意：“堂姐果然没让我失望，还好没那么快杀你。”

“隼”伸出手拦在辛甜和丁巳之间，阻止她登机。辛甜双手在巨大的机械手上一撑，双腿轻巧跳起——

倒立！

她在机械掌上倒立，略停住。断裂的右侧肋骨隐隐作痛，她索性抬起右臂，左臂单独受力，在观众们的惊呼中仰身后倒。

“丁巳！”

银灰色的身影沿着“隼”的身体迅速攀来，挺起胸膛，从已经碎掉的驾驶舱观察窗处接住坠下的少女。

辛甜砰一声准准坐进驾驶座，双手握住操作杆，农用机甲随她一同抬头。

一直跟着她的摄像头正拍到这一幕。她对着“隼”，也对着所有直播观众咧嘴一笑：

“赢我容易。杀我？恐怕有点难。”

操作杆回拉，丁巳抬手抽出背后的枪，对准“隼”脑后的摄像头就是一顿输出！

“哒哒哒哒哒哒！”

高级战斗机甲不仅可以通过脑机接口由驾驶员直接神经操控，全身多个摄像头还可以为驾驶员提供360°无死角的视野。

就像习惯了全自动驾驶系统的人，让他再次手动驾驶，他会慌张茫然，事故频发。

失去了机甲提供的360°全视野，就算可以神经操控，驾驶员也会像盲人一般无所适从。

普通制式子弹对单兵机甲的外壳无可奈何，但脆弱的摄像头却没那么大的强度。

解说也发现了辛甜的计划，但他却表示怀疑：“辛甜选手竟然想打掉‘隼’的多视野？天哪，恕我直言，这，这有点不切实际。战斗机甲摄像头为了防止被攻击，体积只有米粒大小，如果这么好打掉，实战中早就——”

话说到这儿，解说忽然看到导播切换了画面。

切换到了“隼”的驾驶舱。

宽阔的观察窗上原本悬浮着九个角度的视野。

但现在，只剩八个。

就在刚才，辛原伸手去抓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农用机甲。

但在辛甜的操作下，丁巳从“隼”的利爪下一次次逃脱，但还能凭借相对更小的体型，仿佛附骨之疽，在深蓝机甲上攀附游走，还趁着游走到后背的机会，对着摄像头的位置打了一梭子子弹。

虽然只蹭掉了钢甲漆皮，但地毯式的扫射也成功打坏了后脑摄像头。

解说紧急改口：“——实战中，机甲属于中远程交战武器，不会发生这么近距离的搏斗。如果是近到这个程度，那么打掉摄像头是可行的。”

“但隼有九个角度的摄像头，只是打掉一个，对辛甜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辛原选手依然拥有碾压式的优势。”

如果辛甜能听见，大概也会同意解说的观点。

“不要冒进。”她对主动给机枪上子弹的丁巳说：“我们的目标是存活。”

面对猛禽天敌，鼠兔光是能活下来就是值得称颂的奇迹了。

她像是对丁巳，又像是对自己说：“不要妄想奇迹发生。我们能做的，只是在能力范围内，按照原定计划，不要出错。”

“自由，比胜利更重要。”

丁巳：【明白。】

察觉到自己被阴了一个摄像头，辛原却勾起嘴角。他左手成爪，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去抓农用机甲的时候，忽然腾空而起，背后朝上，猛地一个鹞子翻身，压着背上的农用机甲往地面倒去！

丁巳察觉到对手的意图，立刻松手，踩着“隼”的肩头往上跃起！

辛原也料到辛甜会有这招，早有准备，手中机枪枪口冲上！

“哒哒哒哒哒哒！”

“哈哈哈哈，堂姐，你终于有点本来的样子了！”

辛甜操作着丁巳在空中躲避，但密集的子弹还是穿透了机甲头部和四肢。

弹孔处冒出青烟，丁巳已经升至最高点，不可控制地下落。

在她下方，启动飞行、悬浮空中的“隼”张开双臂。

“来吧，堂姐！”辛原深情地望着农用机甲。

深蓝机甲一把将娇小的银灰机甲抱进怀里，再次翻身，要以对手为缓冲往地上撞！

辛甜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距离，丁巳已经飞快算出结果：【距离地面撞击8秒、7秒、6秒……】

辛甜迅速操作机甲顶出右手肘。

轻微的碎裂声后，辛原发现自己眼前的视野窗口又灭了一个。

之后，农用机甲抓住抱着自己的粗壮机械手的——一根拇指。

不是手腕，不是手臂，只是一根大拇指。

辛甜推着操作杆，死命攥着那根大拇指往外掰！

辛原大拇指抽搐，手臂渐渐颤抖，最终不得不松了一边手劲。

辛甜赶紧抽出手臂推开丁巳和“隼”的距离，拉着“隼”的胳膊，用力往下一甩，侧身上翻！

“位置互换！”解说惊讶极了：“辛甜选手竟然在即将坠地——等等。辛原选手射击了！”

失去后颈摄像头的辛原看也不看背后，机枪从腋下插后就是一顿输出！

农用机甲被打中小腿肚，立刻缩回身体，躲在另一侧。

就算遭受了攻击，农用机甲也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十分烦人。辛原却兴奋极了，在即将落地的极限距离中猛然打开反向助推，带着农用机甲一起再次升到空中，换了弹夹，疯狂到对着自己的身体射击，就想将辛甜干掉！

机甲在着魔般的攻击，辛原说出的话却愈加温柔：

“堂姐，我的梦里都是你。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对战，你拼尽全力，我奋力对抗，酣畅淋漓，最后终于还是我赢了，你很棒，但是我更厉害，于是，你被我杀死了。你的尸体盛开在驾驶舱里，像最美的画。”

子弹擦过农用机甲的身体，往空中飞去，最终被气凝胶保护罩拦截，漾出微不可见水波般的纹路。

“砰！”

“隼”的动力装置终归无法长时间负担两台机甲的重量，它们纠缠着同时坠地，激起大片烟尘。

辛甜在巨大的震荡中牢牢抓着“隼”，趁着坠地后辛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按照自己之前早就看好的位置挥着钢铁手掌砍去。

“发生了什么？辛原选手竟然又被破坏了两个视角！”解说激动极了：“刚刚一瞬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反转！让我们——”

他刚说要看慢动作回放，哪知道砸在地上看似还在回神的辛原忽然动作，深蓝机甲猛地张开一只手掌，再次将农用机甲死死抱进怀中！

与此同时，滚烫的枪管插近没有舷窗保护的驾驶舱，足有脑袋大的枪口顶在辛甜额前。

辛原的操作精准到厘米级别，辛甜可以感受到枪口灼热的温度，但这根大铁管子离她额头皮肤还有不到十厘米，并未触碰。

额前银发瞬间被高热燎得卷曲焦黄。

观众中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倒吸冷气声。

“天哪！他要杀她！”

“隼太强了，普通单兵机甲都很难打过，这台农用机甲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的技术分绝对够了，为什么还要杀她？”

“我看过辛原之前的比赛，他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武疯子！”

“安保机甲都在场边了为什么不能进去救她？快去救她啊！”

“没看凝胶护罩门没开吗？靠！什么狗屁规定，辛甜就算是驾驶农用机甲还能逆境求生到这个程度，我好期待她之后的比赛啊！不要一开场就死掉！”

周围观众的议论在辛橙耳边萦绕。她惨白着脸，裙摆在手中攥得几乎烂掉。

辛甜……

赛场上，辛原承受了刚刚坠地的冲击，还被辛甜当了一把垫背，虽然有深海液保护，但还是在驾驶舱离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撞破的额角上，血液缓缓渗进深海液中散开。

但和之前一样，越是劣势，他越是兴奋。此时他脸上满是满意餍足的笑容：

“堂姐，你真是太棒了。我总是为这样的你着迷。”

“但你知道什么更棒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不等辛甜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亲手杀了这么棒的你。”

他的手扣在扳机上。

“隼”的手扣在扳机上。

他俯视着驾驶舱里满头大汗的辛甜，心中涌起无比快意的征服感。

“谢谢你这些年给我带来的乐趣。不过，再见了，堂姐。”

“还有——20秒，这场比赛就结束了。现在杀死你，还有比这更棒的表演吗？”

辛甜捋着汗津津的银发，长舒一口气，抬起深绿的眸子，也笑了：

“你不能杀我。”

辛原的回答，是笑着扣动扳机。

但是，食指下却传来莫名阻力。辛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着自己死命往下按的食指。

明明手指没事，枪也显示没有故障，为什么按不动？

他瞪大眼睛看着枪口下泰然自若的辛甜：“你做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辛甜灿烂到令他厌烦的笑意，和嚣张地倒计时：

“18、17、16……”

“毁掉我的摄像头就是为了现在吗？”

“……12、11、10……”

胜利近在咫尺，辛原拼了命疯魔了一般双手给扳机施加压力：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明明是我赢了！我能杀了你！”

“……5、4、3、2、1.”视线从已经雪花满天、闪烁不停的破烂屏幕上挪开，辛甜看向在比赛结束提示音中瞬间打开的四扇地面保护罩门。

她仰头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看着上方隼驾驶舱深海液里气急败坏的辛原：

“我说了，你不能。”

3D地坪收回雨林和雾气，恢复成一览无遗的草坪。与此同时，单兵机甲列队而入，迅速控制住了不依不饶的辛原。

从驾驶舱里被强行拖出、浑身淋淋的辛原，也终于在赛场四周几十米高的全息屏上看到了赛况回放。

就在刚才，他指着辛甜额头胜券在握的时候，农用机甲的一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插近了他扳机后面的空隙。

但因为摄像头被破坏，他失去了全身视野，越是近前越是观察不到，便没看到这一幕，还浪费了宝贵时间和辛甜说话！

“这不是真正的战斗！这是诡计！”辛原愤怒地看着从农用机甲上磕磕绊绊爬下来的辛甜：“我要你和我真正地战斗！我本来已经战胜你了！我要属于我的胜利！”

辛甜有些脱力，疲惫地倚靠在农用机甲布满弹孔的身上：

“是吗。”

“但我只要活着。”

说完，她不再看歇斯底里发疯的辛原，身后跟着同她一样狼狈的农用机甲，缓缓往休息室走去。

管它输赢呢。她还活着，就是她的胜利。

哪怕手段鸡贼，受人耻笑。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骄傲的她了。现在的她，所求不过自由而卑微地生存。

而这些，是辛原这些尚被命运眷顾的孩子无法理解的。

忽然，观众席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和掌声，辛甜惊愕地抬起头，嘈杂兴奋的喊声传进她的耳朵：

“她活下来了！”

“她竟然用农用机甲在‘隼’的攻击下活下来了！”

“好厉害！第一场比赛就这么精彩！”

丁巳也抬起了破破烂烂的头。它听见偌大体育场中回荡着震天的欢呼：

“农用机甲！农用机甲！农用机甲！”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

穷作者没钱了……

下面我会给评论中猜对剧情发展方向的观众老爷们发红包~

辛甜现阶段的任务，是自由，自由，还是TMD的自由，所以活着就是胜利。

真正的胜利，要在真正的自由后慢慢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