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改变战术

辛甜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你认识——他？”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她的父亲。他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影像数据，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小的时候，辛甜也想过，父亲是怎样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出生之前？出生之后？母亲死后？又或者只是母亲的一场露水姻缘，连母亲自己都记不清他的细节？

母亲是个遥远的念想，和活在全息影像里的老师。

而父亲，只是个提供了精子的陌生人。

在她看过的网络小说中，主角如果出场没有父亲，那这个父亲大概率是什么厉害人物，并且会在之后的剧情里出现，给主角点满身份和能力的金手指。

目前已知，她不是主角。所以，她的父亲，大概连作者都没有设定过吧。

但是现在，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说认识自己的父亲！

于连持着狙击枪退开一步：“认真和我打一场。战斗结束，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让你十秒。”

枪身横扫，枪口瞄准了驾驶舱：“还不跑吗？”

农用机甲抓起地上的狙击枪转头就跑！

“……改变战术。”颠簸的驾驶舱中，辛甜活动着冻僵的手指，呵出一口雾气，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磕巴：“至，至少要打中一枪。”

【明白。】

万一他真认识父亲，以后说不定也有机会见到父亲的话——至少说起她，得让那个男人知道，自己错过的女儿，还挺优秀的。

十秒刚过，子弹便擦着机甲边缘“嗖”地射进雪地中。农用机甲跃起，跳进一片雪中凹地，反身俯卧，将枪架起。

但瞄镜里，已经失去了单兵机甲的身影。

短短十秒，于连已经利用地形将庞大的单兵机甲藏了起来。

放眼望去，隔着中间的平原，左右两边各有一片树林。

雪地上的痕迹一片杂乱，看不出它最后的去向。

辛甜呼出一口气。

……好冷。

她当然知道狙击手就是要忍耐住环境中所有不舒适的因素，把自己和周围化为一体。

如果是其他战场环境，她勉强还能照猫画虎学一下埋伏。但是现在，没有暖气，这本是个无关紧要的功能缺失，如今成了她最大的弱势。

再不活动起来，不用等于连打上门，她自己就要冻死了。

【您的体温正在下降。】丁巳弹出警告：【僵持下去对您不利。】

“……确，确实。”辛甜下上牙不受控制地打架：“……话说回来……”她抬起视线，看向眼前修长的狙击枪：“我干嘛要僵持？”

于连丢她一把狙击枪，她就要老老实实和他打狙击战吗？

“埋伏狙击大概是他的强项。”辛甜忽然收起枪，一撑地，站了起来。

“但不是我的。”

她不擅长等待，从来都是主动攻击的类型。

如果战况需要她等待，那她就改变战况。

“我的强项，是近战。”

辛甜活动头颈，仿佛能听见冻透的骨头发出卡巴声：“……丁巳。”

【在。】

“你知道还没脑机接口的时候，机甲都是如何作战的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手也只有一双，控制动作时是无法精确瞄准的。所以通常一台机甲都有两个席位。一个驾驶员，一个攻击手。”

“狙击枪不像我们的制式机枪，不能连发弹幕做火力压制。我没法在运动同时射击。明白吗？”

【明白。】

【我是攻击手。】

【瞄准对象：敌方单兵机甲。一旦出现，自瞄启动。】

【我可以。】

真不错。辛甜拍拍冻僵的脸，露出笑意。

“和人类男性比起来，你可善解人意多了。”

“我的……机甲男朋友。”

农用机甲一个箭步冲出藏身处，快到摄像头差点都没跟上！

“辛甜选手要做什么？她竟然暴露了自己！”解说大惊失色：“于连选手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专业机甲狙击手，她这样无异于把自己送到对□□口下！”

“辛甜选手的战斗风格我们都很熟悉，是近战强攻型的。她不擅长狙击战，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哎，连战斗机甲都沦为了农用机甲，没有参加表演赛的几年，辛甜选手一定经历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她的心态一定也受到了影响，加上之前于连选手和她的对话……可能也受到了一定刺激。”

“心理战也是比赛的一部分啊！于连选手不愧是联邦机甲战士，和预备役相比，从战术到技巧都更加成熟。”

解说这边刚感慨完，忽然见农用机甲单臂执枪，在冲出隐蔽点树林的一瞬间，于面前雪地上横臂一扫！

雪地上瞬间被挑起一层冰雪屏障，于连的子弹穿过屏障，拖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空洞轨迹，农用机甲闪身躲过，在漫天冰雪的掩护下向着子弹来的方向继续前进。

狙击枪无法形成弹幕火力压制。她正是利用这一点，让于连的攻击反过来成为指引她前进的信标。

而把她冻到崩溃的冰雪场地，也成为她移动的庇护。

农用机甲就这样，每前进几步，就用□□挑起冰雪，在从未停止的漫天冰雪中，向着于连所在之处，越逼越近！

“辛甜选手在用冰雪掩盖自己的确切位置！”解说再次激动起来：“让我们切换到于连选手的视角！”

于连视角下，他能看到农用机甲踏过冰原一步步走来，大大方方地，丝毫不屑于用本身的涂装优势做隐蔽。

但每当他瞄准，农用机甲便□□一扫地面，溅起冰雪屏障。白茫茫一片中，他凭借之前记忆的位置开枪，但雪落下后，却总是落空。

他知道辛甜在向自己而来，也知道辛甜的大概位置，但辛甜不会让冰雪屏障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总也无法预测到她的具体位置。

而狙击枪，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

当然，子弹并不是总落空，有一半的概率，会击中。

但目标是农用机甲，打中又多半是四肢外壳，大不了一个洞，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与机能。

于连皱眉。他在军中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狙击手，但在战况愈演愈烈的这几年，能活着退役，多少说明水平不赖。

驾驶舱、燃料箱、电池、关节，这些是他偏爱的狙击目标，一旦击中，就会让整个机甲瘫痪，甚至爆炸。

可是在辛甜的行动下，对这些精细目标的瞄准都无法完成。

眼看着辛甜越逼越近，近到已经可以看清穿单兵机甲在密林中的位置。于是在某次挑起冰雪屏障后，农用机甲一边前进，一边端起狙击枪，“嗖”，射出一枪。

子弹打在机甲旁树干上，溅起一蓬木屑。

于连一惊。

他战斗经验丰富，本来辛甜不合常理的打法让他心中稍许慌张，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地大举进攻，她没有更详细的战斗计划，大概只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自己现身而已。

于是他不慌不忙，正手法熟练地换上满仓弹夹。

他看不清她，她更看不清他。总的来说，敌明我暗，优势在他。

到了近前，总要暴露出身形，到时候看的也清楚，只需要一枪，胜负就能定。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攻击了他！

虽然没有击中，于连放大机甲侧面监控，看那个小小的弹孔。

但其实差的并不多。

于连知道，辛甜没有脑机接口，这样一边行进一边瞄准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她就是虚晃一枪，纯粹运气好吗？

不过是个小姑娘，大概就是运气好吧。

于连稳定心神，狙击枪重新端起。瞄镜里的农用机甲果然更加近了，近到即使她溅起雪花，也能看到后面的身形。

狙击枪瞄准农用机甲腿部关节，于连心想：那家伙说这孩子是天才，也许运动神经是比一般人发达，但天才？还是夸张了。

“嗖。”狙击弹破空而出，穿透冰雪，直朝农用机甲膝盖袭来！

“当！”

出乎于连的意料，这又近又准的一枪，却并没命中，反而击中了空中什么东西，反弹开来！

就在下一秒，农用机甲也射出一枪，正中毫无防备的单兵机甲腹部板甲！

解说惊讶极了：“于连选手没有击中！为什么？！农用机甲没有配备盾牌啊！等等——辛甜选手反而击中了，为什么？让我们看回放！”

慢动作回放下，，农用机甲将细长的狙击枪双手交替握持，速度飞快，竟在身前舞出螺旋桨一般的屏障来！

当然，只是看起来快，实际速度并不夸张。但运气加成，这道狙击枪舞成的稀疏屏障，竟然幸运地将狙击弹弹开！

辛甜在驾驶舱里，大幅度运动下，寒冷早已褪去，额头甚至隐隐渗出汗来。

太好了！她暗自庆幸。这本来就不是有十足把握的打法，如果被击中，大不了顺势认输，或者躺地上阴一枪；如果没击中——

她便反击。

于连太自信了，即使第一次差点被击中，也没有更换位置。丁巳是个学习很快的AI，它立刻修正了弹道，在第二次射击时击中目标。

于连轻敌，辛甜可不。一击得手，她立刻将SL-747再次舞得虎虎生风，四周带起雪花，冰雪魔法般酷炫地朝雪地里抬起头、露出身形的单兵机甲步步紧逼，还不忘向愣住的于连道谢：

“谢谢你给我准备的枪。第一次不大会用，见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