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野不明所以的看向宋朝隅,宋朝隅却未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冷冷地吩咐道:“把赵鸣野带回霁月殿,无诏不得出。”
她望向赵鸣野,冷笑一声,“孤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几时。”
说罢,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路过赵鸣野时,还不忘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赵太子且等着吧。”
绯红色的裙摆摇曳着消失在殿中,殿内的宫女们也随着宋朝隅离开,侍卫欲上前搀扶赵鸣野,却被赵鸣野冷声拦下,“多谢关心,我自己会走,不劳烦你们送我一程。”
他的随从仲冬见着赵鸣野冷着脸,就知道他此时也不想他去扶他,他不会允许自己在宋国的人面前弯下腰。
侍卫长也冷着脸,向赵鸣野行了一礼道:“还望赵太子不要为难我们。”
赵鸣野想到宋朝隅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脾性,也无意将一腔怨恨发泄到别人身上,他撕裂长袍,神色淡然地将锦缎紧紧地缠绕在伤口之上,鲜血立时将白色的锦缎染红,他疼得已经麻木,疼痛另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甚至有些忘记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直起腰,冷汗一瞬间顺着脸颊流下,他咬咬牙,“带路。”
侍卫也没有为难赵鸣野,一齐走在他的前面,赵鸣野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也并未让仲冬搀扶,他一步一步挪着,侍卫知晓他伤得很重,步伐也慢了下来,特地抄了近路将他送了回去。
皇宫的夜很黑,路很长,灯火稀少,赵鸣野看不清星空,看不清灯火,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他望着侍卫手上的一簇灯火,跌跌撞撞地跟在侍卫的身后。
仲冬担忧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赵鸣野没有回答,他紧绷着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直到回到霁月殿,赵鸣野才松懈下来,身子一软倒在了仲冬的身上。
仲冬连忙搀扶着他进了内室,将他扶到床上,他解开赵鸣野的衣物,拿出匕首割裂他的长袍,雪白的里衣已经与他的伤口融为一体。
仲冬抬眸看向赵鸣野,神色不忍,“殿下,你忍一忍。”
赵鸣野只是倚在床头,面无表情地垂着双眸,眼角隐忍的绯红清晰可见。
仲冬将匕首在蜡烛的火焰之上烧热,轻轻剃去伤口之中的锦缎。
他们此次前来,从未预料到这种情况,也并未带治疗外伤的药物,若是让伤口这么恶化下去,可不仅仅是失去一条腿那么简单,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他们只能去找宋朝隅求药,可是,殿下他不会允许的……
要不,等殿下睡了……
他低垂双眸,不想让赵鸣野看见他眼里挣扎的神色。
赵鸣野只是皱着眉,似乎所有疼痛都与他无关,待伤口处理干净,仲冬起身去寻干净的布包扎伤口,赵鸣野突然唤住了他。
“仲冬,别去找她。”
仲冬身形一顿,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寻找物品包扎伤口。
“别去找她。”赵鸣野又重复了一遍。
寝宫之内,宋朝隅已经褪去繁复的龙袍,撤下了头上层层叠叠的金饰,揽镜卸去面上的妆容,女官冷着脸站在宋朝隅的身后,不发一言。
女官名叫季婉清,性格与面容都如同白水一样淡漠。
宋朝隅抬起双眸,望向镜中的季婉清,似笑非笑地开口,“他回去了?”
“回陛下,由侍卫一路护送,自己一路走了回去,没让任何人搀扶。”季婉清道。
宋朝隅挑挑眉,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骨头这么硬啊……
她毫不在意地卸去口上的唇脂,道:“你去把南通进贡来的生骨药给他送去,不过,孤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向里面加一些盐再给他送去,孤倒要看看他的骨头能硬到几时。”
季婉清刚要动身,又被宋朝隅唤住,她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恶意,“等等,孤随你一起去。”
季婉清并无异议,她低声应了声,‘是’,转身去库中寻生骨药。
这生骨药南通一年才仅能产出三罐,需集天南地北的各种药材,又要集春夏秋冬的无根之水,才能制成一罐,每年进贡给宋国两罐,自留一罐。
如今给赵鸣野送去,她还有些心疼。
宋朝隅披上火红的披风,如墨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素着一张脸,比白日柔和了些许,随着季婉清去了霁月殿,殿内的宫人见是宋朝隅前来,也不敢通传,一个个都噤了声躲了出去,两人刚进到内殿,便见仲冬蹑手蹑脚地从赵鸣野的卧房中出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仲冬微微一愣,连忙向宋朝隅行了礼,“陛下。”
宋朝隅‘嗯’了一声。
他见着两人了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就明白,他们的人都被调走了。
他欲言又止地想向宋朝隅求药,却又想到赵鸣野的嘱托,他狠下心去,他管不得这么多了,“陛下……”
他刚说了一半,便被宋朝隅打断。
“孤给赵太子带了生骨药。”宋朝隅神色淡漠,摆了摆手,季婉清立时带着生骨药走上前来。
仲冬猛地抬头看向宋朝隅,他颤着声音道谢:“多谢陛下。”
说着便要去接生骨药,宋朝隅却抬手将他拦住,“赵鸣野睡下了?”
仲冬闻言心里一沉,看来宋朝隅并不会那么轻易地将药给他,但是殿下的伤不能再拖了。
他狠下心来猛地跪在宋朝隅面前,额头叩在她的鞋面之上,这是齐国奴隶才会用的礼节,“求陛下救救我们太子。”
宋朝隅皱了皱眉,抽出了自己的双足,她又未看上他,不需要他的低头。
赵鸣野本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伤口疼得麻木,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门外的吵闹,便失去了睡意,他迷迷糊糊的转醒,朦朦胧胧地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他出声呼唤仲冬,“仲冬,你回来。”
仲冬闻言一怔,却并未起身,依旧跪在地上乞求宋朝隅的怜悯。
宋朝隅见赵鸣野醒了,给季婉清使了个眼色,她走上前去将房门打开,将宋朝隅请了进去。
她径直来到赵鸣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出声询问,“伤势如何了?”
他倚在床边,声音冷淡,“你既伤了我,又何必假惺惺地来关心我。”
宋朝隅说着看了季婉清一眼,她心领神会地搬了一把椅子上前,她淡笑着坐下,“你是孤未来的侍君,孤当然得对你好些。”
不然,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做她的狗呢。
“孤亲自为你上药如何?”她伸出手,接过季婉清递来的生骨药,掀开被子想要去触碰他的伤腿,却被赵鸣野抬手挡住。
“你不愿意嫁给孤也就罢了,如今性命攸关的事也不愿意?”宋朝隅挑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她不明白他为何宁愿失去性命也不愿意低头。
但她并不在乎,她轻轻一笑,“不过这可由不得你了。去拿绳子来。”
季婉清很快拿来了麻绳。
宋朝隅拿起麻绳,起身去拉赵鸣野的双手,赵鸣野想躲,却被宋朝隅眼疾手快地摁住双手。
他苍白的面容因为愠怒染上几分薄红,挣扎间结痂的伤口再度撕裂,因为疼痛,他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额头一瞬间冒出冷汗,双眸氤氲出泪花,像是做了一场春雨氤氲的梦,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划过泪痣,显得十分魅惑勾人。
宋朝隅望着他可怜的模样,想起许久以前的荒唐,她竟动了几分可笑的恻隐之心,她低声警告道:“别动。”
“别碰我,恶心。”他气若游丝,却依旧用那双闪烁着泪光的双眸倔强地看着她,不肯接受她的一点施舍。
宋朝隅闻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他双手束缚在床边,甚至报复似的拉紧了绳子,绳子勒进皮肉,立时浮现出红痕,她听见赵鸣野倒一吸了一口凉气,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这可由不得你。”她又用绳子将他的双腿绑住,抬手解开缠绕在伤口上的布条。
伤口再次撕裂,渗透出血迹,宋朝隅打开生骨药一点点的洒在他的伤口之上,生骨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粉末状,一部分是膏状。
药粉触碰到赵鸣野伤口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剧痛直冲击脑海,刺得他恍惚之间就要晕了过去,他死死咬着牙关,才得已保持清明,他垂眸看向他腿上的伤口,就见伤口之上细碎的盐粒在烛光下泛着血红的光。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用在伤口上撒盐来报复我?”
“至少很好用不是吗?你觉得呢?”宋朝隅抬起头,眼底映着明晃晃的如同孩子般天真的恶意。
赵鸣野怒极反笑,“我只觉得幼稚得很。”
他望向宋朝隅,灯光下的她不施粉黛,眉眼间失去了白日那般锋利刺人,竟显得有几分诡异的柔和。
他不禁在心中嘲讽自己瞎了眼。
“啊,确实有些幼稚。”赵鸣野竟在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委屈,她话锋一转,眉眼间又浮现出那抹天真的恶,“你知道秦寻雁吗?”
“你想做什么?”赵鸣野警惕地看向宋朝隅,她的想法瞬息万变,他时常揣摩不透她话中的深意。
但是他也知道,秦寻雁是宋国女战神,骁勇善战,从无败绩,为人嗜战,齐宋之战时她并未出征,而是去教训了一个边陲小国,这也是齐宋得以顺利停战的原因,若是她出征,怕是直接会冲进齐国国都,哪里还能留得齐国来警告其他小国。
他不得不感叹,秦寻雁与宋朝隅真的是绝配。
只是,她突然提起秦寻雁是要做什么?她是想借此威胁他妥协?
宋朝隅笑而不语,她上完药便起了身,眉眼间蕴了几分困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接受孤的施舍,那这几日,也别再用我宋国的东西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赵鸣野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多谢。”
声音淹没尚且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宋朝隅并未听见。
季婉清不远不近地跟在宋朝隅身后,询问道:“陛下,赵太子似乎还是不愿。”
宋朝隅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不愿意便不愿意罢,这几日断了他的水粮,他的骨头最好一直硬着。”
“还有,秦寻雁不是训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吗,一个边陲小国开不了刃,让他们去齐国见见血。”
这般,他总该心甘情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专栏预收《惹疯犬》双疯/批极限拉扯
《命运缪斯》治愈向小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