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礼物

赵鸣野迟疑地望向宋朝隅,一双剑眉微蹙,“陛下要去齐国做什么?”

宋朝隅没有回答,又将一筷羊皮花丝送入口中,随即放下的碗筷,笑盈盈地看向赵鸣野,“赵太子怎么明知故问呢?孤要求娶你,自然要有诚意,怎么也要过问你的家人。”

赵鸣野望着宋朝隅笑意盎然却满是算计的双眸,他知道,她的目的绝对不是她说得那般简单。

多日前她说要娶他入宫为妃,他不愿,她便强留他于宋国皇宫逼他低头,根本无诚心求娶他之意,更何况如她刚刚所说,要去见他的家人诚心诚意地求娶。

他忽的想起前些时日她突然提及秦寻雁,莫不是她要出兵齐国来强硬地逼他低头?

他的心蓦地沉下,但他又觉得不可能,宋国已经接受齐国求和,若是宋朝隅此时反悔,又出兵齐国,朝令夕改,造成的影响不可估计。

他试探着开口,“陛下若是要求娶臣,大可不必徒劳往返,臣乃一国储君,必不可能出嫁他国,陛下不必走这一趟,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朝隅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孤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的话,不过,赵太子也不爱自作多情,孤此行,也不全是为了你,娶你是次要的。”

她的弯了一双凤眸,“娶不娶你,对孤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赵鸣野越发心烦意乱,他几乎可以确定,宋朝隅是要出兵齐国,但又不是仅仅为了他,那是为了什么,她要留到现在才做。

“既然是齐国的事,陛下不如吩咐臣去办,如今齐国乃是宋国属国,陛下的事便是臣的事。”赵鸣野道。

宋朝隅闻言神色猛地沉了下来,“那若是孤要杀人呢?”

为何他不能乖乖地按部就班地走她设好的路呢?

“臣定不辱使命。”赵鸣野神色坚定。

“那孤要杀你身边的人呢?你也愿意替孤操刀吗?”宋朝隅眼里阴晴不定。

赵鸣野语气古井无波,“臣愿意。”

“呵……”宋朝隅讽刺地冷笑一声,风雨欲来,赵鸣野不知是那句话又惹怒了她,她定定地看向他,“那孤要杀你呢?”

“臣愿赴死。”赵鸣野继续回答,好像无论宋朝隅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是那般肯定的答案。

“哈哈哈,”宋朝隅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眼里泪光闪烁,她抬手拂去眼角的泪,“说来也是好笑,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如此坚定地说愿意为孤赴死的人,真是稀奇。”

赵鸣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得如此开心,他顺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愿意为陛下赴死的人定不在少数,陛下不知道罢了。”

宋朝隅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阴狠,猛地瞪向他,“你怎么知道孤不知道。”

赵鸣野猜不透喜怒无常的宋朝隅,只得噤了声。

“啊,说起这个,孤还有个问题要问你,那孤要娶你,你愿不愿意?”

“臣……”赵鸣野口中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立时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飞快地转了话头,“不愿。”

宋朝隅看出了赵鸣野眼里的懊恼,心情不自觉地便好了几分,逗弄他这个木疙瘩总是如此有趣,只是总是不开窍,着实让人恼怒的很。

她也无意再去逗弄他,看了看时辰也该走了,她起身垂首附在赵鸣野耳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来,“赵太子不愿意便不愿意吧,孤自有办法让你愿意,让你跪在地上,求着孤,将你纳入后宫,赵太子不必着急,这一天也不远了。”

“你就好好地待在霁月殿,熟悉熟悉,你下半辈子将要度过后半生的地方,再准备准备,接下来的行程。”

说罢,宋朝隅忽的向赵鸣野的耳边吹了一阵风。

温热拂过耳边,赵鸣野蓦地红了耳根。

宋朝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霁月殿,赵鸣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异常烦躁。

宋朝隅走到霁月殿外,回首望了一眼殿内,对守在殿外的侍卫吩咐道:“看好赵鸣野,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立刻告知孤。”

“是。”侍卫毕恭毕敬地应下。

宋朝隅冷笑一声,红裙摇曳着消失在绿茵之中。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条鱼果真是不聪明,一次又一次地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

半月后,齐国距离国都最近的边境乌进城。

宋朝隅微服私访,并未透露此次行程,故而来到宋军驻地时也并未让人迎接。

两人刚到乌进城,赵鸣野便被宋朝隅下令看管起来,周围重兵把守,囚禁于营帐之中。

还未等宋朝隅去寻秦寻雁,她便自己冲进了宋朝隅的营帐,宋朝隅屏退众人,帐中只剩下二人。

秦寻雁身着一袭戎装,甲胄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刀痕,仔细看去,还能看见深透其中的暗黑色血迹,长发凌乱的高束在脑后,眉眼张扬如同大漠里的壮烈的夕阳,脸颊上却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显然是今日受的伤。

宋朝隅目光触及血痕,敏锐地嗅到了秦寻雁身上的血腥之气,她这分明刚受了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便来找她了,平淡的神色立时变得阴沉,凤眸之中带了几分杀意。

她自顾自地寻了椅子坐了下来,语气熟稔,“陛下,我可见着你了,听说你这些时日看上一个小郎君,人家还不愿意从了你。”

宋朝隅并未回答,冷声问道:“脸上如何伤的?”

她与秦寻雁自幼相识,同是被家族厌弃的人,彼此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深情厚谊无人能比,也是宋朝隅在纷乱的朝堂之中唯一信任的人。

“哎呀,”秦寻雁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眼里却满是激动地兴味,“来的路上捡了一个新兵,和狼崽子似的,打起架来猛得很,老兵都打不过,我觉得有趣便与他试了一试,果然不错,是个好苗子!”

“你还未与我说你那小郎君呢,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入了我们陛下的眼。”

见是比试伤的,宋朝隅的怒意散去了几分,提及赵鸣野,宋朝隅的嘴脸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来,“是个骨头硬的,不过马上就要被孤折断了。”

秦寻雁啧啧了两声,“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你要来此的消息我已经散播出去,宋齐交战时透露你行踪的人却并未出现。”

当时他有意引导宋朝隅怀疑给她下了情毒的领军,宋朝隅一度上了钩,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引蛇出洞,他却好像意识到一般,并未出现。

此次前来,她不仅仅是为了赵鸣野,也是为了根除这根暗刺。

“无妨,自有他上钩的时候,先带孤去见见那两个人。”宋朝隅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秦寻雁挑了挑眉,没有说着什么,起身带着宋朝隅去往关押孙齐贤与齐留良的营帐。

她守在门外,并未进去。

两人被束缚住手脚绑在柱子之上,已经多日未曾用饭,本就阴柔的面容此时如同恶鬼一般。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两人猛地一颤,目光触及到逆光而来的宋朝隅,更是疯狂地挣扎起来,如同疯癫一般地呓语道:“放我离开,当我离开。”

“怎么见到孤好像见到了鬼一般?”宋朝隅望着战战兢兢地两人开口道。

两人闻言挣扎得越发猛烈。

他们不想死。

宋朝隅走到两人身前,抽出腰间的匕首在两人的脖颈之上划过,冷笑一声,“当年,你们趾高气扬地贬低孤的时候,侮辱孤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

“孤还记得你们说,孤乃小国之女配不上你们尊贵的太子?”

“你们退婚也就罢了,还要孤在寒冷的冬日亲自去求你们两个求回庚帖,那个冬日可真冷啊,冷得孤的腿现在还在疼……”

“你们想尝一尝吗……”宋朝隅操着匕首在两人的脖颈之上留下血痕,两人拼命的挣扎着。

“这不是奴才的意思啊,是孙齐贤的意思,是他的意思。”齐留良涕泗横流,攀咬着孙齐贤。

孙齐贤也哭喊着,“也不是奴才的意思啊,是皇后让奴才做的。”

宋朝隅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孤不会放过她的,谁也不会放过,孤要留着慢慢玩呢。”

宋朝隅抬起匕首划过两人的双眸,“不过第一步,孤先让你们看看你们尊贵的太子是如何跪在孤脚下乞怜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狠厉,她猛地将匕首刺入孙齐贤的口中,她还记得他当时说得最为恶毒,鲜血飞溅在宋朝隅的眉眼间,她却满不在意,“当然,不能活着看。”

两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直到两人时辰后才消失在空气之中。

秦寻雁见两人没了声音,进入营帐收拾残局,望着满地地残肢皱了眉,而宋朝隅还在悠哉悠哉的喝茶,茶杯上印着鲜血,不仅如此,她的衣裙上,眉眼间,满是鲜血,如同刚刚从尸山血海之中爬上来的恶鬼。

秦寻雁见怪不怪,指着地上的残肢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宋朝隅笑得纯良,“找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送给孤未来的侍君做订婚礼物。”

秦寻雁挑了挑眉,不禁在心中为赵鸣野默哀。

宋朝隅放下茶盏,缓缓起身,“现在,出兵进城,把城内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孤还有更有趣的要玩呢。”

一刻之后,赵鸣野被带到了乌进城的城墙之上,他望着城内被聚集在一起的百姓沉默下来,他们的脖颈之上架着兵刃,双眼含着泪花,无辜而又满是哀求地望向他。

他或许做错了,他低估了宋朝隅。

“赵太子怎么如此沉默,你看看下面都是你的子民,不与他们说些什么吗?毕竟他们能有今日,都是因为你。”宋朝隅的声音在赵鸣野的身后响起。

赵鸣野猛地回眸看向她,眼里满是隐忍的恨意,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这般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宋朝隅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傲然地立在城墙之上,金色的阳光在她背后铺洒开来,衬得她去九天玄女一般,只是她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鬼的低语,“因为孤说过,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求着嫁给孤。”

“或者,孤对你一见钟情,孤看上的便一定要得到手,这两个回答你喜欢哪一个?”

赵鸣野抿唇不言。

宋朝隅轻笑一声,“说这个做什么,孤给你带了个礼物,来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