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野迟疑地望向宋朝隅,一双剑眉微蹙,“陛下要去齐国做什么?”
宋朝隅没有回答,又将一筷羊皮花丝送入口中,随即放下的碗筷,笑盈盈地看向赵鸣野,“赵太子怎么明知故问呢?孤要求娶你,自然要有诚意,怎么也要过问你的家人。”
赵鸣野望着宋朝隅笑意盎然却满是算计的双眸,他知道,她的目的绝对不是她说得那般简单。
多日前她说要娶他入宫为妃,他不愿,她便强留他于宋国皇宫逼他低头,根本无诚心求娶他之意,更何况如她刚刚所说,要去见他的家人诚心诚意地求娶。
他忽的想起前些时日她突然提及秦寻雁,莫不是她要出兵齐国来强硬地逼他低头?
他的心蓦地沉下,但他又觉得不可能,宋国已经接受齐国求和,若是宋朝隅此时反悔,又出兵齐国,朝令夕改,造成的影响不可估计。
他试探着开口,“陛下若是要求娶臣,大可不必徒劳往返,臣乃一国储君,必不可能出嫁他国,陛下不必走这一趟,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朝隅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孤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这么多的话,不过,赵太子也不爱自作多情,孤此行,也不全是为了你,娶你是次要的。”
她的弯了一双凤眸,“娶不娶你,对孤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赵鸣野越发心烦意乱,他几乎可以确定,宋朝隅是要出兵齐国,但又不是仅仅为了他,那是为了什么,她要留到现在才做。
“既然是齐国的事,陛下不如吩咐臣去办,如今齐国乃是宋国属国,陛下的事便是臣的事。”赵鸣野道。
宋朝隅闻言神色猛地沉了下来,“那若是孤要杀人呢?”
为何他不能乖乖地按部就班地走她设好的路呢?
“臣定不辱使命。”赵鸣野神色坚定。
“那孤要杀你身边的人呢?你也愿意替孤操刀吗?”宋朝隅眼里阴晴不定。
赵鸣野语气古井无波,“臣愿意。”
“呵……”宋朝隅讽刺地冷笑一声,风雨欲来,赵鸣野不知是那句话又惹怒了她,她定定地看向他,“那孤要杀你呢?”
“臣愿赴死。”赵鸣野继续回答,好像无论宋朝隅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是那般肯定的答案。
“哈哈哈,”宋朝隅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眼里泪光闪烁,她抬手拂去眼角的泪,“说来也是好笑,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如此坚定地说愿意为孤赴死的人,真是稀奇。”
赵鸣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得如此开心,他顺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愿意为陛下赴死的人定不在少数,陛下不知道罢了。”
宋朝隅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阴狠,猛地瞪向他,“你怎么知道孤不知道。”
赵鸣野猜不透喜怒无常的宋朝隅,只得噤了声。
“啊,说起这个,孤还有个问题要问你,那孤要娶你,你愿不愿意?”
“臣……”赵鸣野口中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立时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飞快地转了话头,“不愿。”
宋朝隅看出了赵鸣野眼里的懊恼,心情不自觉地便好了几分,逗弄他这个木疙瘩总是如此有趣,只是总是不开窍,着实让人恼怒的很。
她也无意再去逗弄他,看了看时辰也该走了,她起身垂首附在赵鸣野耳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来,“赵太子不愿意便不愿意吧,孤自有办法让你愿意,让你跪在地上,求着孤,将你纳入后宫,赵太子不必着急,这一天也不远了。”
“你就好好地待在霁月殿,熟悉熟悉,你下半辈子将要度过后半生的地方,再准备准备,接下来的行程。”
说罢,宋朝隅忽的向赵鸣野的耳边吹了一阵风。
温热拂过耳边,赵鸣野蓦地红了耳根。
宋朝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霁月殿,赵鸣野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异常烦躁。
宋朝隅走到霁月殿外,回首望了一眼殿内,对守在殿外的侍卫吩咐道:“看好赵鸣野,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立刻告知孤。”
“是。”侍卫毕恭毕敬地应下。
宋朝隅冷笑一声,红裙摇曳着消失在绿茵之中。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条鱼果真是不聪明,一次又一次地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
半月后,齐国距离国都最近的边境乌进城。
宋朝隅微服私访,并未透露此次行程,故而来到宋军驻地时也并未让人迎接。
两人刚到乌进城,赵鸣野便被宋朝隅下令看管起来,周围重兵把守,囚禁于营帐之中。
还未等宋朝隅去寻秦寻雁,她便自己冲进了宋朝隅的营帐,宋朝隅屏退众人,帐中只剩下二人。
秦寻雁身着一袭戎装,甲胄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刀痕,仔细看去,还能看见深透其中的暗黑色血迹,长发凌乱的高束在脑后,眉眼张扬如同大漠里的壮烈的夕阳,脸颊上却被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显然是今日受的伤。
宋朝隅目光触及血痕,敏锐地嗅到了秦寻雁身上的血腥之气,她这分明刚受了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便来找她了,平淡的神色立时变得阴沉,凤眸之中带了几分杀意。
她自顾自地寻了椅子坐了下来,语气熟稔,“陛下,我可见着你了,听说你这些时日看上一个小郎君,人家还不愿意从了你。”
宋朝隅并未回答,冷声问道:“脸上如何伤的?”
她与秦寻雁自幼相识,同是被家族厌弃的人,彼此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深情厚谊无人能比,也是宋朝隅在纷乱的朝堂之中唯一信任的人。
“哎呀,”秦寻雁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眼里却满是激动地兴味,“来的路上捡了一个新兵,和狼崽子似的,打起架来猛得很,老兵都打不过,我觉得有趣便与他试了一试,果然不错,是个好苗子!”
“你还未与我说你那小郎君呢,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入了我们陛下的眼。”
见是比试伤的,宋朝隅的怒意散去了几分,提及赵鸣野,宋朝隅的嘴脸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来,“是个骨头硬的,不过马上就要被孤折断了。”
秦寻雁啧啧了两声,“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你要来此的消息我已经散播出去,宋齐交战时透露你行踪的人却并未出现。”
当时他有意引导宋朝隅怀疑给她下了情毒的领军,宋朝隅一度上了钩,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引蛇出洞,他却好像意识到一般,并未出现。
此次前来,她不仅仅是为了赵鸣野,也是为了根除这根暗刺。
“无妨,自有他上钩的时候,先带孤去见见那两个人。”宋朝隅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秦寻雁挑了挑眉,没有说着什么,起身带着宋朝隅去往关押孙齐贤与齐留良的营帐。
她守在门外,并未进去。
两人被束缚住手脚绑在柱子之上,已经多日未曾用饭,本就阴柔的面容此时如同恶鬼一般。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两人猛地一颤,目光触及到逆光而来的宋朝隅,更是疯狂地挣扎起来,如同疯癫一般地呓语道:“放我离开,当我离开。”
“怎么见到孤好像见到了鬼一般?”宋朝隅望着战战兢兢地两人开口道。
两人闻言挣扎得越发猛烈。
他们不想死。
宋朝隅走到两人身前,抽出腰间的匕首在两人的脖颈之上划过,冷笑一声,“当年,你们趾高气扬地贬低孤的时候,侮辱孤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般。”
“孤还记得你们说,孤乃小国之女配不上你们尊贵的太子?”
“你们退婚也就罢了,还要孤在寒冷的冬日亲自去求你们两个求回庚帖,那个冬日可真冷啊,冷得孤的腿现在还在疼……”
“你们想尝一尝吗……”宋朝隅操着匕首在两人的脖颈之上留下血痕,两人拼命的挣扎着。
“这不是奴才的意思啊,是孙齐贤的意思,是他的意思。”齐留良涕泗横流,攀咬着孙齐贤。
孙齐贤也哭喊着,“也不是奴才的意思啊,是皇后让奴才做的。”
宋朝隅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孤不会放过她的,谁也不会放过,孤要留着慢慢玩呢。”
宋朝隅抬起匕首划过两人的双眸,“不过第一步,孤先让你们看看你们尊贵的太子是如何跪在孤脚下乞怜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狠厉,她猛地将匕首刺入孙齐贤的口中,她还记得他当时说得最为恶毒,鲜血飞溅在宋朝隅的眉眼间,她却满不在意,“当然,不能活着看。”
两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直到两人时辰后才消失在空气之中。
秦寻雁见两人没了声音,进入营帐收拾残局,望着满地地残肢皱了眉,而宋朝隅还在悠哉悠哉的喝茶,茶杯上印着鲜血,不仅如此,她的衣裙上,眉眼间,满是鲜血,如同刚刚从尸山血海之中爬上来的恶鬼。
秦寻雁见怪不怪,指着地上的残肢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宋朝隅笑得纯良,“找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送给孤未来的侍君做订婚礼物。”
秦寻雁挑了挑眉,不禁在心中为赵鸣野默哀。
宋朝隅放下茶盏,缓缓起身,“现在,出兵进城,把城内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孤还有更有趣的要玩呢。”
一刻之后,赵鸣野被带到了乌进城的城墙之上,他望着城内被聚集在一起的百姓沉默下来,他们的脖颈之上架着兵刃,双眼含着泪花,无辜而又满是哀求地望向他。
他或许做错了,他低估了宋朝隅。
“赵太子怎么如此沉默,你看看下面都是你的子民,不与他们说些什么吗?毕竟他们能有今日,都是因为你。”宋朝隅的声音在赵鸣野的身后响起。
赵鸣野猛地回眸看向她,眼里满是隐忍的恨意,额头青筋暴起,“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这般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宋朝隅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傲然地立在城墙之上,金色的阳光在她背后铺洒开来,衬得她去九天玄女一般,只是她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鬼的低语,“因为孤说过,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求着嫁给孤。”
“或者,孤对你一见钟情,孤看上的便一定要得到手,这两个回答你喜欢哪一个?”
赵鸣野抿唇不言。
宋朝隅轻笑一声,“说这个做什么,孤给你带了个礼物,来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