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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是一年里的重要日子,辞旧迎新,驱祸纳吉,人人都是一张喜庆的笑脸,难得的,扎鲁特侧福晋在宴席上也没摆着一张臭脸。
她冲着旁边的科尔沁大妃展开一个微笑,举起酒杯,
“祝咱们都能心想事成,事事如愿。”
娜仁跟在她身边,像模像样的一起举杯,她的杯子里装得是加了糖的热牛乳,学着大人们一饮而尽,唇边沾了一圈白。
“扎鲁特福晋是聪明人,咱们自然能如愿。”
科尔沁大妃爱怜的摸了摸娜仁格格的小脑袋,语意慈祥,
“谢谢娜仁格格,咱们娜仁长得真像额吉,长大了一定是个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年轻小子的美人儿。”
娜仁不太明白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夸她长得像母亲,她便很高兴,娜仁被夸得不好意思,抱着杯子脸蛋红红的跑开了。
哈达公主遥遥看着她们几人间的交流,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扎鲁特不是一向跟科尔沁的三人不对付,怎么今日倒和科尔沁大妃一起喝起酒来了?
莽古尔泰仍在圈禁之中,皇太极并未降下进一步的处罚,但也没有要松动的意思,难道真要将哥哥圈禁终生?
她手中捏着酒杯,不自觉的愈发用力,酒杯颤抖,甘冽的酒液倾倒在手上,弄湿了这一身华服。
看着衣服上被酒液浸染出的深色,她的眼神也越发深沉。
莽古尔泰被圈禁已经快一年了,他们无法见面,只是听说哥哥终日借酒消愁,日渐消沉下去。
这消息哈达公主听在耳中,疼在心中,哥哥原本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雄姿勃勃,竟被圈禁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她得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哥哥再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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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和满珠习礼的争执,只不过是开宴前的一段小插曲,皇太极亲自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又向多铎告罪,
“是八哥思虑不周,委屈十五弟了。”
这事归根结底倒也不能就怪皇太极,确实是他跑得太快了,没想着要带上八阿哥的乳娘,也不肯和满珠习礼好好解释。
多铎不好意思,“没……没事。”
皇太极今天对他太好了,又给他玩儿子,又向他道歉,他有点不习惯。
但即便这样,多铎和满珠习礼仍旧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放开八阿哥。
没得办法,只能将两人的席位安放在一处,然后把平安的小摇篮摆在中间。
平安:“啊啊?”
合着我是楚河汉界、三八停止线是吧?
既然他亲爹给自己委派了如此重任,那自然是不能辜负的,他充分发挥了一个吉祥物的完美端水技能。
冲着左边转头,张开嘴笑,
“啊啊!”
小叔叔你是我最爱的傻叔叔!
再冲着右边转头,露出两颗米粒小牙,
“啊啊!”
小舅舅你也是我最爱的傻舅舅!
他就着小叔叔的手吃了一口米糊,又被小舅舅喂一口加了糖的牛乳,雨露均沾,哪个也不多吃一口,哪个也不漏掉一滴,多铎和满珠习礼都很满意。
平安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啊啊!”
你们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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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正月里,他几乎都被多铎和满珠习礼围着,这俩人除了去城外的军营切磋比武,就是进宫在他面前转悠,都一门心思的要在对方面前争一个第一。
有人帮忙看孩子,还是俩,皇太极和海兰珠乐得清闲,两人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有时候平安被依依不舍的送回关雎宫,都还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半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照例仍是宫宴,只不过重头戏在宫里还原出来的花灯街,男人们在宴席上喝酒,赏玩花灯的多是女眷。
平安被他的小叔叔小舅舅抱出去,热热闹闹的看了烟火和花灯,虽然不及民间的花灯精致多样,也已经是内务府能尽力还原出最好的了。
宫里宫外的大小福晋们都在放灯祈福,孔明灯后面拖着一条窄而长的红纸尾巴。
点燃蜡烛,热气上涌,愿望就能和孔明灯一起飞上天空,得到长生天的庇佑。
哲哲大福晋一派国母风范,写的国泰民安,祝愿大汗身体康健,大金国力强盛,早日入主中原。
豪格和岳讬的福晋都还没生出嫡子,红纸墨笔虔诚书写,要向长生天求一个阿哥。
扎鲁特侧福晋的愿望依旧直白,希望大汗的宠爱恢复如初。
科尔沁大妃和次妃本来不适应这种汉人的玩意儿,拗不过旁边人的鼓动,也各自执了笔,写下祝愿满蒙联盟永远稳固的愿望。
……
一时间,眼前多了许多写着满文蒙文的的孔明灯愿望,只有寥寥几句汉文。
多铎的汉文谈不上好,只能看懂些吉祥话,比如海兰珠福晋写的,许愿八阿哥平安顺遂,健康长大,这是汉文。
布木布泰在这一闪一闪的红色的灯笼中悄悄红着脸,写了一句多铎看不懂的汉文,
“只愿郎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①”
他哥多尔衮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也写了一句汉文,看这个工整的字数对仗,应该是一句诗,和布木布泰福晋的差不多,不过多铎也看不懂。
放飞之后,还背着手,长久的仰望着孔明灯飞向长生天的方向,显得格外的忧郁。
所有人都在放灯祈福,多铎也有点心痒,不过他抱着平安,腾不出手,于是他特意用满珠习礼可能不太熟悉的满语嘱咐他,
“你就帮我写,希望平安最喜欢的人是多铎叔叔。”
自小就被告知科尔沁与大金的联盟绝不可变,两边互相联姻,科尔沁部落的贵族们自然也是精通满蒙双语的。
多铎说的话难道指望能蒙过他吗,满珠习礼斜睨这洋洋得意的小子一眼,笔锋一转,把最后几个字变成了自己的名字。
放飞了多铎指定的孔明灯,满珠习礼低下头,拿孔明灯的红纸末端轻轻碰了碰平安的小手,
“平安,你写不写?”
少年人的脸庞已经逐渐脱去稚嫩,显露了些成年人的锋利轮廓,笑起来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野性与豪爽,
“小舅舅帮你写个啊啊好不好?”
满珠习礼的汉文是这十几天跟着海兰珠新学的,他的特意问了姐姐“啊啊”和“平安”这两个词的写法,现在横平竖直的写在狭窄的红纸上,竟然也有模有样。
“啊啊”两字写得极大,仿佛生怕长生天看不见,末端则写了“平安”的落款。
满珠习礼小心翼翼的捏起平安的大拇指,呵了口气,摁了一个指印,小娃娃白嫩的指肚上沾了一点蹭不掉的红色。
“好了,”
满珠习礼把那张红纸举到平安面前,
“那我们说好了,平安一定要健康长大。”
天空渐渐飘扬起纷扬的雪花,红色的孔明灯一闪一闪地承载着人们的愿望飞向长生天,直到没入天际,再也看不见踪影。
元宵落了雪,来年一定是个丰年。
作者有话要说: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宋)李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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