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分（5）

低沉清朗的男声突如其来，尹夏知拗断了手里的眉笔，笔尖擦着化了一半的眉毛掉落，无眉星人进化成断眉大侠。

尹夏知：“！！！”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那么可恶，在她聚精会神画眉毛的时候捣乱——

内心跳动的小火苗压制不住，尹夏知怒气冲冲转过头，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瞳，她张了张嘴，遣责的话临到嘴边，被她“咕嘟”咽了回去。

怂了，对不起。

温寒声进来后，反手关上木门。觉得空间太过私密，于是又敞开大半。

从外面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温寒声的注意力没在尹夏知的眉毛上，等她做贼心虚地双手捂住脑门，他才挑了下眉梢：“断了。”

尹夏知倒吸一口凉气，嘴角抽搐着：“您眼力挺棒的——”

难道看不出她在画眉毛吗？

这句话说得干巴巴的，鉴于他们的关系这两天低至零度，尹夏知想缓和一下，便在话尾添上一个语气词：“——哟。”

单独一个字眼蹦出来，更像是挑衅。

但尹夏知没意识到，她只看见温寒声的眉梢挑了挑，紧抿的唇线没有丝毫松懈。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尹夏知松开紧抿的嘴唇，“我是不是耽误工作了？”

温寒声走到她面前，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我来找你，是私事。”

尹夏知一愣，不由自主小声重复着：“私事？”

储物室中的味道并不好闻，尘螨混杂着木屑的潮湿气，闻久了有些头晕。

温寒声站过来后，他身上的木质香奇异的中和了这两种味道。

阳光落在男人干净的白衬衫上，给他的轮廓边缘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在她看得最认真的时候，温寒声忽然俯身，距离瞬间拉近。

有些猝不及防，尹夏知忘记后退。

她没有躲闪。

温寒声心底一软，口吻变得轻柔，“为什么躲我？”

尹夏知眨眨眼，也直来直往回复道：“因为我没画眉毛。”

“就这么简单？”温寒声不太信。

与其被一直误会，尹夏知索性不要碎了满地的偶像包袱了。放下捂住额头的手，露出半截眉毛，“太丑了对不对？我从小眉毛就淡，整一个无眉星人。”

温寒声忍笑，来之前他想了很多理由，唯独没想过这个。

小姑娘自暴自弃耷拉着脑袋，半截眉毛实在太显眼。

他低头，看见地上断掉的眉笔，弯腰捡起来。

尹夏知疑惑地看着他，“温寒声，你要干什么？”

“给你补全。”温寒声视线停在她眉毛上，似乎在认真思考如何下笔。

打量了半分钟，他让尹夏知靠过来。

温寒声学过一段时期的素描，石膏像画得出神入化，作品还被裱在学校的陈列墙上。

他的画功不差，想必画眉毛也丑不到哪去。

尹夏知不太想顶着半截眉毛见人，她自己又手残，做不到拿一根笔芯画眉毛。经过一番权衡，她乖乖凑过去，“我习惯画平眉哦。”

“知道。”

温寒声默默在心中补充，你的样子我早已铭记于心。

哪怕一个小细节。

温寒声落笔干脆，笔尖触碰皮肤的触感明晰。

尹夏知低眉顺眼，任凭他摆弄。

中途，想起昨天的事儿，她主动坦白：“我昨天不是故意下你面子的。主要是别人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对劲，我不太想让那些流言影响到你。”

温寒声动作一顿，“哪里不对劲？”

尹夏知想了想，“你有点偏心，没有对我一碗水端平。”

原来她也能感觉到。温寒声轻勾起唇角，“所以呢？”

“所以——你尽量别表现得太明显。我可不想哪天，晚晚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想当她嫂子。”尹夏知夸张地皱起眉毛，“到时候，你我都会尴尬哎。”

她慢吞吞垂下脑袋，温寒声怕画不好，屈指抵住她的下巴，半是强硬让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尹夏知脸部肌肉纠在一起，不忿地反问：“我说错了吗？”

“除此之外呢？”温寒声认真和她对视着，“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表现得，什么足够明显了？

尹夏知一脸困惑，正打算问个明白，储物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迎来了第二位不速之客。

袁媛手中抱着换下来的横幅，很脏，弄了她一袖子的灰尘。

破门而入时，袁媛像是知道里面有人，哀怨地拖长音调：“快帮我一把，东西要掉了！”

尹夏知的下巴还落在温寒声手里，她快速后退，掩饰意味十足地扒了两下头发。

温寒声同样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有种好事被中途打扰的扫兴。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将不愉快压了下去，转身去帮袁媛搬东西。

储物室中的尘螨木屑味呛鼻，袁媛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怀里堆积一摞的横幅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好在温寒声先一步稳住它们，“给我吧。”

听见声音，袁媛脸颊泛红，细声细气道谢：“谢谢你呀学长，这东西有些脏，你小心别弄衣服上。”

温寒声颔首，搬着东西去了置物架。

尹夏知看了眼袁媛，又看了眼架子旁的人，理智告诉她该识眼色走人了。

恰好，徐泽逸也跟来储物间，推开门扯着嗓子喊：“小尹妹妹，你把温哥哥勾来，都没人和我贴横幅了。”

温寒声不太赞同地睇他一眼，开玩笑不分场合。

徐泽逸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挠了挠头，“这么热闹啊，我要不也在这偷会儿懒？”

温寒声收拾好置物架，转身往门外走，下午开幕式，场地还没清理干净，剩下这三个小时能干完活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给他偷懒。

袁媛紧随其后，挽着尹夏知小跑两步跟上去，“学长，我和夏知也来帮你们。”

女生部的部长很早就到了体育场，先给尹夏知和袁媛化妆，她手速快，一个人十分钟搞定。

袁媛一上午没吃饭，饥肠辘辘趴在桌上，等着尹夏知画完，终于能去吃饭了。

女生部部长笑眯眯提醒：“吃五分饱哦，不然就穿不上衣服了。”

袁媛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脚步快到出现残影。

尹夏知气喘吁吁跟上，实在跑不动了，“袁小媛，我们是去吃饭，不是赶着去投胎！”

“但我再不吃上饭，真的要去投胎了。”

正是中午下课时分，一餐厅靠近综合教学楼，上大课的同学簇拥着涌出来。

人潮拥挤，袁媛只顾着回头说话，没注意身后的一群人，胳膊不小心撞到男生身上。

被撞的男生骂骂咧咧，一抬手，重重推了袁媛一把，“操，走路不看路？瞎子啊！”

袁媛本就没力气，直接被推倒在地。

尹夏知站在离他们四五米的地方，没料想男生会这么粗鲁，她抬步跑过去，把袁媛扶起来，“没事儿吧？”

袁媛的膝盖磕红了一大片，还有地方破了皮，她碰了碰伤口，疼得直皱眉头。

周围的人驻足，好奇地打量到底发生了何事。

女生是一群感性生物，不管事情原委，凑在一起指责推人的男生。

离尹夏知最近的女同学低声提醒：“他是艺术学院的，不好惹。”

艺术学院的？这个学院最近出现得有些频繁，尹夏知实在表露不出好脸色。

当她抬起头，看清那男生的脸时，脸色又阴沉了一个度。

和篮球场上□□球，暗地中伤温寒声的是同一个人。

男生的皮肤黝黑，寸头，手臂小腿上都爬满青黑色纹身，看起来凶神恶煞。

尹夏知的火气“腾”地窜上头，又看了眼袁媛的伤势，上前拦在他们一群人面前，“这位同学，你不觉得该道个歉吗？”

黑皮旁边的男同学笑得呲牙咧嘴，“玮哥，这美女让你道歉~”

黑皮叫陈玮，艺术学院有名的刺头，那年S市的艺术生报漏了人数，机缘巧合下就把他录了进来。“机缘巧合”中，也指不定有多少关系周旋。

陈玮抬着下巴，眯起眼打量面前的女生。很符合当下的审美标准：白、幼、瘦，除此之外有股不服输的傲气，吸引着男性去追逐。

陈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嘴上却依旧硬气道：“道个屁歉，别挡路。”

说着就伸手去推尹夏知，她身姿灵巧闪过，被气笑了，“请你道歉。”

袁媛怕出大事，连忙去拉人，“夏知，算了吧……”

“不能算！”尹夏知拔高音量，气场全开的模样格外摄人。

陈玮第一次踢到铁板，眉宇间的不耐溢出来。他也不怕那么多人看着，抬起手，手中拿着手机，轻佻地拍了拍尹夏知的脸，“我给你脸了？”

手机冰凉的触感敲击在皮肤上，尹夏知最后的耐性消失，反手扣住男人的手腕，狠狠往反方向一扭。

男人吃痛地尖叫出声：“我操？！”

尹夏知攥着他的手腕，使劲向后扯，面无表情问道：“道不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小尹：你看我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