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露(5)

走廊中漂浮着清新剂糅杂的花香,淡淡的,并不刺鼻。

尹夏知眸光闪烁,顿在原地没动。袁媛请求的眼神太炙热,灼灼盯着她,带着点儿卑微的请求,明明她和温寒声没有任何关系。

被袁媛这样的眼神一看,尹夏知莫名觉得心烦。

“夏知,你就给我这一次机会。”袁媛将每个字眼都咬得格外重,“好不好?”

尹夏知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偏过脸去,“你想去就去,求我干什么?”

话音落下,她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袁媛垂下眼帘,扯动唇角笑了声,喃喃自语道:“要是你跟我一起,他就看不到我了。”

她想给自己留最后一次机会,也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学生会的其他成员陆陆续续来到包厢,尹夏知和几个部长坐在一起,桌上的话题绕不开各个学院的风云人物。

女生部部长是艺术学院舞蹈系的,众所周知,艺术学院历来盛产美女。

被问及院花的八卦,部长撑着下巴悠悠道:“其实现在的院花是去年才被扶正的,在那之前一直是另一个学姐。”

尹夏知好奇:“是舞蹈室传闻的那个学姐?”

部长“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不会真以为那个勤奋练舞的学姐就是人工湖打捞上来的女尸吧?”

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谁让谣言传得那么真实。

尹夏知还记得小学妹讲这个故事时详细严谨,就差说明女主角有多少根头发了。

“不是的,书清学姐每天晚上练舞就为了进国外巡回舞团。”部长谈起学姐,满眼都是敬佩,“至于她为什么消失了……是因为人家考进舞团了呀!”

恐怖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大家都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时间无法相信。

部长无奈耸肩:“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咱们会长,他和书清学姐共事过。”

顿了下,她眨眨眼,压低音量补充道:“据说那时候的学生会都叫他们‘金童玉女’,他们两个做搭档,默契的不得了。”

尹夏知低头玩贪吃蛇的手指一顿,眼睁睁看着她养大的小蛇啃了自己的尾巴,屏幕上蹦出“GAME OVER”的字样。

她深吸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有关温寒声的话题轻易扰乱了心绪。

可能是因为袁媛刚才的行为。

“我觉得温学长和夏知配合也挺默契的。”

桌上突然冒出来一句,众人将视线投来,尹夏知成了焦点,她攥了攥拳头,不太想去比较什么,半开玩笑地澄清道:“我和温学长那不叫配合默契,纯属是他单方面的无情压榨!”

马上就有人附和:“该说不说,每次的策划案都写得我头疼。”

“咱老大那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全体现在改策划案上了!”

尹夏知作为受害者之一,小鸡啄米地拼命点头,试图摆脱她与温寒声配合默契的标签。

体育部的小干事好奇绝世大美女长什么样,凑到女生部部长跟前,软磨硬泡非要看照片。

部长受不住他们的百般哀求,找出之前的合照,发到水群里。

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尹夏知掀起眼皮,看了眼消息弹窗。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她抿了抿嘴唇,伸出手去拿手机,中途脑海中蹦出温寒声那张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最挠人心。

他弯唇,挑起眉梢问:“对我的八卦就这么感兴趣?”

她甚至脑补出温寒声欠揍的语气。

尹夏知“腾”地一下收回手,像碰到灼烧的火苗。

彼时,其他人已经看到了照片,唏嘘声响了一片:“我的天,这学姐也太有气质了吧。”

女生部部长:“那是,京大刘亦菲名不虚传呢。”

尹夏知的内心挣扎无比,看一下没问题啊,她好奇的是美女学姐,又不是那个“和温寒声传绯闻”以及“金童玉女”里的另一半。

——难道不是同一人吗?

尹夏知拒绝面对这事实。

最后,她劝服了自己,猛地捞起桌面上的手机,打开消息弹窗。

照片是某次部门合照,距离太远,人又太多,乍一看去模糊不清。但大合照中,总有那么几个人能凭借优越的气质和长相,轻易捉住人的眼球。

温寒声是如此,书清学姐也是如此。

两人之间明明相隔甚远,也没有什么互动,仅是对着镜头微笑,就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或许是,温寒声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而书清学姐也恰好身着白色连衣裙。

好像,确实挺般配的。

包厢中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包厢门开了又关,也没人发觉袁媛红着眼眶来到尹夏知身边。

尹夏知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两下,锁了屏。

袁媛轻轻抽噎着,转过头,被泪水浸湿的眼瞳清亮又哀伤,她牵起嘴角,哽咽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夏知。”

而后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尹夏知没有多问,拆开纸巾替袁媛擦了擦眼泪,又摸了摸她的头:“那就不喜欢了。”

纵使刚才憋了满肚子的气,此刻看到女生通红的眼眶,尹夏知还是控制不住心软了。

袁媛把眼泪擦干,叹口气:“可我也不忍心看他自己难受。”

“夏知,你去吧。”

袁媛刚哭过的声线添了几分沙哑,再加上长吁短叹,听起来像看破红尘的老和尚。

她低下头,迟到的愧疚感袭来,“刚才你也想去安慰他的,被我抢了先,对不起。”

尹夏知怔愣,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就是……”她口不择言开始解释,“你知道的,他是我闺蜜的哥哥,我怕他出什么意外没办法和闺蜜交代。”

袁媛打住她:“想安慰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

尹夏知咽回去剩下的话,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但尹夏知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寒声如此低郁的样子,她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场外观众——闺蜜温逢晚的身上。

算着时差,温逢晚该醒了。

尹夏知在聊天页面打字:【晚晚,你哥不开心要怎么哄啊?】

温逢晚秒回道:【哄?哪这么麻烦啊。你给他根烟自我消化就行。】

尹夏知半信半疑,她问旁边的男生:“有烟没?”

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笑容纯良无害:“学姐,我这只有煊赫门,你可能抽不惯。”

“不是我抽,借我一根。”尹夏知摊开手掌,表情诚恳。

男生迟疑地眨眨眼:哪有借一根烟的道理,他大方的掏出烟盒递过去:“你都拿着吧。”

尹夏知说一不二,从里面抽出一根,把剩下的还回去。

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抽太多就成烟鬼了,一点都不健康。”

袁媛告知她温寒声的位置,尹夏知摸索着来到卫生间。共用的盥洗池前,温寒声靠在琉璃台沿,垂着头,早已烟雾缭绕。

尹夏知咳了声:“你这是抽了多少啊。”

“不是不过来么?”

温寒声低沉的声线被尼古丁浸染,掺了丝丝的沙哑,沉着调子说话,像刀锋摩擦冰凌。

他掀起眼皮,神情没有往日那般温和。

尹夏知心头一紧:“什么?”

温寒声摁灭烟头,抬手挥了挥烟雾,下巴抬起,示意她:“出去说。”

尹夏知不为所动,紧张地差点捏断手里的烟,“在这就挺好,你不是要抽烟吗?”

温寒声靠在台沿,微微俯身,视线和她平齐:“你过来了,我就不抽了。”

温逢晚可就只告诉她“借烟消愁”这一个办法,她手里的烟还没递出去呢,这人怎么就不抽了!

尹夏知苦恼地皱起眉:“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温寒声:“?”

面前的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神情焦灼,一副计划被打乱的无措慌张。

他偏了偏头,沉声问:“手里拿的什么?”

尹夏知定了定神,她毕竟是心理学院的学生,安慰人的话术手到擒来。哪怕对方是温寒声,她也能想尽各种办法,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尹夏知清了清嗓子,轻声细语地问:“学长,你为什么不开心?”

温寒声眉梢挑起,又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不是都看见了?”

尹夏知一噎,果然,对待温寒声这种高人,普通的问询方式根本行不通。

“我只知道你和叔叔吵架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

温寒声抬眼,对上尹夏知清凌凌的眸子,眼神真诚又认真,被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心中多坚固的城墙都要松动一下。

温寒声薄唇微抿,脑海中闪过数不清的,他和温父不愉快的画面。

根本无从说起。

他扯动唇角,笑容有些寥落:“最近气温降得厉害,尹叔叔有没有嘱咐你多穿件衣服?”

哪里是嘱咐啊——简直是耳提面命,恨不能提溜着她耳朵,每晚都要在群里艾特她一遍。

尹夏知抱怨的话刚到嘴边,就听温寒声语调平直地说:“这种嘱咐,我从来没听到过。”

尹夏知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的声音沉下去。

尹夏知慢吞吞点了下头。

在她的认知里,天冷加衣这种话,是每个父母都挂在嘴边上的。

温寒声看她懵懵然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声,拍了拍她的发顶,“饿不饿?回包厢吃点东西吧。”

言罢,温寒声抬步走出卫生间。

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他的身形轮廓,在发梢处盘旋成金色的光晕。

他由光走向阴暗处,眨一眨眼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尹夏知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他:“那以后我提醒你——”

情急之下,她考虑不到太多,连话语都来不及斟酌。

袖口处的拉力一寸寸收紧,温寒声脚步顿住,缓缓侧过头。

女孩微垂着眼帘,光线跳跃在她的长睫上,她整个人浸在光里,声音轻柔地叫他名字:“温寒声,最近好冷,记得多穿一点。”

“不要感冒,要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夏知真的好温柔一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