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文

就在钟梨大脑一片空白时,段浔扑了上去。

“段浔!”宁队长看着贸然扑上去的段浔,大吼一声和剩下的村民一起围了上去。

身强体壮拿着大砍刀的大个子让村民们吃尽了苦头,终于制服住大个子以后,好几个村民都受了不小的伤。

钟梨眼泪不停流淌,按压住段浔肩膀上流个不停的血,刚才要不是段浔突然冲上来,她这条小命就没了。

“嗨,小爷我没事。”段浔嘴唇都白了,还不忘安慰钟梨,顺便使劲一踹,把过来道歉的张寒给踹倒在地。

而宁队长也没给段浔好脸色,就因为段浔贸然冲上去害得很多人都受了伤,宁队长脸上的肉被大砍刀掀翻一块,差点整个脑袋都没了,钟梨都不敢睁眼去看。

很快来了大卡车送这些伤员去公社卫生院处理伤口,钟梨和几个伤员的家属也上了卡车跟上去。

钟梨深深自责着,今天这个大个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欠了段浔5斤精米的一家三口。女主人和副队长偷/情的事按理说应该在两年后才被发现,而且当时死的也是女主人和副队长,并没有外人受伤。

而这辈子钟梨提醒了女主人希望女主人早点断了这段孽缘,没想到反而让偷/情的事提前暴露了,而这次,女主人和副队长都没受重伤,受伤的反而是局外人。

“你哭个屁,晦气。”几个村民疼得直哎哟,看见钟梨在那默默哭又更来气了,他们这些人还没死呢,哭个屁。

“对不起。”钟梨不停道歉。如果不是她,副队长偷、情的事不会提前暴露,这些人也就不会受伤。

“女娃娃,这事和你没关系。”几个伤员的家属安慰钟梨,而受伤最厉害的段浔和宁队长早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钟梨守在段浔身边不敢离开,刚刚要不是段浔冲上来,自己这脑袋就要开花了。

宁队长和段浔两个伤得比较重的被送去县城,两天后宁队长嚷嚷着住不起院,扛着一麻袋的脏衣服要回家,段浔揣了一袋子药和宁队长一起回去。

段浔左侧肩膀骨头被砍到,好在他单手也能挑担子,所以用右侧挑着一担子东西跟在宁队长身后。

宁队长脸上的伤口缝了针,现在整张脸还肿胀膨胀着,看着很是吓人。

两个人离开医院来到车站等车,去公社的车一天也只有两趟,俩人从上午等到下午,最后实在是饿得不行熬不下去了,忍着心痛花钱去旁边的国营小饭店买了两碗饭。

两碗白米饭就着一点肉汤,两个人吃得很高兴。

“他娘的,老子很多天没吃过白米饭了,”宁队长把碗里的几粒米都舔得干干净净的。生产队里能天天吃白米饭的没几个,宁队长咂砸舌,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下去,“你说这饭店的饭怎么煮的,怎么比家里的好吃太多。”

宁队长琢磨不透这里面的诀窍。

“别琢磨了,人家厨师就靠这手艺吃饭呢。”段浔还有些饿,但是舍不得再花粮票买白米饭了,他身上的粮票还是之前找张寒买的,得省着点用。

吃完饭的两个人继续蹲在马路边等车,看着路边一辆辆公交车经过,宁队长脸上都是羡慕的光,“城里人好啊,想搭车就能搭到车,咱们那破地方车都没有。”

宁队长不停抱怨着,段浔放下扁担,坐在了扁担上休息,闲来无事的他扯掉身边的野草在那编草环。

编了一个好看的草环,段浔想象着把这东西放在钟梨头上的情形,一定很好看。

“段家小子,你是不是喜欢钟梨那女同志。”宁队长用着肯定的语气问道。要不是喜欢人家女同志,那天就没必要不要命地冲上前挡刀。

段浔没说话,捏着草环看着远方。

“听叔一句劝,你和这些知青是两路人,走不到一块去的。”宁队长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抽着。等这些知青都返城去,到时候受伤的还是段浔,宁队长也是为了段浔着想。

“车来了。”段浔起身,扔掉了草环挑着担子上了去向公社的客车。

到公社下了车,俩人挑着担子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大队。

推开门躺在床上,段浔幸福地睡了过去。金窝银窝都不如家里的狗窝,段浔住了两天院最想念的就是家。

再次睁开眼,外面天黑了,段浔能听到一墙之隔的陈婉婉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自从那天张寒不要命似的护住陈婉婉以后,陈婉婉如今一颗心都放在了张寒身上,已经彻底爱上了张寒这个男知青。

揉揉眼起床,段浔点燃一根蜡烛走出房间,这才发现自己厨房里也传来了声音。

拿着蜡烛走过去一看,厨房里钟梨正在烧火炒菜,连根蜡烛也没点,奢侈地打着手电筒照亮。

“你起床了?”灶台的火光下,钟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听说你和宁队长回来了,所以下工后去公社买了点肉和鸡蛋。”

岂止是肉蛋,锅里还炖着一锅鱼汤呢。

段浔闻了闻厨房里的饭香味儿,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吃蒸蛋,要吃葱煎蛋。”

“我当然知道~”钟梨俏皮地一笑,“你去喊宁队长过来吃饭,我煮了一大锅米饭,足够你们吃了。”

等段浔离开,钟梨一口气炒了十几个蛋,又在蛋液中放了半篮子洗好的大葱和蒜叶。

宁队长本来和自家婆娘吃着红薯糊糊,听说段浔家有鱼肉吃,立马撇下家人独自抱着两个大碗过去。

“我给我孙子孙女儿舀碗鱼汤,”宁队长厚着脸皮给家里人打包鱼汤,还偷偷给拿了两个大排骨给家里人留着。

钟梨只当没看见他做的这些小手脚,村里人没有粮票没有肉票,很多票都没有,想吃点好的也不容易。钟梨自己有肉票粮票,这点猪肉鱼肉她也不会计较。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讨厌宁队长这个人,但是那天要不是他冲上来替段浔挡了一刀,恐怕段浔不死也要残了,就凭着这一点,钟梨觉得宁队长也不是多坏的人。

“蛋炒好了,吃吧。”

饭桌上,有鱼有肉还有葱煎蛋,还有白花花的大米,过年都没有这么奢侈过,段浔眼睛都在冒光。

段浔和宁队长都在拼命夹菜往自己嘴里塞,俩人互相较着劲抢菜。看他们饿虎扑食地狼狈模样,钟梨没什么胃口,小口喝着碗鱼汤就当晚饭了。

吃完饭宁队长假装要去洗碗,和段浔推脱了一番便带着两个盛着鱼汤和肉的碗离开了。

段浔左手打了石膏,一只手也洗不了碗,钟梨见状只好抱着锅碗去水沟里洗。旁边,陈婉婉也在洗碗。

陈婉婉见了钟梨有些尴尬,沉默着在那揉搓清洗筷子。

洗完碗筷钟梨拿着字典和段浔坐在了院子里。

“咱们从字典的第一页第一个字开始学,”钟梨翻出字典,在纸上写着‘阿’字,“这个可以读a,也可以读e,第一声。”

段浔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这个简单,下次见了这字我能认识。”

“…………光认识还不够,你能默写出来吗?”钟梨问道。

“默写也太难了。”段浔嘟囔着,闭上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字,随即抹去地面上的字,重新默写出来。

“少了一个钩,这里是竖钩,不是竖。”钟梨耐心给他讲解。

两个小时后段浔已经掌握了十个汉字,能认识能默写也能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和组词。

在这些不识字的村里人里面,段浔这种进度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留下字典,钟梨拿着手电筒离开了段浔家,此时路边还有一些没睡的村民搬着椅子坐在树下说话聊天。

经过他们身边,钟梨看见了地面上渗入泥土中的血水,那是前天那些受伤的人流下的血。

钟梨移过视线,心情十分不好地回了家。

知青点宿舍的大门打开,钟梨看见了十分不安的张寒。

这两天张寒一直和钟梨说对不起,不过没用,钟梨原谅不了这个人。

张寒在意陈婉婉,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救她,钟梨都能理解。可张寒把钟梨推出去挡在陈婉婉面前挡刀,这种行为让钟梨觉得恶心。要不是段浔,她钟梨前天就死在那把大砍刀下了。

“钟梨,我当时真的是下意识就那么做了,我不想的,就是下意识动作,当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寒很内疚。当时张寒被甩出去,眼看陈婉婉要死在那刀下,他一着急,下意识地把钟梨拉拽了过去挡在陈婉婉身前。

当时那个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没经过脑子的,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张寒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幸好钟梨没出事。

张寒这几天被内疚的心情弄得睡不着吃不好。

钟梨从那天开始没再和张寒说过一个字,不仅是她,就连周围几个村的知青们知道了这事都瞧不起张寒,张寒还被民兵们抓住盘问过几次。这几天,张寒的日子很不好过。

不过这和钟梨无关,钟梨是不可能再把张寒当朋友了。

半个月后,段浔已经掌握了一百多个汉字。

大队干部们去扫盲班检查进度,结果发现很多人都没当回事。上了年纪的村民一辈子不识字,现在临时抱佛脚让他们识字扫盲,他们那脑子也做不来。倒是年轻人好一点,毕竟年轻人的脑子比老年人要强一点。

而这些年轻人里面,又属段浔学得最好,不仅认识字能默写,还能说出几个成语来。

大队干部们让段浔去扫盲班给其他村民做个榜样,还商议给了段浔八斤白米做奖励。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奖励让扫盲班的村民红了眼,把段浔当成了眼中钉。

“这两天去扫盲班学习怎么样?”钟梨这天端着一大碗蛋炒饭来到段浔家。

她这段时间比较忙,不能每天教他识字,但是会按时给他送吃的。

“挺好的。”段浔强颜欢笑。

钟梨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给他留下了蛋炒饭就离开了,’“记得把我布置的任务做完,我这周末要检查。”

周六上午,钟梨终于没活干了,清闲的她做了几个大肉包给段浔端过去。

一路上,肉香味儿吸引了一群孩子跟在她身后,甩也甩不掉。

去了段浔家没看到人,身后的孩子咬着手指头说,“段浔哥哥在学校。”

今天周六,上午小学的学生都在上课,钟梨端着肉包子过去,只见段浔正趴在三年级的教室的桌椅上和一群8岁小孩子聚在一起写着字。

“他为什么在这里?”钟梨问着旁边的小孩子。

“钟梨姐姐,扫盲班的人都排挤他。”小孩子口水直流,咽了咽口水和钟梨说道。

段浔学习进度太快了,还得了八斤大米的奖励,所以被扫盲班眼红的大爷大妈们欺负了,他们排挤着段浔,上课讨论的时候故意排挤段浔不和他一组。其他年轻人也一样,都排挤着他。

段浔没想到在一群成年人的扫盲班里也能被排挤,过得很是郁闷。

在扫盲班待不下去了,段浔便和一群小孩子一起上课,想多学点知识进去,毕竟钟梨说过周末要检查的。

“给你。”钟梨奖励了那个小孩子一个大肉包,随即又端着肉包回到段浔家。她觉得段浔应该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被排挤的事,既然这样,她就当做不知道得了。

把肉包放在段浔饭桌上,钟梨离开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何飞羽,何飞羽拦住她不让走。

“你现在这样像什么话!你还没结婚呢就主动去段家做饭替他收拾屋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叫倒贴,下贱!”何飞羽嫉妒得快要发狂,眼睛都红了。

那个段浔不就是替钟梨挡了一刀,有什么大不了的?何飞羽也可以替钟梨挡刀,他嫉妒段浔获得了钟梨的关心,也痛恨钟梨这么自轻自贱不要脸地去倒贴段浔。

何飞羽捏紧了拳头,气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