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扬帆而起的风

伏见羽生有一个技能,可以对见过的打斗招式过目不忘,这个能力来自于前世的积累。

她当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厉害。

最初的羽生同普通人一样,不,她那时候甚至不比普通人强壮。

打架的次数多了,为了不被揍,为了揍人更狠,她不知不觉就学会将无意看到的招式一丝不差地记在脑海里的能力。

此时,她看着森山狼和犬冢雄一的打斗。

脑海里,昨日惊鸿一瞥的画面,那个拳击手出色的勾拳和森山狼用出来的招式重合。

虽然场景和对手完全不同,但那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出拳,拳击手肌肉粗壮的手臂和森山狼纹满刺青的手臂,在她眼里严丝合缝。

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这场乱斗结束的时候,本就破败的网球场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拍子和球胡乱洒落,球网被扯落在地。

不良少年们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喘着气。

伏见鹤生已经彻底自闭,蹲在墙角散发出蓝黑色的怨念线条。

出乎意料,今天的打架没被镇压,不良少年们打完架后反应过来,再看向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的羽生,有点发毛。

然后看到,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的少女徒然笑了。

不是阴森森的威胁笑容。

而是春日樱花般轻快的笑。

噫噫噫!!更可怕了啊!

羽生跨过地上的杂物,走到森山狼的犬冢雄一面前,那两人一脸惊悚地坐地后退。

“呐,我有一个问题。”

“什、什么?”森和犬冢不约而同地咽了声口水,异口同声地结巴反问。

“你们是怎么学会打架的?”

“哈?”

“回答我。”伏见羽生目露威胁。

犬冢雄一一脸不爽地立刻回答:“当然是学的散打啊!有什么问题。”

“不,我没问你。”

结果,却被羽生无视,不爽地拍地,“喂,你这臭女人——”

森山狼被目光炯炯地看着,鹰隼般的眼角吊起,脸色难看地撇过脸:“......被揍的次数多了就会了。”

“就是这个!”伏见羽生双眼黑而幽深,唇角微笑,一拳打在手心。

看来,背包里准备的好东西暂时还用不上。

“什么?”其他人不明所以。

......

随着近些年网球运动在霓虹普及,东京市也多了很多公用的网球场,俗称街头网球场,世田谷区虽是有名的富人区,但除了高档的室内球场,也有几处街头网球场投建使用。

离六泽川校园相对较近的野球场外,网球部的部员们在此集合。

森山狼不知又去哪里打架了,带着脸上的青肿,神色越发不爽:“大周末的,为什么又把我们叫来集合?”

“老子的游戏才打到一半,可恶。”犬冢雄一附声。

小弟们也满是怨念地吵吵嚷嚷。

伏见鹤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温和笑着安抚他们,过了一会儿,羽生才扛着鼓囊囊的背包姗姗来迟。

她的解释是:“来看看新训练场。”

“哈?这是什么意思?”

羽生却不管他们的疑惑,而是反问:“电话里叮嘱的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尽管都是一脸地不情愿,但不良少年们还是没敢违抗她,各自拿出自己的破旧球拍,和两双棉袜。

带球拍可以理解,但是带棉袜就——

“那现在把棉袜穿上吧!两双都要。”

“什么?!现在可是夏天。”

“不行吗?”

伏见羽生抬腿踢在旁边的路灯铁杆上,笔直的杆子像纸糊的一样,歪了角度。

“等等,不要随意毁坏公物啊!阿羽。”鹤生嘴角笑意再次险些维持不住。

不良少年们则乖乖地低头开始穿袜子。

“网球是活动量很大的运动,在打球的过程中,需要做出包括快速起动、急停急转、曲弓弯背、踮足转体、凌空腾跃等高难度动作,对足部的压力会很大,穿上两层棉袜后,厚厚的袜子能够充分保护脚底、脚趾和脆弱地跟腱,预防受伤。”(注1)

“练习时还好,但如果正式和别人去比赛,还是应该做足准备最好。”

“比赛?”鹤生第一时间抓住妹妹话里的重点。

“对。”伏见羽生点头,“既然教学你们学不会,那就去挨打吧!”

“就像你们学打架那样,被打的次数多了就会了。”

“这能一样吗?”众人咆哮。

“我又不是这么学得打架!”犬冢雄一怒吼。

羽生淡定地继续说话:“呦西,为了让大家更有斗志一点,我特意订做了制服。”

从背包里扯出一件纯白短袖,拉开展示。

不良少年们的不满叫骂戛然而止。

只见那圆领短袖底色纯白,用粗重的毛笔字体印制着——森山狼,背后的文字则是六泽川的校名。

前后都是超大号字体,离五十米远都能看清的那种。

显而易见的,从背包里露出来的其他外套,也是同样的款式。

写着每个人自己的名字。

众人惊地说不出话来。

从脚底窜起的尴尬充满全身,看着那件衣服,他们几乎已经开始想象到了未来全方位无死角的社死场面。

就连伏见鹤生,也不由得退后,“我、我也要穿吗?”

“当然。”

“去和别人比赛吧!去感受羞辱吧!出发——”伏见羽生斗志昂扬,墨瞳第一次亮起碎光。

“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她的身后,被迫换上印有自己名字的运动短袖的少年们悲愤喊道。

但是,在六泽川网球部,伏见羽生决定的事情,就是绝对的铁律,如有异议,下场可参考受害者“灯柱桑”。

悲壮地踏入野球场,奇葩的打扮一下子吸引了场中正在打球的人们的注意,伏见羽生的衣服外套了件印有自己名字的短袖,礼貌地向场内的陌生人们鞠躬:“大家好,我们是六泽川网球部的,我是他们的经理伏见羽生。”

高挑清秀的少女刘海蓬松,一头黑发高高扎在脑后,青春洋溢,宽大的外套遮掩不住柔韧的身体曲线,短裙下的双腿尤其漂亮,长直且白,瘦削的肌肉线条紧紧贴附于骨骼,透着别样的性感。

双眸黑漆漆,嘴角不带笑意,神情冷淡。

好、好可爱的三无少女!!!

被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请求,真的很难拒绝。

只是,大家看着她身后,一个个神情凶恶的不良少年,不由腿软。

他们要是赢了不会被揍吧?

等等,那衣服是什么鬼?也太奇葩了吧!这群人是来搞笑的吗?

一时间,他们也不腿软了,偷笑地指指点点。

街头球场共有两个场地,森山狼和犬冢雄一被伏见羽生赶上球场。

森山狼不爽地“切”了一声,拿起网球部那柄破旧的球拍,脚上的运动鞋漆皮斑斑驳驳,过于宽大的短袖下摆扎进裤子,也不过遮住名字的尾巴,他的花臂露出袖外,异样的目光在他身周流连。

让人不爽。

双脚踩在硬实干净的球场上,笨拙地发球,他听到对面突然噗嗤一笑,眉头下压,鹰眸寒光闪烁。

对方在他的目光中露怯,他才满意地转回脸,又一次开始发球。

发球不费吹灰之力地被击回,森山狼赶到落点,握着拍子截住网球,打在球网上。

他的对手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回击的球接这样得分了,脱口而出:“真的假的,你会打球吗?”

场外的观众们哄然大笑。

随着比赛进行,原本受到森山狼的不良气场压制的少年渐渐放开了来,周围嘲笑声也不再压抑偷藏。

一球又一球,他拙劣的球技在这些学习网球数年的同龄人面前,更多的看头是好笑。

“这也太逊了!哈哈~”

“混混也来打网球,别开玩笑了,这么高雅的运动和他们可一点都不搭。”

嘲笑的、冷漠的、瞧不起的,各色目光落在身上,森山狼强忍着愤怒咬牙打出发球,撞在网上。

又是一阵哗笑。

像个小丑一样站在这里。

一瞬间升起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年时光。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老混蛋就经常喝得醉醺醺浑身酒气地回家,总要寻个由头在家里发脾气,那种情况下,他和母亲都只能被动地躲避,小孩子和女人的力气在成年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引来很多好事邻里的围观,有的人好心奉劝,却会被醉鬼老混蛋牵连,久而久之,更多时候围观者只是围着他们一家窃窃私语地看着。

看着。

看着他犹如烂泥的人生。

打架这种事情,被揍的次数多了就会了。

从老混蛋那里,从街头不良那里,从地下拳击场的选手那里,......,被揍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如何躲避,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该怎么出拳。

每一次每一次招架住朝自己而来的拳头,用身体来了解出拳的力度和角度,疼痛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然后,就学会了怎么打架,学会了怎么将这个世界施加给他的拳头,一一地,原样打回去。

“GAME,Sato。”(佐藤获胜)

“FOUR GAME COUNT TO LOVE。”(4-0)

那些人嘲笑的声音越来越肆无忌惮,体能在运动中消耗着,黏湿的汗液粘住身上的短袖,森山狼低头喘息着,脚上漆皮斑驳的运动鞋和干净整洁的球场格格不入。

这是老妈听说他加入了网球部,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可恶,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伏见羽生这种非人的存在,挨她的揍,恐怕在他能反击之前就被打死了吧!幼时那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再次出现,令人厌恶。

让我快点摆脱这种生活吧!

那时的自己,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跑去地下拳击场拼命地学,拼命地,想要摆脱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的阴影,不再受人鱼肉。

【谁能用网球打败我,谁就可以带着小弟们安全脱离。】

此刻的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只要能用网球打败那家伙,就可以了吧!

不用再每天早起、跑圈、训练,不用再拿着这破烂拍子重复拍打眼前的网球,不用再被逼着玩这种无聊的运动。

对手打球的动作在他眼里如同一帧帧静止的画面,从足尖的位置到手臂肌肉的鼓动方式,全都刻进森山狼的眼底,他操纵着身体和肌肉,模仿着那个标准的动作,终于,将来到球场的网球击回。

网球与拍面上的甜区相触,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Fifteen-Forty。”(15-40)

森山狼用身体记住了这一刻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注1:动作和技巧知识出自《教你打网球(学生球类运动学习手册)》冯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