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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朝露中了五迷散,很多记忆都混乱不清了,偏偏她最后一次跟穆尔白纠葛的细节,却不住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人在紧张之时,呼吸是不均匀的。
朝露任由穆尔白那样抱着她,她一动没动,过好一会儿才换一次气。
而原本老老实实拥着她的穆尔白,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在装睡,他的手,也慢慢放肆了起来……
起初,他只是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
之后,他尤嫌不足,他的手指开始按在她的小腹上,然后慢慢往上,再往上……
就在穆尔白放肆到想要挑开她身上的薄纱时,朝露适时抓住了他的手。
穆尔白见她转身,便冲着她扯了扯嘴角,他说话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我知道陛下早就醒了。”
朝露这才想起,她不喜欢穆尔白的地方真的很多。
他眼窝深邃,五官虽然精致却不够柔和,总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实则,他的性格也是如此。
他不多话,却说一不二。他身上虽无官职,却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霸道跋扈之人。素日里在宫里宫外行走,谁若是冲撞了他,那必然是讨不到半分好处的。
还有他素日里说话的音调,也仿佛是淬了寒冰一般,听起来清冷至极。
朝露从前同他说话用不上半句,便觉得实在无趣。
他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所以他活到这个年岁,身边都没有玩得好的朋友。
除了他亲娘穆清,穆尔白好像跟谁都不亲近。
这两天,朝露也在回想她从前跟穆尔白相处的点滴。
穆尔白这样孤冷清傲的人,朝露从没觉得他会喜欢自己。相反,朝露总觉得穆尔白喜欢跟她作对。
他一个男儿郎,无论是武功还是课业上,都喜欢跟朝露争个一二。
其实在这些方面,朝露还是十分大度的。无论是学术还是骑射功夫,若有臣下的天赋比她还高,她乐意嘉奖、更乐意同他们讨教。
朝露身为君主,合该屈己相待,折节下士。
可这穆尔白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事都要跟朝露争。时日久了,朝露难免觉得,这穆尔白怕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随着穆清权势越张,朝露对穆尔白的厌恶便更加明显。
朝露觉得穆尔白就是故意如此,他事事争先,不过是想欺辱君上罢了。
还有他刚刚那个轻佻的动作,分明也是野性未驯。
神域女子为尊,男子则是女子的附庸。郎君嫁给妻主之后,若没有妻主授意,做出轻佻犯上的动作,便是失德。
自前朝胥氏女帝推翻男尊王朝始,至今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在这五百年中,神域的男子不断被驯化,修习男德、男训、男戒。
如穆尔白这般无德的,若非他母亲是穆清,他早就被拉出去打死了。
“谁准你碰朕的?”朝露冷冷地睨着他,那语调冰寒雪冷,让穆尔白在夏日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与陛下已有妻夫之实,陛下待我,实在不必如此。”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其中似乎还夹带了一丝委屈。
朝露来不及去细细思量他的情绪变化,她伸出手,便直接将人推下了榻。
“若非你恬不知耻非要爬上朕的榻,你当真朕稀罕与你有什么妻夫之实吗?一想到那个人是你,朕就恨不能杀了你泄愤。”
穆尔白长吸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声调小了些:“那陛下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制止我?陛下早就醒了不是吗?以您的功力,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您都能察觉得到。我刚刚抱您的时候,您可没拦着我。”
朝露一时语窒。
他素日里是不多话的,今日在朝露这里,竟然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穆尔白见朝露不言语,便越发有几分得意。他俯身欺近,用手臂撑着床榻,极认真地打量着朝露。
他甚至还伸出手,轻轻刮了刮朝露的鼻子。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之后,朝露愤而踢了他一脚:“穆尔白,你放肆!”
穆尔白没躲,硬生生接了这一脚。
倒不算疼,朝露许是留了力。
他竟还为这一点细节窃喜。
他隐隐觉得,朝露是不舍得踢他太狠。
穆尔白的目光有几分恣意:“那一日我可比今日放肆多了,陛下不是也很舒坦吗?”
“寡廉鲜耻,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朝露觉得穆尔白就是个怪物,放眼神域上下,便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轻薄无行的男儿郎。
穆尔白无视朝露的怒火,他十分随意地倚靠在榻边,语气舒缓道:“我这几日看了黄历,下个月二十六诸事皆吉,我们便在那一日成婚可好?”
朝露不出声,穆尔白便兀自开口道:“虽说一切还没来得及准备,不过陛下大婚是大事,时间虽然紧,礼数却不能少了。从明日开始便忙碌起来,多给他们些赏钱,那些宫人们自然乐得多干活。”
朝露静静望着穆尔白,她那眼神看起来冷淡极了,仿佛穆尔白说的事,皆与她无关。
穆尔白也不理,又兴致勃勃道:“我今天翻看了历代女帝大婚时的记典,皆是繁华盛大,我心向往之。其实从幼年始,我便很喜欢观婚礼,看着新郎官被妻主牵着入家门,祭宗祠,拜天地,我便很是羡慕。这可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定不能含糊了去。”
他说完,便拄着手臂,懒洋洋地看向了朝露,试探着道:“陛下觉得呢?陛下可曾对自己的大婚有过期待?”
朝露对他刚刚的话毫无兴趣,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
穆尔白表现得这般从容,朝露若总是在他面前表露情绪,便又是落了下风。
她不能一直输给穆尔白,总得扳回一城。
朝露忽然勾唇笑了。
穆尔白明知道那笑容是假的,可偏偏她笑起来,有一股莫名的蛊惑力,仿若世界万物都不及她这一笑。
穆尔白想,只要她多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笑一下,他便可轻易被魂灵奉上,任她驱使。
朝露拿起软枕,垫在床栏上,然后她也慢悠悠如穆尔白那般慵懒地靠着。
待她寻了一个极舒坦的姿势之后,她才轻慢地开了口:“穆尔白,你为何非要嫁给朕?”
“我喜欢陛下。”穆尔白想都没想便回答。
他说话的时候虔诚极了,恨不能将心都剖出来给她看。
可很显然,朝露是不信的。
穆尔白也知她不信,他苦笑一声,没再多言。
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何况,朝露也未必稀罕他这点喜欢。
“恩,你母亲也喜欢朕,她喜欢皇族的权势,喜欢掌控天下的感觉,更喜欢朕的皇位。”
朝露笑着说了这番话。
可每一字句,都深藏着无尽的恨意。
终有一日,朝露要让穆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她要让穆清知道,欺凌幼主的下场。
“母亲少时便立志为国效命,当年边陲大乱,母亲亦上过战场,浴血杀敌。之后母亲重回神都,赵王反叛之时,母亲不顾自身安危,救先帝于水火。先帝驾崩之后,陛下尚且年幼,母亲与众位辅政大臣更是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丝毫懈怠。”穆尔白说完,便知道朝露定要反驳什么,所以,他便紧盯着朝露,语气真诚道:“自然,如今母亲是跋扈放肆了些,我虽有力劝阻,可母亲毕竟是长辈,她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横加干涉。”
“我知道陛下因我姓穆而嫌恶于我,但是我跟陛下保证,若我嫁入宫中,母亲定不会起悖逆的心思。更何况,我与陛下已然有了妻夫之实,陛下是君主,总该一言九鼎,记得那日的话。”
“您说过的,您会对我负责。”
朝露冷哼一声,她别过头,闭上眼,不想再看他一眼。
那穆尔白倒是难得温柔小意,他俯身贴近朝露,慢慢地去够她的小拇指:“所以,大选那日,陛下定会选我的吧?”
穆尔白见朝露还是不说话,便又道:“母亲做事还是鲁莽了些。其实她就是担心齐太傅年岁大了,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才派人去神都时刻照看着。母亲知道陛下极其爱重齐太傅,绝不会对她如何的。”
朝露扯下软枕,侧过身躺在了榻上,她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冷淡道:“朕要休息了,你滚出去吧。”
月光透过纱帐落下一片银白。
从穆尔白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朝露那如细瓷般的玲珑锁骨,还有薄纱下那如初雪般姣美的肩头。
这是他的陛下,外面的那群郎君们,怎配看到她的美?
朝露是他一个人的。
穆尔白脱了外衫,躺在一角。
他想要去碰朝露,却又有几分畏惧。
倒不是畏惧她的帝王之威,他只是单纯怕她生气。
他希望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朝露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身后有动静。
她疑惑地回身看了一眼,这一回身,两人的目光便不期然地交缠在一起……
空气中又飘来了那股两相纠葛的甜腻味道,那香气沁入骨髓,让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