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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哥儿派出的人追到街上时,人早已没了踪影。
平江府小巷居多,又有水渠枫桥,纵横交错,人拐入巷子里,七躲八藏,就是最熟路的地头蛇也未必能找得见。
“且等着死吧,咱们一个也逃不掉。”莺哥儿擦不净眼泪,“快想想法子,都愣着做什么!”
在这院子里伺候的日子久了,还真当三爷时好说话的主呢!
“要不……咱们报官吧。”一个婆子提议,莺哥儿皱眉睨她一眼,婆子忙解释道,“也不必递状子擂鼓,拿银子央求到衙门口钱师爷那儿,求他老人家安排两班子差官,顺着官道四面散开去找,肯定比咱们在这儿愣急的要好。”
衙门口有官威在身,带走文姨娘的又是买人卖人的伙头,届时便是没找到人,本着不得罪官府的底线,说不准就把人给送回来了。
“这主意可行。”莺哥儿点头。只要能把奶奶找回来,等三爷回来也算是个有个交代。
她赶紧彠了银子,赶夜色求到钱家。
就在众人火急火燎要往官道寻人,却不知此时此刻,文悅被捆了装在马车上,人却好生生的仍呆在平江府里呢。
“好姑娘,你这花容月貌的,我也舍不得动鞭子叫你受罪不是。”牙婆子盘着腿坐,抬起她的小脸儿借月色细瞧,不禁笑眯了眼,扭头跟赶车的两个男人道,“嗯,是上品货,可惜这一单赶得急,不然呀,还能叫你们俩臭小子享美福呢。”
“干娘,儿子这福气……还不是干娘您说了算。”赶车的小子贪图美色,笑着出主意怂恿,“那什么员外又不知道咱们这会儿给他送人,马家也没派人来盯,咱们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给送去,也不耽误不是。”
“哼。”牙婆子挑眉笑,撩开帘子不轻不重地踹他一脚,“你小子什么心思,还瞒你娘我?”
挨踹的小子揉着屁股,勾头赔笑:“干娘……您就行行好,叫儿子我舒坦舒坦,也帮着您验验货不是。再说了,又不是只云英鸡,也没那么多讲究。”
他入这一行有两三年了,那些财主老爷们挑货,他也见过不少回,也没谁点名了要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货色,好容易遇见个佳品,他也想感受感受做老爷的滋味。
文悅被捆着,他们说的话一句不落的听进耳朵里了,她要急死了,她才不做那些下贱作弄人的事儿呢!上辈子她就是死,也不肯受那份屈辱,这辈子要是……
她狠了狠心,下定了主意——要是有人敢碰她一下,她就自戕,死过一回的人,她什么也不怕!
牙婆子觉察到她的动静,知道小美人儿这是恼了。也怕节外生枝,万一是个有骨气的,人还没送到,就破了相,岂不打了自己的金饭碗。
“下作的东西,这是你娘我的金钵钵,日后你们兄弟俩讨媳妇生儿子,银子少不得要从她身上挣回来呢。”
“几个子儿啊,这回的员外还真大方。”
牙婆子笑着啐他一口,骂到:“去你奶奶的腿儿!什么员外不员外的啊,那是员外郎!”内务府衙门的员外郎,人家是京官,可着整个平江府上下,连知府老爷都上赶着巴结呢。
“嘿嘿……什么狼不狼的,儿子也闹不明白。”知道得不着便宜,赶车的小子尴尬挠头,笑笑不再纠缠。
马车在城东一处宅子后门停下,牙婆子叩开了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人领着他们进去,赶车的小子一左一右要架着文悅走,那老头打一眼,有些看不过去,扬声从宅子里喊了两个婆子来,拖着把人领了进去。
“是平安坊送来的人?”隔着屏风,男人出声发问。
老管家努嘴,牙婆子笑着上前回话:“不是不是,咱们是受了马家绸缎所托才来的。”
“马家?”男人似是在写字,举着笔想了一会,也没反应过来是哪个马家,男人讪笑,勾手吩咐,“罢了,把人领过来,爷瞧瞧。”
“哎,好嘞。”牙婆子殷勤要上前扶人,却被这屋里的丫鬟拦住,挨了一记白眼,又老老实实缩脖子站了回去。
屏风后的男人瞥一眼,似是很满意送来的人,搁下笔,扬手笑道,“赏。”
牙婆子差事办的圆满,临退下领赏,还不忘再嘱告一句:“是这城里马天桥、马老爷叫送的人。”
没了吵吵闹闹的牙婆子,男人笑着在太师椅上坐下,端一杯茶,抬手叫了丫鬟来给松绑。
“是被拐子拐来的?”男人笑意玩味,看着面前女子身上千金一换的寝衣料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兴趣也更大了。
卸下束缚,文悅拢了拢衣服,接过丫鬟递来的薄被,裹紧自己,“是他们把我绑来的。”
她眼底藏着害怕,面上却要装出理直气壮的模样,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你姓马?”男人当她是马家的小姐,被父兄强扭着来讨好自己呢。
文悅偷偷打量这屋子的摆设,大略猜到面前的男人是个体面的主,也提起些勇气,道:“我不姓马,我姓谢,家里遭了贼,她们图我好皮貌,入室为盗,把我绑来的!”
她不敢说自己是谢知韫的姨娘,纵是这人在外头体面,可体面人背后的不体面,她从谢知韫那里也听说过不少。妾如奴婢,被人强要走的也是常有。
“谢?”男人迟疑,抿了抿嘴,“谢知韫家的?”
“你认识我表哥?”文悅当即给自己编了个身份,露出观音一角,有意叫他看见。
脸上也忽然转了可怜,撇撇嘴落泪,跪地给他磕头,“央您把我送回我表哥那儿,我表哥就我这么一个妹妹,他疼我得很,到时候必有千金谢您的大恩……”
“谢知韫的表妹啊。”男人似是信了他的话,可却没丁点儿放她走的意思,“千金来谢,确实诱人,只……”
他语气忽顿,文悅忐忑抬头看他,正撞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碧潭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绪,由心底生出恐惧,男人在她面前俯身,笑着捏起她的下巴。
在她怔神儿之际,男人指腹抹开她唇,然后拇指与食指在她面颊推开笑意,他自己也在笑,笑着歪头与她商量,“有谢知韫这么个大舅哥,爷能得的,岂不比千金实惠。”
文悅脸上被强推出来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她害怕的想哭,又不敢哭,面前这个男人是恶鬼,他没有开玩笑,他眼底的得意告诉她,他真是这么打算的。
“我……”文悅狼狈的用指尖擦去眼泪,叫自己看起来镇定,“我与我表哥幼时便有了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要……要辜负……您……”
男人笑着松开手,又坐回椅子上,“不要哭,爷与你表哥交情匪浅,同你商量的话,又不是拿刀要挟,你怕个什么劲儿。”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早就识破了这小丫头片子的满嘴谎话。
谢知韫是平江首富,他奉主子之命,来平江寻钱袋子,自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进平江的头一天,他便把谢家的祖宗八辈儿都查了个底儿掉。
谢知韫父母双亡,五代单传的独苗苗,连个族亲都没,哪里来的表妹?
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男人看着面前的小骗子,脸上笑意更盛,漂亮的姑娘不少,可既聪明又好看,还活泛有趣儿的小美人儿,眼前这个最得他的心。
大略是谢家的一个奴才,这人,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