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未婚夫妻

虽说如今人修妖修没有明确界限，但根据灵气纯粹程度划分，大多数妖修还是习惯居住在环境原始的地方，方便汲取最自然的灵气。

牛头人所住的地方是无涯谷，据它自己所说是一个堪称比天辟地的好地方，可是钟灵禾看其他五个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微表情觉得怕不是这样。

无涯谷距离人才市场不远，但气候差距却不可谓不大，打从顺着蜿蜒的山坡向上攀爬，再到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山谷深处前进，温度经历了大幅度的升高又降低。

随着时间的转移，月上梢头，鸦鸣狼嚎，周遭的温度冻得钟灵禾不自觉的抖了抖。

“我这里有一些熊皮，你要不要穿上？”

许是看出了她的寒冷，牛头人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片简单处理过的黑熊皮，毛发黝黑浓密，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钟灵禾也不推拒，接过来裹在身上，总算是抵挡了刺骨的寒意。

“还没到吗？”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想来我的未婚妻已经准备好了食物。”

它提起自己的未婚妻的时候脸上带着自然幸福的笑意，显然是很喜欢这位未婚妻的。

牛头人走在钟灵禾身侧替她推开浓密的杂草和时不时窜出来的毒虫毒蛇，也许是怕钟灵禾承受不了，它并不用自己的威压驱逐，反而是亲力亲为。

被牛头人最开始契约的五人跟在两人身后，对比钟灵禾的待遇简直是天上地下，但他们不敢有什么意见，就算有意见也默默的忍在心里，他们可还没忘记今天白天被牛头人全面压制的恐怖感觉。

即便契约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但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

“你家里就只有你和你未婚妻吗？”

钟灵禾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牛头人说着话，对牛头人称得上是殷勤的行为感到莫名，但压着没问。

“也不是，我还有个哥哥，只不过前些年大战的时候受了点伤，身体虚弱的厉害，干不了什么活。”

“那他……”

“就在前面了，小心些，这地方有不少虫蚁。”

牛头人走到前面，似乎不想再回答问题，脚步也急切了些。

大战……

四年前，无涯谷的确发生了一场大战，具体的起因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是一场妖族的内战，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也没有分出胜负，只是两败俱伤不得不偃旗息鼓。

原身的记忆里仅有这些信息，还是因为当时大战导致物资短缺，辟谷丹更是物价上涨，作为辟谷丹的替补品，原身的家族顺势卖出去了一些粮食，为即将倒下的家族又延长了一些寿命。

说是快了其实是又走了半个时辰，牛头人走在最前面拨开一丛长着狰狞长刺的灌木，将几人引到了一处小村落里。

十几栋房屋歪歪扭扭的分布，仿佛是被打乱的棋子般交错无章，牛头人的家就在一颗歪脖子树旁。

木质的墙壁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蚀的黑色痕迹蔓延在外墙上，屋顶仅用一堆枯黄的杂草掩盖，恐怕都不需要下雨，仅一股风就能将其掀开。

怪不得需要重新盖房子，若是这样将就，恐怕新婚夜两位新人就要“以天为被”了。

木门推开的时候发出悠长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回应似的，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风顺着敞开的门吹进来，激起人一身凉意。

钟灵禾站在牛头人身后，右手暗自摸上自己的腰间，那里藏着她倾家荡产买的一把匕首，毕竟她灵气不够，只能武器来凑。

“你回来了啊——”

喑哑嘲哳的声音自角落响起，借着昏暗的月光，只能看到一个低矮的身影。

“什么东西！”

五人中的一人忍不住出声，手中灵气已然成结。

“不许动手！这是、是我未婚妻！”

牛头人急忙出声，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直直看向准备出手的人，直逼得他消散了手中的灵气。

“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们了。”

低矮的身影缓慢向前，木轮滚过沙石地面，昏暗的烛火也被点燃，钟灵禾这才看清那身影的样子。

轮椅上的身影轮廓并不比牛头人消瘦多少，甚至毫不客气的说完全比牛头人还要壮硕三分，只是坐在轮椅里让她看起来弱小一些。

她腿上盖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毯子，黑灰中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区块，连头上也包着厚实的布，只露出一双硕大的眼来。

“你怎么还醒着？我不是说让你先休息？”

牛头人担忧上前握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了，急忙给她把手放到毯子下面。

“我没事，只是担心你。”

牛头人的未婚妻摇摇头，似是当着钟灵禾等人的面不好意思，推开牛头人，自己转动轮椅来到钟灵禾等人的面前。

“辛苦你们来这一遭了，我准备了点儿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这里偏僻，没有辟谷丹，恐怕是委屈你们了。”

她嗓子似是有点毛病，说话声音很低哑，说话速度又慢，但是态度异常的好，让前来打工的几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这里的环境早在签契约的时候几人就知道了个大概，自然不会抱怨什么，就算有，也不会傻到在雇主面前瞎说。

“这里挺好挺好，我们好养活的！”

“没错没错，这饭菜看起来就香，好久没吃饭菜了，可想这一口！”

大约古往今来的打工人都师承一脉，奉承的功夫让钟灵禾这个资深打工人都咋舌惊叹。

她只是出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几人居然一口一个嫂子的亲密的叫上了，完全看不出彼此其实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

“你回来啦？我专门给你留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想来也不会习惯跟他们在一起吃。”

牛头人的未婚妻将分好的饭菜递到钟灵禾手里，饭菜还是温热的，虽然简陋但也能看出来准备人的用心。

“谢谢。”

钟灵禾对于这种好意感到有些不太适应，现代的日子就不说了，单说自从来了这修真界。

虽然除了债主没有人会刻意为难她，但鄙夷和嘲讽却也是常态，像牛头人和他未婚妻这种将近诡异的好意并没有让她感到陌生的温暖，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饭是没错的，粮食是生命之本，有什么事都可以吃完饭再说。

更何况就算牛头人两口子有什么阴谋，也不会一下子毒死这一群人，毕竟契约的约束可不是随口说说。

钟灵禾快速又不失优雅的吃完了饭，又拒绝了牛头人未婚妻热情的要给她添饭的行为，相当诚恳的对牛头人未婚妻的厨艺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还卖粮食的少之又少，几大种田发家的家族都被迫去了其他行业寻找生机，本就没什么出路的农修差不多跑了个精光。

这几天钟灵禾被迫跟着吃了几颗最便宜的辟谷丹饱腹充饥，就像是开盲盒一般的品尝了各种或辛辣、或酸苦、或扭曲的味道，直吃得她天灵盖螺旋升天。

终于时隔这么久，吃到了真正的粮食，别管是不是陈米，反正比那些折磨味觉的辟谷丹好得多。

听钟灵禾这么形容，利和忍不住笑了出来，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冲散了原本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戾气。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辟谷丹能养体，对修为有好处，粮食却不成。这里偏僻荒乱，自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商人交易往来。

二银哥出去一趟也不容易，买大量的辟谷丹不仅要走手续，还要大量的灵石。这些粮食还是上次二银哥出去侥幸遇到一个急需用灵石的农修，将全部的粮食都便宜卖给了他，否则如今我们吃什么都成问题。”

对于那些奇怪味道的辟谷丹能养体这一说法，钟灵禾抱有隐秘的怀疑态度。

且不说它究竟能不能让身体少些杂质，就说它那天南地北混合杂糅的味道就知道这注定会伤害到人的舌头，甚至人的心灵。

等众人吃完饭后，牛头人就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狭小的屋子里，一张挤一挤也许能睡下三个人的小炕和一张瘸腿的桌子就是屋子里全部的内容。

这简陋的条件让五人颇有微词，是在忍不住背着牛头人悄声抱怨了几句。这倒也确实包吃包住了，可这条件着实简陋的不像话，其中一人甚至说这是他遇到过最简陋的环境。

但他们也不敢跟牛头人多说什么，机灵的老早爬到炕上抢占据点，起码不能睡地上吧？

钟灵禾倒没有这个困扰，利和专门给她安排了一间屋子，就在她和牛头人屋子的隔壁。

屋内的布局与五人的相同，不过仅有的那张桌子倒是完好的，炕上铺了一层皮子还是硬的硌人，钟灵禾忍着艰苦的条件，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熬人的困意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这具作为大小姐长大的身体实在是娇弱的要命，钟灵禾起身的时候总觉得全身都疼，尤其肩背疼得厉害，这里也没有镜子，不过估计应该也是青了一片。

外面隐约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她穿戴好走了出去，正好撞上坐着轮椅的利和，两人四目相对都一片茫然，干脆一起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昨天人才市场上见到过的乾陵宗几人竟然就在不远处，为首的还是那个黑脸男子，他手持长剑正准备拔出，身旁的人似乎正在低声劝着。

站在他们对面与他们相对的是一群长相奇形怪状的妖修，他们虽也都是人形，但都或多或少保持着一些原身的特质，就像是牛头人保持着牛头，那些人也各自有各自的特点，对比打扮整齐的乾陵宗众人堪称是狰狞可怖。

牛头人看见了出来的利和与钟灵禾，几步就走了过来，从钟灵禾手里接过轮椅又进了屋里。

“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是问利和，但明显是责怪的看向钟灵禾，把她给看得莫名其妙，又不是她把她给绑架出去的。

“是我要出去看看的，她只是好心，外面是发生什么了？”

利和赶在钟灵禾要开口前说话，歉意的看了钟灵禾一眼，拉着牛头人的手转移话题。

“哦，外面来了一群乾陵宗的人，说这里是他们宗门选定的什么试炼的地方，本来说要出灵石聊表歉意，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谈拢。

乾陵宗那群人又说，他们之所以选在这里试炼是因为他们长老观测天象说这里血气冲天，必有灾殃，强制要在这里试炼，说要还冤魂公道。涘羊它们不同意，乾陵宗似乎想要动手。”

牛头人说得简洁，几句话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说完又带着点儿讽意道：“谁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大战发生的地方，血气冲天的时候还少吗？当年独善其身，如今想来这里试炼，简直是白日做梦！”

利和察觉他微妙的情绪，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吃到八角味辟谷丹的钟灵禾——“y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