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掰扯起身体接触这个事儿,讲道理也是许烁“非礼”涂晨北在先。
高中调完一次座位后,许烁跟涂晨北就只隔一条过道,那时候大家关系还是比较哥们儿,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
唯一一次是班级组织去峡谷考察地理知识,爬一整天的山,快到顶那会儿大家都累成狗,坐小长廊里歇脚。位置有限,女生们都挤着坐,那当然剩许烁和涂晨北挤在一小短椅上,两边都柱子。
涂晨北说你坐吧,我不累。许烁靠了会儿,嫌柱子又冰又硬,就叫涂晨北坐下。
俩人都大高个儿,涂狗的腿都抻在外面,许烁撑不住了,说了句借你背用用,然后一头扎在涂晨北背上,枕着他后肩膀,就眯着了。
后来毕业班里大伙儿约着唱歌,许烁容易中途犯困。涂晨北总会从背后默默环在椅背上,在许烁脑袋摇摇欲坠的时候罩住她,任由她垫着。
以及每次看电影,俩人的槽点总很相似,但怕影响影院其他观众,涂晨北特别喜欢扒近许烁耳语,然后俩人无声狂笑。
有时候巧了会同时转过头,距离近到鼻子碰鼻子,许烁也不觉得有啥,照样唠,唠完脑袋还凑在一起,胳膊架把手上继续看,经常胳膊叠一块儿,直到压麻了才换坐姿。
久而久之,身体接触也就成了自然。
……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涂母身后走着一个清爽的狗狗眼男生,个子高高的,拉一黑拉杆箱往这边走来。
随即,许烁推开车门,比涂晨北还积极,去迎涂母和余池。涂晨北帮妈妈把行李箱扛进后备箱,紧接着没等司机动手,许烁一把驮过余池的箱子,稳稳往里塞。
涂晨北刚扭过头,看到这场面,拿食指顶了下镜框。
没看错吧?
这可是那个好吃懒做平日里拿个外卖都磨叽半天的许烁啊。
服了,真争气。
考虑到想让孩子们多交流交流,涂母坐在了前排副驾位置上,余池先上车坐进最后排,涂晨北和许烁一人一边坐中间。
要怎么形容现在的许烁呢?大概是眼睛长在后脑勺上才够她用。
起初是从后视镜里瞥余池,再后来是给涂晨北发消息,撺掇他帮自己搭话。
像素小勺:呼叫僚机!呼叫僚机!
大耳朵涂:……
机场到余池入宿的地方还有有挺长一段里程的,结果还是余池主动给涂晨北搭了话。
“你还在上大学吗?”
“嗯。”
“刚刚还以为你是屏姐的艺人,结果一问,是一家人。”
屏姐也就是涂母,全名邹立屏,早年嫁入老涂家的时候,涂父他妈也就是涂晨北的奶奶,非要涂母改个名字,说叫邹丽萍、邹俐平什么的都行,比现在的名字叫着舒服。
邹立屏当时一怒就甩门回娘家,半个月才回去。现在想来,这些事就是先兆,立屏,给自己设立一道屏障,比男人来的靠谱多。
邹立屏听余池那么说,“是啊,我儿子打小就好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没一点事业心,”她说着也摇摇头,“算了,少些是非也好。”
许烁听着,是真羡慕涂晨北这命好。想起来前段时间冯语家养了条小边牧,说是什么高贵的纯种苏格兰血统,还带镀了金边的出生证书。
简直是转物种版涂晨北。
不知道想到什么,涂母突然扭过头叫许烁,“烁烁,我听晨北说,赵泽是你男朋友啊?”
我去,还有这茬误会。
涂晨北默默拿手挡住来自许烁杀气重重的视线。
“没有,阿姨……就之前的好朋友。”
“噢,前男友是吧?”邹立屏笑笑,“放心,阿姨不是封建大家长,哪怕有天你跟晨北在一起了我也双手双脚赞同的。”
“我…” “不是,妈…”
许烁和涂晨北相互瞪了一眼。
邹立屏也没给俩人插话的机会,说,“唉,就觉得赵泽这小伙儿太适合上镜了,本来还想让你说服一下他。”
许烁心直口快,“可别,他也就剩张脸,属于脑袋空空,容易说错话,性格还软,特别容易被人当枪使。”
邹立屏像是听到什么新说法,喔了句,“原来这样啊,怪不得…”
涂晨北抬头,“怪不得什么?”
涂母没沿着话题说下去,只绕回刚刚,对许烁说,“现在的艺人啊,脸好看,人听话,团队再一包装……烁烁,你这么漂亮,阿姨要不是顾及你学历高,也把你送出道。”
许烁这一通受宠若惊啊。
涂晨北听不下去,“妈,别拿这种客套话安慰许烁了,她哪天就当真了。”
“当真?那最好了。烁烁长相大气,性格吸粉——你可别不信,学习好的小孩进娱乐圈,事业心就是比小富二代强,学东西快,作品质量也更高。余池就是个好例子。”
这话许烁比谁都认同,“余池老师的台本可太牛了,”她转过身子,“上次在剧场里黑猫白猫那个梗,有机会一定搬大荧幕上演啊,特别好……”
余池听她也是做电视行业的,也顺势和她聊学校和专业上的事情,互相吹捧。
…行,你们还奉承上了。
涂晨北掏出耳机仓,一边一个,长按降噪。
耳不听心不烦。
……
总之,一下午过去,许烁今天看着挺开心。
余池这趟一过,涂晨北跟许烁一合计,决定让司机把他们撂在榆临区的商业街,吃夜市。长条状的入口,两个方向交错的人群,望不到尽头。
涂晨北顿了下,被许烁一把拉进人潮。
周围的声音一浪压过一浪,许烁在他耳边吆着嗓子说,“来都来了就放心大胆吃,都现做的,能不卫生到啥程度?”
混着油烟和雾气的光朦胧不清地笼着涂晨北的脸,他放慢步子,移步许烁的身后,两手搭上她肩。
“我是怕后面小孩儿挤你,饭没吃到嘴,大牙先摔掉两颗。”
许烁斜着一低头,还真是。
一小男孩手里拎着小汽车玩具,胡乱在人群里嗖嗖地蹿,刚刚还想去推涂晨北的腿,不过他结实,换许烁估计要绊倒。
唉,涂狗有时候真还不错。
许烁仰过头,正好能看到涂晨北下颌线往上,这个视角就特别像博主探店把手机举在下巴那块儿行走。问题涂晨北这个刁钻角度也真挺帅的。
本来就是阳光无死角的长相,面部线条清晰,五官精致但不柔和,再加上她看得多了也顺眼,许烁这一刻多希望自己的眼睛是相机,咔嚓一张给他照下来,也算是出过神图的人。
涂晨北敲她额头,“别看我,看路。”
……
吃了几家小吃,许烁大约五分饱,便要了份炒粉,跟涂晨北坐路边小摊位上吃。
涂晨北搬开塑料小板凳,敞开腿坐下,削了削一次性竹筷子,“我上次吃夜市还是小学。”
许烁闷着头问,“咋样?夜市你不觉得越吃越香?”
“还行吧就,”涂晨北皱眉,“得十年前了,我爸妈还没离婚,那次是去高雄办事,途径就逛了六合夜市,回来没多久就离了。”
“所以好吃吗?”许烁亮着眼,忽闪忽闪地看他。
好吧这对她很重要。
“印象不多,就一般吧,噢,还有那边看大陆游客多,门口全是发小报纸小传单小光碟的人,宣传一些…你懂的。”
许烁唉了声,“你就是小时候去过太多地方,打消了太多幻想,所以才不想出去读书。”
“差不多,咱且不说意识形态上的问题,就吃喝住行到思维观念,大局上我还是典型内陆人。”涂父搞了半辈子教育,到现在还想着给他送出国,涂晨北也无奈,“讲不通的,学的人到哪都会学,不会学的人裹再多层皮回来还是个废物。”
许烁暗叹,人各有人的苦恼吧。
涂晨北这个人吧,你说他胸无大志,也不是。男孩子嘛,谁没点大英雄主义。只是父辈的现实很早让他意识到,理想主义在这个社会是行不通的。他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只好控制自己。
涂父曾锐评他,涂晨北这孩子成不了大事,心太软。
涂晨北权当他爹在夸他。
想到这个,涂晨北看埋头吃饭的许烁,就觉得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真不亏,因为她根本是个海绵刺头——
芯是软的啊。
可能没认真打底,到晚上妆也有些溶掉,涂晨北在许烁抬眼时,看到一片浅浅的乌青,这得多久没睡好觉了。
而且她现在白得,诡异极了。说起来许烁是正常皮肤,但今天莫名惨白,口红吃掉了色后,唇色也是隐隐发青。
“许勺子,你现在跟个亡命赌徒吃断头饭一样。”
“嗯?”许烁嘴里还塞着饭,含糊不清。
“算了,先吃别噎着。”涂晨北拧开矿泉水盖子,递她手边。
往出走的时候,涂晨北怕许烁吃太咸齁着,便走到个冰粉摊口,问她吃啥味儿。
许烁想了想,说算了。
涂晨北特诧异,“还有你不吃的时候?”
“来姨妈第二天,怕疼,算了。”
这么一说,再看许烁,确实这会儿她看起来比白天蔫了,刚以为她是酒足饭饱要犯困,估计是今天都不舒服,撑到现在。
涂晨北在软件叫车,看到聊天界面球队的消息,突然想到昨天应该是生理期第一天,许烁来跟他们聚餐,他还专门让许烁帮自己挡酒。满满冰碴子,一大杯。
他手卡在手机上突然不动了。
许烁见此,撞他,“想啥呢?小程序,笨狗。”
涂晨北噢噢两声,才去叫车。
许烁看着打车界面,开玩笑说,“涂狗,学个车呗,这样还能一块儿出去旅游。”
“科目一没过,伤到了,再议。”
许烁一顿嘲讽,这事儿就如同他们随口打得无数个哈哈,笑一笑就过去了。
半晌,涂晨北突然冒出句,“对不起啊许烁,昨天不知道你生理期所以……”
“没事儿,”许烁大大方方笑,“因为你是涂晨北嘛,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这算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涂晨北感觉心口一阵暖流划过。
周围人多但地偏,接单的赶不上订单,过了快十分钟才叫到一辆距离4.8km的车。刚一开始许烁还站在旁边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开始蹲下玩,再到后来,车还有1.4km的时候,她突然捂住肚子,问车啥时候到,巨疼。
涂晨北见此,立刻蹲下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许烁拧着脸摇摇头,“应该不是,位置就痛经,嘶——”
夜里的风都特冲,一下吹到骨子里,许烁本来就体寒,这会儿腰腿酸疲,疼到牙都在打颤。
涂晨北焦灼地看手机,还有350m就到了,他不停刷新着地图,问许烁,“我家离这边近,不然先回我家,晚会儿看情况……”
许烁疼得说不出话,伏在那里点点头。
涂晨北看到车灯,去够许烁的胳膊,许烁摇摇头说别背我,硌得慌。
于是涂晨北起身,因为一只手拎着她的东西,单手去拉她起身。八成是身子没劲儿,太软,许烁一个猛子往上走的力,正正撞进他怀里。
下意识怕摔,所以紧紧搂住他腰,隔着厚棉袄也能感受到的稳固。俩人现在也管不着好看不好看,涂晨北一把掐住许烁,跟吊在半空的小飞狗一样,被架上了车。在路灯的映照下,涂晨北看到许烁眼角雾色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