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上,涂晨北叮嘱师傅能不能空调开大一些,一边拨着许烁糊在脸颊的头发说快到家了啊。许烁去摘他手掌,蜷着身子说没那么矫情,就疼一阵而已。
涂晨北碰到她手是冰凉的,摸了摸兜发现兜里也不暖和,便直接握住她手,把自己温度渡给她。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阿姨,等红绿灯时候往后视镜探,对涂晨北说,“孩子,回去别乱买药,买艾灸棒给你女朋友熏下穴位,网上一搜就有,比啥都管用。”
涂晨北忙应好,道谢,遂即打开手机搜闪送。
至于女不女朋友的,俩人早都习惯了,主要你也没必要给一面之缘的人解释我俩不是一对。
他俩永远在七夕中秋平安夜跨年走街上环顾四周,双双感叹怎么全世界都有对象。许烁经常观察路边拉扯的小情侣说哇哇哇吵架了,涂晨北击她一下说你声音敢再大一点不。
现在许烁倒是一点不吵吵,整个人耷拉在车座上,魂被偷走了一半。
许烁这样子,看着就真挺让人心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上暖气足,到了涂晨北家,许烁基本上恢复直立行走了。
把她安置在客房,也就是邹立屏女士每次回来住的地方,涂晨北去他爹房间找打火机点艾灸。
涂晨北不抽烟,真不是多高风亮节,而是不想死。他爹把烟当饭吃,加上不良生活习惯,总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垂暮感,而且人的调节系统一旦被打乱,再怎么护理也没用。
涂晨北不希望自己的中年活成那样。
终于在床头柜里翻到一镀细钻的zippo,涂晨北拿去给许烁熏艾灸棒。
许烁一眼就瞄见锃亮的打火机,太打眼,“涂狗,你爸这审美…好潮啊。”
涂晨北没抬头,低着眸子干手上的活儿,毫无波澜道,“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估计又外面哪个女的送的,习惯了。”
许烁听着也无语,她甚至比涂晨北还看不起涂爸。
且不论离婚前八成外面没少找人,现在成天在外面乱混。你说找个后妈安稳过日子也好,净去找比自己小一轮的姑娘,一个给钱一个给身子,说难听点不就是嫖嘛。
好歹,他爸现在还防着家财不外泄,真等他老了糊涂了,他再娶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媳妇,生个能当儿子的儿子的孩子,涂晨北又不争,以后日子该咋过。
许烁坐床上,接过涂晨北递过来的灸熏合谷穴,这会儿腰确实没那么痛了,便顺着话茬问,“诶,你们男的是不是打心底觉着,婚内出轨挺正常的?”
涂晨北思考片刻,“实话说,多数都这样。”
他拉开凳子坐下,“我的经验来看,男的分两种。一种,我爹,敢想敢干;另一种,有贼心没贼胆。那种宜室宜家的少数群体,多数因为女方有手段,或者太有魅力。所谓纯情的,几乎灭绝。”
许烁换了个穴位熏,在小腿胫骨上的足三里,是半盘着腿的姿势,头发从一边散下,挡住视线。
她撩了下头发,正对上涂晨北眼睛,好奇道,“那你呢,你哪种?”
涂晨北想的很认真,啧声,“不道啊,我没结过婚,那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种模式,再说,我也没谈过……”
许烁:……废话。
涂晨北脑海里又过了几遍,“我必须纯情啊。行为上是因为,我找对象慎之又慎,结婚更是下定决心,必然是我特别喜欢且相处舒服的人。意识层面嘛,最直观看,我瞧不起我爸,所以不屑。”
许烁点点头,“唉,未来谁跟你结婚,应该挺快乐的。”
涂晨北和许烁俩寡王经常聊婚恋的事情。每每于此许烁讲完都有些怅然,因为常年跟涂晨北相处,对异性的眼光都拔高了,会担心以后真谈不到对象。
再一个,是她藏在心底应该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一点私心——
她希望涂晨北多寡几年,至少比她晚两年找对象。
等他有了女朋友,他们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聊天聊地黏在一起。和赵泽的那段经历已经弥足倒胃口,她还没有做好失去涂晨北的准备。
人就是这样纠结,好比前几天看到杨羽雯和涂晨北,她某个瞬间也真心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因为涂晨北值得漂亮的、聪明的、最好的。
然而涂晨北并不这么理解。
他听见许烁说,谁以后跟他结婚应该挺快乐的,吓得赶紧去捂了捂许烁额头。
也没烧啊。
许烁:?
涂晨北,:“没事儿,就太突然,我还以为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呢。”
……
眼瞧天色黑,又偏又冷,打车也不方便,涂晨北提议,“要不你今晚在我家凑合住吧,咱去便利店买点洗漱用品得了。”
许烁犹豫,“算了吧,我妈那边……”
“我给她打电话,”说着涂晨北就让她解锁手机,开微信视频。
许烁拖着残躯坐起身,等待接通。
屏幕上0:00的计时开始走动,起初许烁妈妈是有些不乐意的,涂晨北接过电话,踱着步说,“阿姨,您家往这边开车将近一个小时,多折腾啊……您放心,随时打电话查岗……诶,好好……”
许烁再接过手机,看视频那头爸爸也在劝妈妈放宽心,都自家孩子,才说通挂了电话。
涂晨北叫闪送买了些日用品,按网上教程煮了点热粥端屋里,许烁没刚刚那么半身不遂了,裹了厚被子下床,跟他坐客厅里开电视。
电视里放的一部亲情片,又是父母离异又是生别的小孩,许烁偷偷瞄涂晨北两眼,觉得这内容对他不好,还是要保护一下年轻幼小的涂狗心灵,想着岔开话题,“欸,这时候你爸要突然回家,咱俩就尴尬了。”
涂晨北看得开,“硬气点,咱又没做亏心事。”
“毕竟你爸封建大家长嘛。”
“放心,我爸没这么可怕,”涂晨北笑笑,“而且就算咱俩是一对儿,我也会大大方方承认。”
电视背景音骤然在涂晨北话尾的地方变得寂静无比。
许烁僵了下,撞他,“你说啥呢,这种话容易催生心理暗示给你讲。就我舍友,常跟她一朋友开玩笑咱俩要在一起咋咋咋,结果有天她朋友直接给她表白了,你说这多尴尬……”
涂晨北垂着眸子,片刻后问,“所以,最后在一起了吗?”
许烁凝重地点点头,满脸就差写着四个字。
太口怕了。
“喂,你不要把跟我在一起想象成多十恶不赦的惩罚好吧,”涂晨北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挑战了,忿忿道。
“算了,没事,你也不会喜欢我。”
涂晨北这才找回一些平衡,点头应允。
许烁拿遥控器换台,听见涂晨北突然问,“那你会喜欢哪种?”
她鼓鼓嘴,“性格好一点吧。温和而不温良,自信而不自傲,舒展一些的人。毕竟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别扭了。”
涂晨北刚想说,这人不就是我吗,你不会偷偷暗恋我吧许烁。
没想到紧接着许烁说,“类似赵泽那样。给你说实话,我俩闹掰前,我真以为会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涂晨北感觉有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压在心头,一下子就把他心里那点纠结的小火苗按灭了,他拿舌尖舔了下嘴边,找补,“我觉得你有点喜欢赵泽,之前,而且你俩还都是顶级视觉动物。”
谁知许烁也坦诚,“回想来,是有点。其实打通人和人最初壁垒的,很多时候就是外貌,这很难否认。”
“是,”涂晨北叠着二郎腿仰坐,摊臂伸在沙发顶,打趣她,“所以我这等凡夫俗子不配跟你们颜霸玩,你就把我撬走是吗?”
“哪有?”许烁辩解,“当时是咱仨一起玩,你自己脱离我俩的好吧……我哪次不带着你?”
涂晨北就乐乐当一玩笑茬,没说话。
许烁直起身子,正色,久违叫他的大名,“涂晨北。”
“嗯?”
“我认真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没有把你排除出去的意思,现在更不会。我和你关系好,不是因为我和赵泽闹掰了于是你第二顺位替补。
而是,我们本就该是最合拍的那档人。”
涂晨北歪着脑袋听完她讲的话,心里滋味颇多。
就,挺值的。
他抬头,对上许烁的眼,“许勺子,那你不许抛弃我啊,不然我肯定巨伤心。”
许烁盯他两秒,没忍住推他,“还有涂晨北,你也敢叫自己凡夫俗子啊。”
她上手捧着涂晨北脑袋,左转右转,像法医端着一枚头骨,精细地研究,还啧啧嘴,“涂狗狗,你绝对是世界上最帅的狗勾,这五官,这骨骼,有鼻子有眼的……”
涂晨北:你对我,就这么点要求?
不过说真的。许烁端详着,突然发现涂晨北脸不大,眉眼透彻,下半脸折叠度极高,给人的感受就像白茫茫的空中飘转一只的彩风筝,干净又治愈。
“涂狗狗,之前有没有人给你说,你长得好看啊?”
“没吧,”涂晨北回忆一波,“可能之前是赵泽的对照组,他那才是神颜。”
许烁立刻不赞同,“赵泽确实扎眼,但他就像把一百个网红帅哥的优点堆在一起,你就不一样。”
涂晨北挑眼,“怎么形容?”
许烁脑补了很多明星试图拿他们来形容,无果,就觉得涂晨北身上气质蛮特殊的,最后干巴地来了句。
“你长得就很……涂晨北。”
涂晨北当她跑火车,一把推开,“不想敷衍可以不用敷衍。”
许烁拿毯子闷闷地捂住脸,气道,“是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