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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康王爷怒气冲冲地走到顾明珍跟前,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女娃,年纪不大,心肠倒歹毒得很!你说说,本王的宝器如何招惹到你了,你竟要取他性命!”
顾明珍被这气势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手也不自觉松了。
怎么堂堂的亲王,竟然也跟晏安宁那个女人一样,为了一只鸟发疯。
绿鹦鹉便扑棱棱地从她手心里逃出,轻车熟路地立在康王爷宽广的肩头,学着前主子的语气呵斥:“心肠歹毒!心肠歹毒!”
康王爷被这小东西逗得胡子翘了起来,胖胖的大手摸了摸绿鹦鹉的小脑袋瓜:“乖宝器,你受苦了……”
一边的晏安宁听着这名字,不由抿了抿嘴。
没记错的话宝器这个词的意思在江陵南边那一带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罢了,兴许康王爷是想说,这鹦鹉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重器呢。
不过,这鹦鹉竟然是康王爷的。
晏安宁眸光转了转,视线便停留在了大步向他们走过来的顾文堂身上。
“三叔!”顾明惠忙低下头行礼,脸上一派羞愧。
没想到三叔在家里招待贵客,反让贵客瞧见了她们姐妹争端的一幕,三妹还要打杀贵客的鹦鹉……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们几个也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晏安宁于是也跟着她屈身道:“相爷。”
闻声,原本惊慌失措的顾明珍倒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
她忽地掩面啜泣,委委屈屈地抽噎:“三叔,此事不能怪我。我并不知晓这鸟儿是王爷寄养在我们家的,只因表姐她太过跋扈,竟然当着下人掌掴我,我一时气不过,才犯了糊涂……”
她移开了手掌,左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足以证明她的话。
顾明惠闻言面色一变。
当着外人的面,顾明珍不想着先将此事遮掩过去保全一家人的颜面,反倒做出这等做派闹腾,不是摆明了欺负安宁这个外姓人吗?听闻三叔一向最重规矩,说不定会因此重惩安宁……安宁在府里,本来就过得够艰难了。
平心而论,顾明惠觉得自己并不算勇敢,可此事好友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闹出来的,她没法子坐视不理。她深吸了一口气,便准备大着胆子向顾文堂开口。
却有人暗暗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意外地看过去,迎上晏安宁沉静如水的眸子,似乎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顾文堂听了顾明珍的一番话,目光在那巴掌印上停留了几息,便移到了晏安宁右手通红的指尖上。
娇娇弱弱一小丫头,倒学那些市井泼妇动起手来,也不知这般用劲儿打了旁人出了气,自个儿的手会不会疼?
这念头委实荒诞怪异,但顾文堂并未细想,只是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开口主动辩驳。
顾明珍胸有成竹。
她确实没怎么和这位位高权重的三叔打过交道,但再怎么说,她和顾明惠也是他的亲侄女,如今在外人面前丢了脸,晏安宁的把柄又握在她手上,只要稍一想,便知将晏安宁这个不知进退的表姑娘推出去才是最优选。
晏安宁却在此刻望向她,淡淡道:“三姑娘说错了,这鸟从前是康王爷的,现下是我的。”
顾明珍一愣,下意识就想说不可能。
康王爷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会将他的鸟转赠给她?
可念头刚一闪过,便见那只绿鹦鹉猛地一抖翅膀,朝晏安宁飞过去。飞到近前,像是怕晏安宁嫌弃它,迟疑着没有飞到肩头,等到她伸出手,绿鹦鹉才咻的一下稳稳落在了美人的掌心,志得意满地叫:“姑娘金安,姑娘金安!”
莫说是顾明珍了,就连康王爷也是看傻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小兔崽子,几天不见,良心都给狗吃了!”对他也不见有这么殷勤小心过,怎么着,人生得漂亮连鸟也捧高踩低么?
顾明珍瞪大了眼睛,看看颇为富态的康王爷,又看看玉貌花娇的晏安宁,眼神骤然间变得不屑:怪不得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五哥闹,原来是背地里勾引上了康王爷!康王爷这岁数,都能做她爷爷了!
晏安宁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抿了抿唇,看着纹丝不动的顾文堂,声音便低了下来:“相爷,未能照料好您赠与我的鸟儿,还请您责罚。”
这下子,连顾明惠都在吸气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安宁竟然会和三叔有交情。
顾文堂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震惊目光,淡淡地看了那丫头一副柔柔弱弱又无限委屈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
如今,竟敢扯着他的虎皮当着一家子人招摇撞骗了。他若是不解释个清楚,恐怕他那好侄女也要用那种目光看他了。
“你救了侯爷的性命,有大功劳,这鹦鹉乃康王爷赠与我,我又赠与你,现下自然是你的东西,无需向别人赔罪。”
他在亭中石椅上坐下,终于开口询问:“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这一回,顾明珍还沉浸在震惊中,晏安宁也不习惯向顾文堂告状,是以反倒是率先回过神来的顾明惠冲在了前面:“回三叔的话,此事皆因三妹嫉羡我得了门好亲事,对我和我姨娘口出狂言,颇为不逊,安宁看不过她欺负我,这才一时没忍住动了手。”
顾文堂扫了一眼这位眼生的侄女,淡淡嗯了一声。
又看一眼被戳破了谎言一脸心虚的顾明珍,修长的手指反扣在桌上敲了敲:“你还有什么话要解释么?”
顾明珍下意识就想反驳几句,可瞧见三叔饱经权欲的双目威严至极,那些耍小聪明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乖顺地低头认错:“是珍儿的不是,珍儿再也不敢了,还请三叔原谅我。”
原本算的是亲疏有别,三叔又定然顾及顾家颜面,却不曾想晏安宁竟然借着父亲惊马的事情讨到了好处,在三叔面前有了脸面。纵然不甘心,这回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说到底,晏安宁也做错了,当着外人的面,三叔怎么着也会一碗水端平,一同惩戒。这么一想,顾明珍又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顾文堂站起身来,脸色显得很不好看。
“你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素来学的是诗书礼仪,兄友弟恭,姐妹齐心。而今,却为了些许小事大动干戈,当着下人和外人的面失了世家姑娘的体面,若是传到外面去,顾家的家风和名声定然受损。是以,此次不可不惩戒。”
他的语气异常严厉。
“明惠,你身为二房如今的长姐,未能约束妹妹,罚你抄写家训十遍。”
“是。”顾明惠咬了咬唇,低头应下。
“明珍,你目无尊卑,挑衅姐姐,故意生事,禁足一月,抄写家训五十遍。”
顾明珍不太甘愿地应了声是。
好不容易从屋里放出来,竟然又被禁足了——罢了,总归她没完成姨娘的交代,说不定本来回去了就要禁足。这下子三叔罚了她,她又挨了晏安宁的打,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姨娘总不好还惩罚她吧?
“至于你……”
顾文堂板着一张脸,似乎内心极为愠怒:“无论如何,也不该出手打人,实在是失了风范……”
却见那小丫头闻声低下头,揉了揉眼角,纤细的柔荑移开后,眼尾似乎微微泛红,柔顺黑亮的青丝下,白皙细腻的颈脖也微微颤了颤。
他声音微顿,看了一眼桌上绣了一半的绣品:“既然你绣工不错,便绣《楞严经》,献给太夫人吧。”
顾明惠一听就着急了:“三叔,楞严经可是足足有十部,这得绣到什么时候啊?”
这惩罚也太重了。莫说是绣,便是抄经,也得花上不少天的功夫。
顾明珍的注意力却在太夫人三个字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文堂开口:“三叔,那安宁表姐是同我一样,在屋里禁足绣经文吗?”
晏安宁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顾文堂不紧不慢地对上她的视线,微微噙起嘴角:“太夫人屋里有苏公抄录的楞严经孤本,无比珍贵,若显诚意,自然得去太夫人那边绣才是。”
顾明珍瞪大了眼睛。
她都一年到头不曾见过几回这位祖母,晏安宁这个受罚的人反倒能天天出现在祖母跟前,这哪里是受罚,分明是抬举她吧?
太夫人出身高贵,名声极好,来往的女眷繁多,若是能在太夫人跟前服侍尽孝道,说出去可是顶有面子的事,就连婚事也会好说许多。可惜她们姐妹几个,唯有已经出嫁的大姐曾经在太夫人屋里养过几年……
然而顾文堂却失了和她们解释的兴致,不等顾明珍再说话,便转身带着康王爷走了。
康王爷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一心扑在新主子身上的绿鹦鹉,啧了啧嘴。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这一人一鸟,都是被美人的花容月貌迷了心吧,净干些寻常打死都不会干的事。
“哼!你别得意,别以为你这样子,太夫人真能瞧得上你!”顾明珍满腔的怒火没处发,又不敢再在风口浪尖上惹事,便放了句狠话。
晏安宁笑靥如花,眸光流转:“三姑娘再这么说下去,我不介意再打你一巴掌。”
顾明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脸,怒目而视。
她看出来了,三叔就是觉得欠了晏安宁的人情,非要护着她。若是她再打她一巴掌,指不定三叔还要再给晏安宁什么好处……
是以,她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扭头走了。
晏安宁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瞧他方才开口的那语气,还以为他要将她禁足半年呢!没想到眼睛里进了小飞虫,揉了揉的功夫,居然听见他说让她去太夫人跟前……
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相:小丫头,别人只关心你是不是泼妇,而我关心你打人手疼不疼。
安宁:……哦,所以这就是你在一边看戏的理由?嗯……所以为什么让我去太夫人那里?
顾相:懒得看你哭,你一哭我脑仁疼。
笙笙(摔笔):难道您不能说您心疼么?
顾相:成熟男人,怎么会心疼?
安宁、笙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