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尽管逃离了英国公府,但姜听这失眠头痛的毛病却是丝毫没有减轻,听着村中的传来了阵阵鸡鸣,眨眼之间天已然亮了。

她放下手中的红宝石匕首,把桌面上无意识削落的碎木屑塞到炕洞之中,轻挽发髻,整理好衣衫后,便推开了房门。

她前脚踏出了房门,在看到站在院落之中的不速之客,立刻退回了屋内,正欲关上房门,却被李玄一把抵住门板。

“你莫不是来寻仇的?你身子不好的事情,我可没有与别人说。”姜听正经地说道。

李玄嘴角微微抽搐:“不是,我专程是求你一件事情。”

姜听听到不是来问罪的,她轻咳一声后,轻扇着蒲扇坐在木桌前,反客为主道:“你且说说,所谓何事?”

李玄一五一十地把月桃未来婆母的要求说了出来。

姜听反问道:“所以是需要我在三天之内教出一个贵女?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李玄满眼真诚地说道:“月桃的父亲是之前的老寨主,他曾经救过我一命,算是我求你了。”

姜听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与我何干?”

她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一切的事情与情谊都是利益的链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而她对别人好也是需要利益的。

更何况她生性淡漠,这世间的事情与她何干?

“敏敏,该吃早膳了。”

倏然,姜听听到了兰婆婆苍老的呼唤声,她透过窗子看着兰婆婆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姜听眉眼微低,低声说道:“看在兰婆婆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你且欠我一个人情。”

已然面露苦恼的李玄在听到姜听的回话后,他激动道:“当然,敏敏姑娘若是有所求,在下定会全力以赴。”

李玄说完后,便急匆匆地跑到月桃面前讲述着此事,兰婆婆眼中满是笑意地看着他们。

不知月桃说到什么,他们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与刻板的世家规矩相比,这里却是多了几分自由与欢快。

在姜听的记忆之中,英国公府饭前餐后的流程总是一板一眼,进膳过程中不许言语,吃多少膳食皆有定数。她看着拿起饼子匆忙离开的李玄,心中却是多了几分羡慕。

但姜听仍有一点不懂,明明他们三人毫无血缘关系,李玄为何这般掏心掏肺对她们这般好?对寨子中的人这般好?

兴许是利益吗?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毕竟京城之中的社交皆是有利益的链接。

但她们并不会给李玄提供任何的价值。

生在高门大户的姜听在经过短暂的思索,怎么也想不通缘由。

啪--啪--

兰婆婆心疼地看着碎在地面上的碗,劝道:“桃桃,婆婆家的这点家当都要被你弄坏了。”

月桃却是分外气恼,她看着悠闲坐在树荫之下吃着瓜果的姜听,甩袖放弃道:“不练了,不练了。你莫不是在刁难我,怎么会有人在头顶和肩膀上顶碗走路还不会掉下去。”

“是谁在欺负我妹妹?”

一道熟悉的清亮男声出现在院中。

月桃眼睛一亮,赶忙跑到门口把李玄迎了进来。

她告状道:“大哥,她在刁难我。哪有人走路是这样扭着走,一步的距离还没有鸡崽走得远,还得顶着碗走,你看我浑身都湿透了。”

话毕,还冲着姜听做了一个鬼脸。

听着月桃的话,李玄狐疑道:“你真的是在好好教吗?”

姜听看着这个傻热心肠的络腮胡,挑眉反驳道:“徒弟资质不行,还要怪师父吗?”

李玄当机立断,抢过姜听面前的瓜果,豪爽地坐在石桌上说道:“好,那你教吧。”

他究竟要看看,这个花瓶究竟要怎么刁难月桃。

姜听却没有起身,她拿着一根小木棍,指着月桃的脚说道:“继续吧。”

月桃见李玄没有给她做主,哭丧着脸继续顶着碗,走着所谓的莲步。她感觉自己的脚都要拧在一起了,而且姿势也太过怪异,收腹之后,屁股便会顶出来,注意挺胸,脚下的步骤便会错。

忽然一阵孩童的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脚下的步伐更加混乱,月桃微楞,头顶的碗便应声落地。

李玄看着姜听的教学成果,却是有些发愁。

月桃这般奇怪的步伐,莫说看起来像娴淑女子,更像一个才学会走路的猴子。

后日便是书坊老板娘来提亲的日子,他的心中升出了一股急躁。

李玄看着姜听仍是一副淡淡地样子,不满道:“小丫头,你真的是在好好教吗?”

姜听却是被李玄这句话激起了心中的斗志:“你若是不信我,何苦来寻我教?”

她说完此话,便顶起桌子上的三只碗,放置在头顶和肩膀上。踏着莲步,走着方才月桃走过的路线,细长的脖子仿若天鹅一般优雅。

李玄的心中却是有了几分内疚,他正欲道歉,便看到姜听温婉地行到了他的面前。

也不知道姜听究竟要干些什么,看着她愈发凑近的身子,李玄的心却是慌乱地跳动了起来,他磕磕绊绊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此时姜听的周身散发出一股贵气,眉眼之见都是自信,她缓缓凑到他的身前,散落下的发丝轻柔地划过他的指尖,他甚至都能闻到姜听身上的皂角香。

嗖--

李玄察觉到姜听抽出他腰间的长剑,他绯红的脸颊在瞬间便冷静下来。

姜听嘴角微勾,对着月桃说道:“你且看着。”

此时的姜听仿若水墨画中走出的美人一般,手持一柄长剑,轻挽剑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美丽。

彼时阳光正好,但唯一遗憾地便是缺了一曲伴奏。

倏然一曲悠扬的树哨声传到了她的耳中,姜听侧目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玄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唇齿吹响树叶,翘着二郎腿坐在树冠的枝干之上。

春日的暖阳穿透树叶,或浅或浓的阴影照耀在他的身上,姜听看不清李玄的面容,但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之前从未见过的纵放旷达,不受拘束。

姜听嘴角浅笑,随着李玄吹出的哨声,仿若凌波微步般轻盈的跃起,手中凌厉的长剑,亦刚亦柔。

尽管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粗布衣裙,但她身段柔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此刻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般明艳。

姜听一曲舞毕,众人久久都没回过神。

李玄的心中却是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曾经觉得她只是一个花瓶,但看着她头顶和肩膀上的碗纹丝不动的还在原地。

他想,就算是宫中最严厉的嬷嬷大抵也做不成这般。

月桃赶忙扶着姜听走过来,满眼震惊,钦佩地说道:“敏敏姐,你方才比庙会上的扮演神女的女子还要美上十分。你能不能教教我剑舞?”

姜听缓缓坐在石桌之上,轻抿了瓷碗中的水,淡淡应道:“这三天,你且把莲步走顺,应付了你未来的婆母再说。”

入夜后,姜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浅眠的睡意才染上心头,她才闭上眼睛,窗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莫不是有贼人经过?

姜听眉目微皱,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轻柔地走到窗户旁,透过窗户的缝隙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月桃笨拙地顶着碗,手中揪着绢巾,嘴中默默数着脚下的步伐,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微圆的脸颊滑落。

姜听心中却是泛起了淡淡酸涩。

与她幼时真像。

年幼时总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娘亲才不爱她,不会亲亲她、抱着她。所以入夜之后,总是悄悄醒来去练习礼仪和规矩。但练得再好,也只会得娘亲一句,“勉强可以。”

姜听越想越头痛,她揉着太阳穴,缓缓打开窗户问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黑夜,聚精会神的月桃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头顶的木碗也掉到了地上。

月桃看了看兰婆婆没有被她弄出的声响惊醒,她压低声音,不满道:“我的心都要被你吓出来了,真是讨厌,打扰我练习。”

没有得到答案的姜听再次问道:“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宁愿为了他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温婉是要付出代价的。”

月桃在一瞬间便泄下气,倚靠在姜听的窗前说道:“自然是喜欢周意,他会读好多书,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不通诗词,看我的时候眼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但这样装文雅真的好累啊,难道要装一辈子吗?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姜听却被问住了,在京城从未有人与她讲过情爱,她只得按着在家中中学到的知识,缓缓说道:“重新寻个家世相当的人家,他家男子不得有宠妾灭妻的传言,且家族之中的男子都有上进之意。不要高嫁或者低嫁,嫁入之后便慢慢开始管家,看顾家业,操持内务,抚养子嗣。”

姜听的这番话就像浆糊一样塞到了月桃的脑海之中,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疑惑地问道:“这么冷漠的吗?那未来的夫君呢?你说这么多,就是没有关于如何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姜听看着皎洁如银的月光,淡漠道:“情爱都是最脆弱的东西,山河恒古不变,但是情爱却转瞬而逝。”

“你若嫁进去,一定要慢慢拿到管家的权力,这才是真切掌握在手中的,你懂吗?”

姜听看着月桃迷惑的眼神,无奈地说道:“罢了,你慢慢练吧。”

霎那间,姜听看到了一道黑影从树冠之上飞了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人从阴影处走出,

姜听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户。

李玄轻轻敲着窗棂,低声急促说道:“喂,小丫头,二十两白银再求你一件事。”

月桃兴奋地应道:“大哥,我可以做,让我去吧!”

李玄摆了摆手,推开了满脸期待的月桃,继续敲打着姜听的窗户。

他见屋内没有回应,只得提高筹码道:“一口价,五十两,干不干?”

原本嫌李玄麻烦的姜听,在听到银子之后,在心中默默盘算一番,缓缓推开窗户,淡淡问道:“你且说说何事?”

“当我的夫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