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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远的地方,大朵大朵的云落到了地上,绵绵软软的,就像不小心洒出的奶油,粉色的朝霞挤出几点果汁,立刻就变成了草莓的味道。
校门口红砖瓦的警卫室上,云蒸霞蔚的酢浆草在晨光中风情摇晃,韩呦骑着自行车横跨南木大学,随处可见的广播正播放着新闻。
“喜讯,新疆又发现一油田,专家介绍……”
“传来贺报,开采煤矿量指标提前完成……”
“经地质学家检测,石油的出现存在人为痕迹,有专家称,此现象反常,很有可能是外星文明……”
韩呦听了一耳朵,只觉得离了大谱。
早课铃声打响,学习部部长通知大家在巡视各班之前,要先开一个小晨会。
学生会办公处一层,大会议室,学习部的干事们鱼贯而入。
韩呦正在和穆小耶讲话,穆小耶对今早油田新发现的事情颇为好奇,这时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急匆匆地跑过来,撞掉了韩呦手里的书,没有一句道歉。
韩呦慌忙蹲下,一本本捡起来,好奇到底谁这么冒失,往前面看了一眼。
一只手腕却吸引出了韩呦所有的目光。
骨骼分明的白腕上,挂着一串佛珠。
韩呦的动作僵住,书页贴着指腹落下去,割破了皮。
穆小耶发现了韩呦的异常,在耳边喊了一声:“怎么了?”
只见韩呦一下子站起来,要急切地去找寻什么。
脚踝一阵热麻,韩呦没走两步,就崴了一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了。
穆小耶有点被吓到,连忙跑到韩呦身边,“没事吧呦呦!”
韩呦却没听见穆小耶在说什么。
不止如此,周围的一切她都察觉不到了。
热气腾腾地往脸上冒,眼前的景象闪烁变色,随着呼吸的急促,韩呦的脸颊冒出了小小的颗粒。
难道,不是梦么?
让她在梦中陷入热恋的“男朋友”,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三次大型考试后,于春季学期综合评分,系上进行了第一次大洗牌。
韩呦以稳居第一的排名,仍然留在金融系一班,班主任还是人美声甜的郑苏洁老师。
江琅是所有人中,第一个知道成绩的。
真实情况是,早在老师批改试卷的时候,江琅就派去黑雾,在老师的背后监督着。老师打一下瞌睡,黑雾就用指头戳一下他的脑袋,生怕老师眼睛一花,就给他少算了一分。
韩呦看到排名,来到了江琅位置前面,“我看了你的卷子,倒数第二道题你的方法不错,怎么想到的?”
江琅的成绩在中游,你要说他厉害,他有好些简单题都做错了,但你说他粗心,最复杂的难题里步骤逻辑严谨,堪称完美。
韩呦做过兼职家教,江琅是唯一一个让她从答卷中分析不出真实水平的人。
江琅成绩不如韩呦,却让韩呦对他充满了好奇。
江琅还沉浸在考试结束的解脱中,闻言,抬起一双如释重负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韩呦死鱼眼。
她也不是不相信江琅的话,毕竟这可能是个鬼才。
“姑姑还担心你,怕你跟不上昭盛的进度,但现在看来,她显然是多虑了嘛。昨天还在跟我说,让我关心关心你,教教你怎么做题,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韩呦难得地大度夸了夸江琅。
然后韩呦撕开一片湿纸巾,去擦了擦江琅的眼底的青黑。
结果便发现那不是烟熏眼妆,眼底是真青黑一片,跟三个月没合眼似地。
江琅不适地颤了颤睫毛,看了一会韩呦在近处擦拭的手指,又将视线注视着她的脸,“我一道题也做不来。”他表情认真,“全靠背。”
韩呦:“背?”
江琅:“就是把所有的书都记在脑子里,有时候觉得题目很熟悉,就把背下来的解法稍微变一变,写到卷子上。”
韩呦:“你的意思是,你的脑子,现在就是一个大型题库?”
江琅:“嗯。”
韩呦:“所以不是你自己做的题,是你脑子帮你做的题,对吧?”
江琅:“嗯。所以你想关心还是可以关心……”
韩呦刚擦拭完的手指,顺便就往江琅脑门一戳,“继续凡尔赛。”
江琅看着韩呦离去的背影,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呆滞。
虽然说是大洗牌,但其实一班的队伍变动不大,从其他班考进一班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江琅和二班的陈朋非,剩下的那人叫洛闯,和江琅以前同是15班的人。
这次洛闯也是下了狠功夫,为了韩呦熬灯夜读,终于来到了女神身边。
洛闯天生一张笑脸,十分讨长辈喜欢,一来二去,就混了个班委当。学校艺术节来临,身为班长,韩呦跟往常一样负责采购,这次跟她一起的,就是生活委员洛闯。
洛闯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整夜没睡着,做了一份大大的约会攻略。
无形的黑雾在他背后飘啊飘啊,洛闯毫无所觉。
周四下午,体育课,每个班各占据操场的一小块位置。
延续上学期的选课安排,这次江琅还是俢的网球课。
网球3班是南木大学的老师,所以周鲤和穆小耶也都在里面。
江琅日常不爱运动,看到旁边的女生捂着肚子,一脸愁苦地找了老师,就回了宿舍。江琅也依葫芦画瓢。
网球老师是位女性,奇怪地看了江琅一眼,“你姨妈又来了?”
江琅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老师一个问题要重复问那么多次,上次这样问,上上次也这样问,到底姨妈是个什么玩意?
但他没有想要问清楚的想法,所以江琅还是跟以往那样,含含糊糊地点了下头。
老师马上表情就不对了。
“你这个月来第四次了。自己回队伍去。”
周鲤和穆小耶在后排噗地笑了。
这个时候却有个女生站了出来,她狠狠瞪了穆小耶和周鲤一眼,然后跑到了江琅身边。
“老师,江琅月经不调。”
江琅望着眼前这个完全不认得的女孩,瞳孔缩紧。
原来这个词,说的是……这个。
那的确是不能一月四次了。
看老师眼中还有点怀疑,谢雪眠便老师郑重地强调,“是真的,江琅断断续续来了有一个月了。”
江琅:……
这位同学,你实在不用帮我了。
“而且……”谢雪眠还要再说。
江琅立刻打断:“老师,我能坚持上课。”
谢雪眠一脸担心地拉住江琅:“你正在调理,医生说你肾阴虚,不太适合剧烈出汗。”
这话说完,终于得到了老师同意,谢雪眠连忙就把江琅拉走了。
到了花园里面,刚才的对话还环绕在江琅的头顶。
他的脸上卷起一层恐怖的风暴,在乌云罩日的阴影下,江琅盯着谢雪眠的脸,“你刚才说我什么……肾虚?”
虚就算了,还阴虚?但凡有个阳字,他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谢雪眠丝毫没有察觉这骇人的杀意,她只看到了震惊。
还觉得自己挺机智呢。
“我前阵子才去看了中医,他就是这么诊断我的,只要管用就好了嘛。“
江琅甩掉谢雪眠拉住自己的手,动作有点粗暴,“你谁啊。”
他掉头就要走,再多待一刻,真怕自己掐断这人的脖子。
谢雪眠这次倒是听出了江琅语调的嫌弃,她诚心诚意地拦住了他。
“江琅,我知道你在责怪我,怪我开学这么久了,都没跟你说话。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们曾经这么要好,你却要去跟韩呦生活,就这么把我抛弃了,我很生气的你知道吗?”
江琅这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女生,跟那个人是闺蜜啊。
江琅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是见过谢雪眠的。
哦,对了,在江婳葬礼上见过。
谢雪眠也是报考的昭盛大学,跟韩呦是一个班。
是的,谢雪眠万万想不到,韩呦竟然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昭盛!
起先谢雪眠“摒弃前嫌”,主动靠近韩呦,表明决心和江琅划清界限,还在韩呦面前说了江琅不少坏话,证明立场。
谢雪眠个性高傲,接近韩呦是出于利用,她以为韩呦一个书呆子,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拿捏,结果一通操作下来,谢雪眠发现被拿捏的却是自己。
她们观念不和,韩呦明嘲暗讽了谢雪眠多次,但谢雪眠听得似懂非懂。
真正撕破脸,是在半个月前。
谢雪眠莫名取笑一个陌生的胖女孩吃得多,像一头猪,那个女生听了都快哭出来了,谢雪眠还在笑。然而她没想到韩呦非但没有附和她,反而直接拔高了音量,说谢雪眠也胖得像头老黑猪。
谢雪眠当众下不来台。
说她像猪也还好,为什么要说她是老黑猪?
谢雪眠哭了一宿,就开始和韩呦处处作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从前谢雪眠嫌弃江琅在差班,还脱离了江家,现在谢雪眠一听说江琅来了一班,就马不停蹄地找上了他。
跟在当初在韩呦面前说江琅坏话一样,谢雪眠打算好好抹黑一番韩呦。
江琅就抱着手,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雪眠,像在端详着一只上蹿下跳的愚蠢猎物。
听了几句后,他抬手打断,“行了,你就说你想干什么。“
谢雪眠没有发现江琅有什么不同,她反而喜出望外,觉得江琅上钩了,愿意和自己结盟了,“你可以从韩呦那里,偷一件东西吗?”
谢雪眠对江琅笑得十分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去韩家,只想继续欺负韩呦,跟她亲近也是为了让韩呦放松警惕。”
江琅审视谢雪眠良久,继而眯起眼,阴险的嘴角划过一声冷笑。
“好啊,你想让我偷什么?”
淤泥般潮湿粘稠的眼睛,闪烁着零星雪白的光点,好像捉住了两只挣扎的月光蝴蝶。
网球课接近尾声,江琅和谢雪眠被老师喊回了操场。
“现在学挥动球拍的动作,你们也跟着学一学,期末要考。”
说完老师又看了一眼江琅,说了一句,“这个不需要剧烈运动。”
江琅:“……”
下次体育课,把自己的腿打断了当理由,可好?
他拿起自己的网球包,就又看到了旁边的谢雪眠,她正一脸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地笑。
江琅气得没忍住咬了牙,眼角狠狠抽出一弯憎恶。
还是杀了吧,这个害自己成了个“不调”还“肾虚”的人。
他一把扯开链条,拿出了网球拍……不,板鸭?
所以为什么会是一个板鸭!?
深红的表面,浮着一层腊质的油光,散发着咸咸的椒香味。
穆小耶和周鲤没忍住,一下子笑开来,相互拍打着对方,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网球老师惊呆了。
她和拿着板鸭的江琅,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很尴尬。
“如果……板鸭也是板,江同学,你也可以试着……挥一挥……”
老师如此说道。
挥一挥……
这三个字,盘桓在江琅的头顶,以一种慷慨赴死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江琅:今天天空不作美,板鸭它挥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