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颜家大小姐与康平侯府退婚了。昨日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药香袅绕的医馆中,一个青衫大夫笑睨正在书案前题字的俊朗白衫公子一眼。
那是赵明霁。
“与我何干?”他神色冷淡,提笔写就几字,掷下宣笔。
“才四个字?我还想去易市上买西域的稀世药材呢!你这才四个字,到底能不能卖百金啊?”青衫大夫不满道。
赵明霁漫不经心拿手帕拭了拭手:“尽可一试。”
五月的江州热意初现,绿荫之下蝉鸣声不断。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在青石板路上斑驳成光圈。
归途之中,路过行人间的议论时不时飘在他耳际。
皆是关于颜大小姐。
“侯府上午过的聘礼,下午颜大小姐就带人杀到了官驿。”
“十八箱的聘礼,浩浩汤汤。”
“她就那样扬着下巴站在那儿,拿手一指——”
“退婚,把聘礼还回去!”
“管家想请颜府主事人来都不成。颜大小姐说,她的婚事她自己决定。”
“十八抬聘礼,就那样哗啦啦全堆在了官驿门口。”
他就算不想听,到底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很快了解了昨日的事。
她又退婚?
赵明霁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许是暑热乍起的缘故,今日路上人并不多,他绕去书斋买了两本书,才往家走去。
走至一宽阔街巷上,只见围了许多人,竟堪堪拦断了路,丝毫往来不得。
“这颜府近日真是天天有好戏瞧,颜大小姐是不是中了邪?闹这样大?”
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不耐望了望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蹙眉瞥了眼闹剧的中心。
被人群围住的中心正是颜府宅院正门。
朱红色的广厦大门敞开,门口的石狮子威武轩昂,就好像此刻的清脆女声一般。
“我便是要与康平侯府退婚怎么了?!”
“莫非你们为人父母,还想将我卖去侯府家?”
“是!我不仅是要退婚!我是已经退婚了!聘礼都退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字字响亮,中气十足。
赵明霁微蹙起眉,抬眸循声望去。
被围成了半圆的人群之中,少女乌黑的长发迎风飞舞,白皙的小脸时遮时掩,只见杏眸怒瞪,薄腮微红,纤细的脖子处微微泛起青蓝的血管,彰显其怒意。
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在半空中随着说话声铿锵有力地指指点点,手上玉镯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红的纱裙随风掀起,灿若玫瑰。
“颜家大小姐真能折腾,昨日与康平侯府退婚,今日又与母亲当街争执。”有人在悄声议论。
有人撇了撇嘴:“任意妄为,不知死活,以后看谁还敢娶她。”
“你说她要是与家里闹翻了,是不是会被送到庄子上去?恐怕颜家老爷与夫人再疼她,也容不得她如此丢脸了。”
“长得好看,脑子却是个草包。真是令人惋惜。”有人啧啧感叹。
“你说她是不是中邪,这样好的婚事,说退就退。”
众人还在议论,忽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个体态富贵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举着一根硕大的家法棒冲出来,嘴唇皮儿都被气得颤巍巍:“过来领家法!”
他伸手把家法棒往前一挥,恰好打在朱红色的大门上,发出巨响,震得他差点扔下家法棒。
好不容易立好家法棒,他叉腰站在门口,与少女一般地怒目圆瞪:“滚过来!”
不少人都被吓得抖了一抖,有小孩更直接被吓哭了起来,显得现场更为兵荒马乱。
颜老爷身旁貌美高贵的夫人脸色比他更为冷冽,蹙眉叉腰,厉声道:“站前来领家法!你若还想进这个家门,就过来乖乖领家法,再去向侯府的人认错!”
有人悄悄唏嘘道:“旁人家一刚一柔,颜家两只老虎,颜大小姐这顿毒打怕是逃不掉了。”
“我才不领家法!我又没做错!我凭什么要领家法!”少女涨红了脸,眼底带着雾气,一边吵一边差点要跳起来。
“不进家门就不进!”
“从今日起!我就与你们断绝父女关系!我就……我就不住在颜家了!”
那夫人冷笑一声:“你自己说的,你要说到做到!”
说罢她拍了拍手掌:“拿来。”众人还在观望,只见几个家丁不负众望地扔出几个箱笼,在地上滚了一地。
颜夫人冷着脸,抬起下巴道:“今日起你也不必再进我颜家大门了!”
颜老爷忽然犹豫望了颜夫人一眼:“夫人……”
颜夫人怒瞪他一眼:“都是你将她惯成这般模样!我就当没这个女儿!”
说罢她拎着颜老爷的耳朵往里走去:“我还没好好教训你……”
好戏收了场,人群稍有松散,留下不知所措的少女与一地散落的箱笼。
赵明霁从人群中穿过,往家而去。
他家在槐南巷,白墙黑瓦,家宅墙角有棵小桃树。
家门口,李婶在一边嗑瓜子一边与旁人闲聊,见他回来,笑着随他进门:“少爷,你从那边街回来,可听说了颜府家的事儿?”
“我早知那颜大小姐不是个好的。当初她招惹少爷您,又那般……”
“李婶。”赵明霁净了净手,打断她的话,“今日天晴,随我将书搬出晒晒。”
“好勒!”李婶很快丢开话,净了手随赵明霁进入书房。
此时,一墙之隔,久无人居住的宅院里搬来了新邻居。
“女儿女儿,方才可有吓到?”适才拎着大大的家法棒怒目圆瞪的颜老爷弯着眼睛对着大红色纱裙的少女笑得和蔼可亲,“来来来,喝杯茶润润嗓子,这是今年明前的龙井,味道尚可。”
高贵冷艳的颜夫人正蹙着眉不满地上下打量:“这处宅子到底太小了,什么都旧了。就算打扫过一遍,还是显得破败。张嬷嬷,去把咱们家那轻云纱取来,换个新纱窗。纱幔也要换,用去年备下的紫云罗的那匹绸缎搭浮云纱尚可。且等等,我再瞧瞧,还有哪些要换,一并换来。”
明媚的少女坐在垫了锦罗垫的罗圈椅上,捧着茶抿了一大口,弯起眼道:“娘,不必如此,要是使人瞧见了,反而露出许多破绽。”
颜夫人嗔她一眼:“那也不能如此简陋。”
她走到自家女儿身旁,叹口气道:“到底是委屈了你。”
颜老爷在一旁已经拭起泪来:“我的乖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爹爹斥责你的时候,只觉得心都碎了!”
“爹!娘!”颜若宁也热泪盈眶。
颜夫人咳嗽一声:“行了行了,适可而止。”
她又蹙起眉叹气道:“如此行事,康平侯府自然不好再寻我们颜家的麻烦,只是你的名声……”
“娘。”颜若宁放下茶盏,郑重其事道,“咱们退婚,先不占理。康平侯府抓住把柄,只会牢牢不放,不将咱们扭送到官府,吃下咱们家大半家财,绝对不会罢休。”那些人的虎狼面孔,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女儿自毁名声,又与你们断绝关系,他们寻麻烦也不能寻到你们头上。”
“我一个待嫁女儿,不掌家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就算把我抢了去关起来,他们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钱财。因此,我与你们断得越彻底越好。”
“谁也瞧不出,好好一个侯府竟然那样……”颜夫人蹙眉叹道。
颜若宁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花团锦簇的高门侯府,内里阴私狠辣肮脏不堪,竟至于此。
“不过——”她到底有些迷茫,“爹、娘,你们果真信我所言么?”
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在她的人生中,她嫁去了康平侯府,度过了无比艰难的三年,嫁妆被掠夺,父母遭牢狱之灾,她则在和离前夕被活活掐死。
她分明死了。
一睁眼,竟然又活过来。
并且,还是三年前,待嫁之时。
她重生了。
这样的话说出去恐怕人人当她是疯子,可是她的爹娘竟然立刻信了她,听从她的安排与侯府退亲,又陪她演了一处大戏。
颜夫人握住她的手,笃定道:“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我们赌不起。”
颜若宁的眼中忽然觉得有些汹涌热意:“娘——”
上辈子她无知任性,连累了爹娘与她一同遭受那般罪。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三人再在牢狱中痛哭流涕。
上辈子正是她嫁去京都,让爹娘的财富露了人眼,惹来小人嫉恨,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嫁去京都。只要避开他们,他们一家一定都会好好的。
颜夫人轻轻替她擦拭,柔声道:“咱们虽说家资丰厚些,到底是平民小户,无权无势。侯府高门,原就不是咱们攀得起的。这话定亲时娘就与你说过,你当时不听,如今——”
“囡囡,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一切都来得及,别怕。”
“下次挑夫婿时,咱们别挑那门第高的。任他什么人,都一定见过了瞧上了再点头,好不好?”
颜老爷补充道:“最好是能招来做赘婿,留在家里!反正咱们养得起!”
颜若宁噗嗤一笑,一抬眼,正好对上左侧的一堵墙。
墙的那边是——
她掩住急切的心跳,遮起通红的耳尖,偏过头不敢看那堵墙。
“嫁人自然是要嫁喜欢的嘛。”
古朴的书籍泛了黄,一本本摊在庭院的石板之上,仿若悠闲度假一般,感受着暖阳热意,直到热意渐凉,天色近晚。
李婶在厨下收拾了半晌,才见自家公子从书房出来。
他慵懒地抬抬手肘,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稍作活动,进了厨间,捻起一枚青果。
“哎呀,少爷,这个还没洗!”李婶熟练地抢去青果,放在水下清洗。
“哦……”
李婶将洗过的青果递给他,说道:“少爷,我今天听到旁边好像有动静。”
她指了指右侧的墙。
赵明霁抬眼瞥了一眼,咬下一口青果:“嗯。”
“是不是那个大小姐与家人闹翻,就搬了回来?”李婶觑了一眼少爷的脸色。
“那又如何?”赵明霁淡淡问道。
李婶摸了摸后脑勺:“也是,与咱们无关。”
当初两人闹得那样凶,少爷这样的性子,必不可能再回头。
“我备了鱼一会儿晚上吃,少爷还想吃些什么?”她换了话题笑问道。
赵明霁拧眉想了一会儿,正欲回答,只听院中敲门声起。
“谁呀,都黄昏了还来敲门。”李婶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打算去开门,却被赵明霁制止。
“我去吧。你先忙。”
“好勒。”
赵明霁信步走近庭院。
五月时分,凉风吹过,日暮时还有些凉意。
天边染了红霞。他随意向右瞥去,高高的院墙另一侧,枇杷树枝繁叶茂,被晚霞染了色。
敲门声还在继续,他往暗红的垂花门走去。
垂花门前,换了一身黄衫白裙的少女双手交握在胸前,脚步细微地前后挪动,佩环轻轻地发出碰撞声。
她有些紧张。
又有些期许。
她与阿霁始于十岁那年懵懂无知的惊鸿一瞥,缘于两小无猜的七年岁月,戛然而止在十七岁两人的争吵之中。彼时她生怕他提前说出断情绝义的话,于是抢在他前面,说出了断的话。
她有她的骄傲。
如果他不爱,她一定不会逗留。
一别三年,京都长夜慢慢,她从不允许她的悔意到天明。
直到在牢狱之中遇见他。
她纵使狼狈却骄傲,生怕被他瞧出破绽,连求他救父母也低不下头。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承认她后悔了。
可是,他却说,是他后悔了。
分明那时,她都要和离与他在一起了。
他还问她,是想在江州成婚还是在抚州。
手轻轻抚了抚脖颈,她浑身一颤,后怕地立刻松手。
好在她与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果,那时我跟你说对不起,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长达三年的再难弥补的遗憾了?”
重活一世,这回她先来放下那些可笑的骄傲,好生与他在一起。
她提起裙摆拾阶而上,站定在暗红的垂花门前。
古朴的兽面铺首被握在纤细的手指间,咚咚咚。
门扉轻叩。
门被缓缓拉开。
门后是一张俊美到让花木黯然失色的容颜。微卷的额发之下剑眉端正,鸦青纤长的睫羽压住低敛的美目,挺拔的鼻峰左侧有一粒让如画容颜生动起来的小痣,恰到好处的鼻尖之下,是线条分明的薄唇,以及令人怦然心动的下颌线。
此时那双美目微凝,睫毛轻颤,眉心微蹙之际,门被嘭地一声关上。
颜若宁眨了眨眼。
她问他她来说对不起的话,他会不会和好。
阿霁当时怎么回的?
他说,也不一定。
也!不!一!定!
颜若宁:“……”
一旁的白珠望了望天。
她就知道小姐一定会被关在门外!
“咳咳——”颜若宁轻咳一声,厚颜继续敲了敲门。
“阿霁,开开门好不好?”
门那侧,传来一声轻嗤:“呵。”
说罢,脚步声渐远,显然是不准备再开门。
颜若宁摸了摸心间,回头巴巴瞧了白珠一眼,唏嘘道:“听见没,阿霁那声呵仿佛带着鼻音,他好伤心。”
白珠:“……小姐你确定?”
鼻音?那分明是赤果果的嘲讽!
颜若宁深沉拍了拍她的肩,摇头离去:“你不懂感情。”
白珠:“……”似乎受到了一点伤害。
她紧随其后:“那赵公子不开门,小姐准备怎么办?”
颜若宁正好走到小桃树旁,摸了摸将将长出依旧青涩的小桃子,望着一旁高高的白墙黑瓦,笑着眨眨眼:“又不是只有进门一条路。”
李婶正在厨下忙碌,见赵明霁面色不虞走进来,不由探了探头瞧瞧外面,问道:“少爷,方才是谁在敲门?”
赵明霁脚步顿了顿,蹙眉冷道:“不是谁。”
“哦。”李婶奇怪地瞥了外面一眼,继续备起了菜。
此时,庭院中忽然传来人声。
“往那边挪点儿!”
“扶好扶好!”
“我要爬上去啦!”
她赶紧跑到庭院一看,只见与邻居相连的右边墙头,已经出现了一个插满珠钗的发顶。
李婶觑了觑身后自家少爷。
只见向来风光霁月风轻云淡处事不惊的公子此刻绷紧了身体,收紧了下颌线,面色沉如锅底,眸色如墨望着那边高高的院墙。
那边翠蓝蝴蝶钗儿轻晃,挽成留仙髻的乌丝渐露,一张盛若玫瑰的精致小脸出现在墙后,流转的杏眸扬起笑意:“阿霁,李婶。”
李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打个招呼。
突然,自家少爷发出一声哼笑,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李婶,是不是很久未打扫院墙了。”
李婶不明所以:“啊?”
少年郎君懒懒伸手一指,指向那方院墙:“我瞧院墙上有许多灰尘,去拿竹扫帚将灰扫一扫。”
他笑得似有若无,眼眸中却全是冷意:“还请一定要扫得干净些。”
“好勒。”
李婶是个尽责的仆妇。何况这家少爷与她相处日久,感情丰厚。她自然要将院墙上的灰尘都打扫干净。
她拿过一把大大的竹扫帚,高高举起:“哎呀,果真有很多灰尘!”
说罢刷——地一下,横扫过去。
颜若宁躲避不及,险些要掉下去。
她缩着头喊:“李婶!别现在扫灰呀。”
李婶又刷——地一下横扫过来。
“抱歉,颜小姐,这是少爷的吩咐。”
颜若宁:“……”
她决定寻个时机快速越过去。
眼见那扫帚去了一边,离她很远,她硬着头皮蹭地往上一冲,双手撑住院墙,想要越过去。
谁料扫帚恰又同时飞速扫了过来。
“啊——”
她下意识捂住脸,躲避不及,往后仰翻下去。
咚——
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还是在自家院墙里。
那边迅速传来一群凌乱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
李婶举着扫帚,僵硬地看向自家少爷。
不知为何她觉得少爷也有些僵硬。
“就这样吧。”赵明霁冷漠掉头,俯身收拾起地上晒了一日的书籍。
颜若宁揉了揉腰,疼得龇牙咧嘴。
她竟不知道,阿霁还会拿扫帚赶人了!
“小姐,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白珠劝道。
“白珠,你忘了我小时候的称号了吗?”颜若宁盯着高高院墙,虎视眈眈。
小时候?
白珠回想了半日,忽地想起——
“直行娘子!”
一股脑向前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不走弯路的直行娘子。
颜若宁嘴角抽了抽:“记得就好,不必说出来。”
她勾勾手指:“喏,去叫十个人过来,最好是能攀墙不用梯子的那种。”
书被晒了一下午,翻出淡淡墨香。
赵明霁微微吐了口气,抱着书打算回屋。
“李婶,过来先帮我把这些书一并搬回去。”闻到墨香,少年郎心情有些愉悦,语调也轻快了些。
“来勒!”李婶净了净手,从厨间出来。
忽然,右边院墙又窸窸窣窣传来动静。
“怎地她还来?少爷你放心,交给我!”李婶挽起袖子,举起竹扫帚大步向前。
少爷不愿见她,她自然不会对那个大小姐客气。
夕阳越来越低,快要隐没在枇杷树之后,赵明霁眸色沉沉地看着墙的那边,不置一词。
忽然,一个脑袋从墙后钻了出来。
李婶眼疾手快,举着大扫帚就扫过去。
谁知另一侧又钻出个脑袋。
李婶急忙跑回来。
这边又出现了一个,不对,两个脑袋。
李婶索性一把横扫过去。
院墙那边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李婶自诩力大无穷,此刻也有些疲累。
“李婶,不必白费功夫了。”赵明霁眸色沉了沉,看向墙那边,“他们是有备而来。”
李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这颜家小姐是想干嘛?”
白墙黑瓦之上,黄衫白裙的女子高高坐在墙头,一双洒金绣樱雪的绢丝绣花鞋盈盈翘起,白皙的小脸染上盛极的霞光,乌黑的长发在晚风中扬起。
她清脆的声音染了笑意,仿佛夜莺一般:“李婶,抱歉,一会儿我来与你赔罪。”
说罢,她弯起眼看向不远处的白衫公子,杏眸流转,满是霞光。
“阿霁,我要跳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