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西回到家,母亲金阳已经摆好了碗筷,他默不作声地换鞋,金阳边盛饭边催促:“动作快点,洗完手过来吃饭。”
裴松林还没下班,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眼望去,朴素的木质家具挤在并不大的空间里,一张从他出生之前就放在厅子里的布艺沙发。东西都不新,好些还用得褪了色,不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裴绍西洗完手,接过金阳递来的饭。今天的晚餐是一盘上海青、一盘红烧肉,一盘红烧茄子和一个豆腐番茄汤。
他夹了一根青菜,拌了一大坨饭扒进嘴。金阳皱起眉,伸起筷子连夹了三块红烧肉到他碗里。
“别光吃青菜。”
裴绍西只是嚼着米饭,没有任何应答。犹豫了数秒,他才咽下饭开口:“周六……”
他抬头看她,“周六可以出去玩吗?”
“玩?”金阳放下碗,不可置信地审视他,眉头越皱越紧,“你怎么想的?”
裴绍西避开了她的注视,自顾自解释:“作业我都已经做完了,新买的那几本辅导我也写了。我想周六出去放松一下,可以么?”
“裴绍西,”金阳嚼了一口米饭,严肃地批评,“不是说作业写完了就没事干了就一身轻了,给你买的那些习题难道是为了我写的?写两页就行了?不能继续往下写?周六周日这么宝贵的时光,难道不能用来看看书?不能多背几个公式、单词?要把它浪费掉才甘心?绍西,读书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知道吗,我觉得这个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反复强调。”
裴绍西半低着脑袋,嘴里已经没有米饭了,他还在嚼。“可是,我周六周日从来没有出去玩过。”
“你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想着玩呢?”金阳放下筷子,她难以理解地紧盯他,继续道:“周六周日在家复习、预习有什么不对吗?绍西,你现在就是学习的时候啊,不要以为小学就不用努力了,你姑妈的儿子,小赵你知道吧?他今年已经考上研究生了,他从小到大学习多少刻苦我都看在眼里,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都……”
“您别说了,您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裴绍西彻底放下筷子,把头低得更下去了。他用手指撇掉裤子上的米粒,不再言语。
金阳扯扯他肩角的衣服,“你知道这身校服多少钱吗?你知道让你上这个实验小学花了我们多少钱吗?裴绍西,妈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争气点,别老想着玩,可以吗?”
见裴绍西不说话,金阳深出了一口气,“你要去哪儿玩?和谁去?又是白辜月吧?能不能长点心眼,为什么要天天和一个小女孩搅在一起呢?”
裴绍西瞬间抬头:“和白辜月一起怎么了?她是我们的邻居。”
金阳重新端起碗,“邻居又怎么了?她能帮你什么吗?一天到晚分散你的精力,还有她爸……”她抿了抿嘴,换了种语气继续说:“妈妈是为了你好,她没事就找你,结果次次考第一,你倒好,万能老二,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你学好吗?你也知道她爸爸断了只手,做什么都不方便,你还天天跑过去帮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顾好自己,别没事瞎帮忙,现在是年龄小,以后长大了说不定赖上你……”
“够了,”裴绍西站起来,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和白辜月没关系,我不去就是了,你以后别再说了。”
他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裴绍西!”
金阳气急,“把饭吃掉!”
“吃饱了,做作业去了。”
裴绍西回房,一头扎进被子。长长的一口气被叹进了棉被里。他撑着身子坐起,伸手拿过床头的一只毛绒小熊。
崭新洁白的一只小熊,标签都还没有剪掉。
裴绍西摸了摸小熊的头顶,抬头看了眼日历。
距离十一月,还有半个月。
“周六我要去同学家一趟。”
白辜月把碗里的泡沫洗净,递给一旁的白詹宇,白詹宇单手拿碗,放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哦呦,我们月月已经和同学们相处得这么好了?”
除了隔壁的小裴,他还是第一次从女儿嘴里听到第三个同学的存在。白辜月打小就安静,性子不温不冷的,一旦开口又过分坦率,比起其他小孩,少了点活泼,多了点成人式的稳重。但这份早来的沉稳在这个年龄必然会让她显得格格不入。白詹宇时常忧心她的人际关系,害怕她交不到朋友。
听到白辜月这般发言,他这下宽慰许多。“那我蒸点甜点,你明天送过去。”
白辜月点点头,拿着碗想了想,她和贺鸣珂的关系还不能用好来形容,说有点糟糕也不为过。不过从这一次贺鸣珂好心邀请她去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坏人。
翌日清晨。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的举手。”
贺鸣珂负手而立,看向丁渔,丁渔颇有管家风范,拿着名单准备数人头。
现在是早上八点,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A班的大多数同学都已经聚集在了贺鸣珂的家门前,正惊叹万分往里张望。大门往内窥去,是满眼的绿植和花卉。喷泉在不远处,能听到宁静祥和的水声。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贺鸣珂特地嘱咐赵嫂今天早点叫醒他,难得起了个大早。贺鸣珂穿了一身西式的小礼服,黑色的蝴蝶领结打得十分完美。
今天的发型是专业的造型师为他设计的。一个帅气的大背头。贺鸣珂的眉弓比一般小孩要挺立,头发也比其他小男孩留得更长些,微卷浅色头发蓄在脑后,颇有点像电视里的吸血鬼公爵。
当然,这些都是贺鸣珂自封的称号。
他看了一眼腕表,迟迟未见白辜月的身影。
不会放他鸽子了吧?
……好你个白辜月。
难以原谅之际,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人群极速飞驰而来。夏冬天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月月!过来,站我旁边。”
白辜月背着她的大书包,书包里装着她前一个晚上放进去的书本辅导资料、题库、错题本,还有白詹宇亲手蒸的千层糕。
“月月,没想到你会来。”夏冬天挽着她的胳膊,“你怎么背了一个书包?又不是来上课的。”
白辜月没料到贺鸣珂家这么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点点头:“是……我是来上课的。”
见到白辜月,贺鸣珂终于松了口气。他远远打量她,白辜月穿了一个红色的外套,里面是绿色的底衫,搭配了一条洗得发灰的牛仔裤,脚上是朴素的布板鞋。
像一盘彩椒炒肉。
贺鸣珂感觉自己的双目被刺伤。
他有点后悔让白辜月来了。
贺鸣珂走到白辜月面前,质问:“你为什么要穿得和乡下人一样?”
难道见他,不值得白辜月挑件得体的衣服吗?
白辜月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并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于是直视他,回答:“可我就是乡下的。”
贺鸣珂竟无言以对。他又说:“你迟到了,你没有基本的时间观念吗?”
“抱歉,”白辜月承认自己的错误,“你的家太远了。”
贺鸣珂纳闷了:“你不能让你爸开车来?”
白辜月诚实交代:“我家没有车。”
上帝啊。她是非洲来的吗?贺鸣珂有点头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问她这些愚蠢的问题。
白辜月脱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袋子内还套着一层袋子,重重包裹下的是白詹宇做的千层年糕。她手一伸,给贺鸣珂:“这是我爸爸做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家的东西,给你。”
贺鸣珂急退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生化武器。他皱眉盯着那袋子软趴趴的东西,惊悚质问:“这是什么?你不要把有毒的东西带进我家。”
“这没有毒,是甜点。”
贺鸣珂刚想让她丢掉,阿琳娜突然来了。
“小朋友们,早上好呀。”
她拎着花洒,刚从院子里出来,笑眯眯地问:“都吃早饭了吗?”
“吃啦!”大家异口同声。
“怎么都站着呢?快进来,厨师叔叔已经在准备大家的午餐了哦。”
“哦耶!”
“万岁!”
在阿琳娜的号召下,大家一窝蜂地涌进贺鸣珂的大门。
阿琳娜发现还有个小朋友站在原地,仔细一看,原来是贺鸣珂的那位小同桌。她走上前,把手里的花洒丢给一旁的贺鸣珂。
阿琳娜摸摸白辜月的脑袋:“是小月同学呀。”
白辜月举起那份千层糕,递给阿琳娜,“早上好,这是我爸爸做的千层糕。”
阿琳娜惊喜地接过,“看上去很美味,替我谢谢你的爸爸,我会拿回去好好品尝的。”
贺鸣珂不敢相信那乱七八糟袋子装着的那一坨是人吃的东西。
“甜甜,愣着干嘛?快点带着你的同桌进去玩,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
“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字了?”
贺鸣珂无语至极。
“有什么关系嘛,”阿琳娜不以为意,冲着白辜月笑笑,“甜甜很好听呀,对吧。”
白辜月回以礼貌的笑,“嗯,听上去寄托了美好的寓意。”
“呀,小月真会说话。”
马屁精。贺鸣珂心中冷嗤,这女人手段还挺高明。
阿琳娜走后,贺鸣珂把花洒放在一旁的石椅上,整了整领结,又扫了一眼白辜月,她正在抬眼观赏他家的景致。
他勾起嘴角。哼,好好看看吧,别惊掉了下巴。
白辜月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她猜想,贺鸣珂家的图书馆会在哪里呢?
见她看得如痴如醉,贺鸣珂通体舒畅,他决定带她开开眼。“别傻站着了,跟着我,要是迷路了我可不会管你。”
“好的。麻烦你了。”白辜月从书包里掏出三张卷子,“走吧。”
贺鸣珂停下脚步,指着她的试卷,“你这是在干嘛?”
“我打算做完这三张卷子。”白辜月解释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温书室吧。”
作者有话要说:【匿名】如何打动一个眼里只有学习的女生,急……感谢在2022-12-17 16:25:39~2022-12-18 20: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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