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釜底抽薪

说实话,白辜月对这次单元测的成绩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她学习生涯里的一次滑铁卢。

前几日在办公室,英语老师张凯丽抚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对她说,她的作文结构很漂亮,语法知识也很扎实。那究竟是为什么被扣了一分呢?老师翻到一面,也就是听力部分,她错了一个选项。

这一题问,康康准备和麦克去郊外旅游,请问他们带了什么?

A是一顶太阳帽,B是一把鱼竿,C是一副太阳眼镜,D是一个篮子。

正确答案是C,白辜月选的是A。

错题再正常不过,可是白辜月错的这一题难度系数极低,张凯丽推测是粗心所致,譬如脑袋里想的是C,却一不小心填了A。不然,白辜月没有理由在这种送分题上丢分。

白辜月感觉脸蛋热热的,深感惭愧。然而真相却大相径庭,这并不是她粗心造成的。

不仅如此,听力的许多选项,她都是诚惶诚恐地填下,至于对错,她也不敢保证。

白辜月的词汇量超过同龄人,语法知识倒背如流,唯独听力和Speaking令她束手无策。是的,她并不是一个天才。

白辜月一到三年级都是在一个叫成功小学的普通学校里念的。这所小学和任何一所普通的小学一样,三年级才开始接触英语。但北浣实小的学生不同,他们从一年级开始就学英语了,北浣小学四年级学的英语知识放在普通小学,妥妥都是六年级乃至初中的水平。

这是一个巨大的鸿沟,白辜月要跨越这个鸿沟,就得付出比一般学生更多的努力。

但众所周知,英语并不是一个只要会写会背就万事大吉的学科,它更多的要求学生们会听、会讲,至少在北浣实小,学会应用英语比学会应试英语更重要。

北浣实小为此聘请了许多外教,举办各种英语大赛,以培养学生的英语环境。

白辜月缺少的就是那份英语环境,她的梦想是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一个英语磁带复读机。她家没有任何培养英语听力的工具,以至于每次写作业,她都只能略过听力部分。听得少,自然也说不好,一到英语课的Speaking环节,她都得提前焦虑半节课。

白辜月特地去店里看了一下,最便宜的老式英语磁带复读机也要一百多块,更别说更高档次的。她想,暂且不用应该也没问题。

显然,她误判了。

北浣实小听力的难度和从前那所小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她这次只是幸运,错了一题,下一次,白辜月不敢深想。

“月月,你在想什么呢?把皮筋拉高一点。”

“好。”

白辜月把小腿处的皮筋挪到了膝盖位置,她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和白詹宇说一下,她需要一个英语磁带复读机。

夏冬天站在她对面,俩人当柱子。她问:“月月,你什么时候生日呀?”

“十一月一日。”

夏冬天掰掰手指,“很快了哎,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跳皮筋结束,三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白辜月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嗯,不可能吧,你别不好意思,”谢小婉插嘴,坏笑,“反正是冬天的钱,又不是你的。”

“没事啦,我到时候自会准备一份大礼,”夏冬天突然记起什么,忍不住感慨,“月月,你还记得半个月前贺鸣珂妈妈送我们的那个小熊吗?”

白辜月点点头,“怎么了?”

“我姐说,这熊是纪梵希的,”她伸出两根手指,“起码要两千呢!”

“真的假的?”谢小婉扑到两人中间,懊悔哀嚎,“早知道我也去了!”

“是你自己不去的。”

“我要帮我妈看店嘛。”

白辜月脸色苍白,她不知道纪梵希是什么牌子,万万没想到那只小熊居然要两千。如果早知道这么贵,她是绝对不会收下的。她什么也没给贺鸣珂,仅有那份千层糕,但一份千层糕也不值得贺鸣珂妈妈用两千块的东西和她交换。

“月月,你怎么啦,怎么反倒还不开心了?话说,贺鸣珂家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富有呢。”

“不然也不会那么嚣张,整天耀武扬威的。”

白辜月心里别扭极了,难受程度堪比偷了别人家的钱。白詹宇从小就教育她,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人情是最难还的。

她免费上了贺鸣珂家的课,还收下了一只两千多块钱的玩偶,就算她现在收拾好东西去贺鸣珂家做洗碗工,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完。

“老大,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了足球,出去踢不?”

贺鸣珂把脑袋放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晃了晃头。

“老大,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很像《聊斋志异》里面被妖怪吸了阳气男人,你知道吗,就是印堂发黑,像这样。”

丁渔吐出舌头,装出一副要死的模样。

踹丁渔一脚的力气贺鸣珂还是有的,贺鸣珂剜他一眼,“滚。”

“痛痛痛,”丁渔单脚跳了一圈,“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贺鸣珂眼下是两片淡淡的黑眼圈,他懒得与丁渔多说。

为了弥补单元测折损的形象,他这些日子拉着阿芸没日没夜地为自己补习。

贺鸣珂在饭桌上向众人立下“不学完就不吃饭”的毒誓,从此房门紧闭,拒见任何人。

贺文彬和阿琳娜倒觉得是应该的,不为所动,继续各做各的。

倒是赵嫂操心得不行,她连送几次饭都被赶下来,贺文彬一边看报纸,一边说:“不用管他,饿了自己就会爬出来吃的。”

贺佩灵躺在沙发上玩iPad,也忍不住应和道:“是啊是啊,贺鸣珂最没出息了,他哪次不是这样。”

“贺佩灵,你也不用说你哥,前几天考完试了吧,给我看看你的成绩。”

贺佩灵意识到大事不妙,抱起iPad准备开溜,“我回房学习了。爸爸妈妈晚安。”

贺文彬扶额叹息,阿琳娜正好切好一盘水果过来,“怎么了,看上去那么头疼。”

他不理解,“有的时候我在想,你说我们俩好歹也都是正经大学毕业的,为什么生的孩子一个两个都不是读书的料?”

“哎,他们还小嘛。也许智力还没开呢。”

在教育上,夫妻俩始终不能达成一致。贺文彬主张的是精英教育,阿琳娜则是快乐教育,实际情况似乎也更偏向后者一点,总之这些年贺文彬给俩兄妹请的各种家庭教师,报的各类知识型课程,全都打了水漂。

“话是这么说,”赵嫂端着手里那盘饭餐,叹了口气,“小芸也没吃晚饭呢。”

陈阿芸时常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需要这么一份工作,以她的学历,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一点呢。

她才不到三十,镜子里的自己已然是四十岁的苍颜。

“鸣珂啊,我们休息一下吧,劳逸结合也是很重要的,人类除了学习,还需要娱乐和进食,你能明白吗?”

陈阿芸讲不下去了,她还能怎么细讲呢,好比是二加二等于四这样的简单问题,要她从头到尾剖析,反复强调六十次,眼前这个男孩才会怜悯她一般地露出恍然的表情。

“好的。”贺鸣珂慢慢翻出下一本数学书,礼貌询问,“阿芸姐姐,休息好了吗,可以开始讲这一本了吗?”

陈阿芸捋了捋所剩无几的刘海,嘴唇裂出好几道口子,唇无血色,她奄奄一息地劝道:“鸣珂,其实,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你看,你的美术和乐器都很优秀,完全可以在这两个领域大放光彩。正所谓行行出状元,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就比如说这个学习,有些人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学习。”

“说得有道理,”贺鸣珂点点头,翻开数学书,“那么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陈阿芸第一次深刻领悟了什么叫“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贺鸣珂慢慢从桌子上撑起来,眼下的阴影越发明显,他狷狂一笑,喃喃自语,几近癫狂:“等着吧白辜月,下次单元测,我要让全世界为我喝彩!”

“白辜月?”丁渔想起了什么,“老大,我刚才在操场上听到夏冬天她们说,好像下个月一号就是白辜月生日了!”

“生日?”贺鸣珂撑着半边脸,对这个情报毫无兴趣,“她生日关我什么事。”

“老大,你不准备送白辜月礼物吗?你们好歹是同桌。”

“笑话!”贺鸣珂瞬间放下手,“我贺鸣珂是谁?她白辜月是谁?她有什么资格。”

“可是老大,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丁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他。

“机会?”贺鸣珂忽然顿悟什么,于是谨慎地把耳朵贴上前,“说。”

“老大,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打败白辜月、让她臣服于你吗,我们干脆在她生日这天……”

“为她举办一个特大派对,送她一个超级无敌豪华的生日蛋糕,”贺鸣珂立马接着道,“到时,白辜月看到这样毕生难忘的画面,必然会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并说‘贺鸣珂大人,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我何德何能,求你让我做你朋友吧!’我大笑三声,只好勉强同意。”

丁渔眨眨眼,他还什么都没说,贺鸣珂就已经把流程编写完了,“啊……对!”

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他们的目标岂不是就在眼前!

贺鸣珂哼哼一笑,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他大力拍着丁渔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坏。”

“哪里哪里,还是老大您更坏点。”丁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贺鸣珂爽朗大笑:“那当然,再坏也坏不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最近还好吗,身边好多人阳了,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