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11章 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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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虽然恶毒但到底出身伏龙门,若在此出了什么事他们万境宗难辞其咎。
谢樈濯见状忙上前制止,双手成诀指向那胖子,舒缓的灵力慢慢抚平胖子的巨痛,只留下深可见骨的疤痕。
胖子冷静下来后暴起向着徐醒洲攻去,徐醒洲挽剑回击,两人在林间缠斗。胖子虽然修为较高,但他一向是靠着各种天材灵宝堆起来的,比起徐醒洲自然差了一截,几个来回便见颓势。
谢樈濯挑剑打开徐醒洲欲刺进胖子的剑,道:“不过一场误会,莫要失了和气。”
胖子闻言更怒:“我呸!你们几个万境宗的小崽子算老几也敢和我叫嚣?误会,行啊,让他把手给老子剁下来道歉,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徐醒洲更是看也不看谢樈濯一眼,只用剑击开他,而后再次剑气凌厉地攻向胖子。
这次他不过几招便把剑横在了胖子头上,略压着眉道:“现在还想道歉吗?”
胖子平日里仗着宗门强盛,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信徐醒洲敢真的杀了他,剑在眼前也仍旧谩骂:“小兔崽子你……”
话音未落徐醒洲的寒刃已穿透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胖子的眼瞳不可置信地收缩。
面前的少年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垂着眼眸面色平静,好像宰杀的只是什么牲畜。
簌簌林间,忽然射出一支箭,在徐醒洲的剑刃只差毫厘便要割下胖子的头颅时,将他的手击开。
“铛”的一声,徐醒洲的剑落在地上,鲜血纷飞卷着泥土,他的手被这箭矢的力度击得震颤,来人修为恐怕远远在他之上。
“小公子的剑术如此高超,怎生脾气却这般暴躁。”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如流水击石,温润而又清澈。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自不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仆使。
男子身形消瘦,面色略带几分苍白,却难掩如玉般的眉眼,修长的指间握着一柄弓箭,方才那箭正是他射来的。
男子说了这一句,而后俯身用手扼住那胖子的伤口,他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只这么轻轻一拂,那砍了半截的头便又完好无损了。
男子唇侧带笑,不像修士倒像个什么书生,看他模样应是和那胖子相识,然而自己的同伴被人打伤也不见恼意,反而对着几人拱手道:“门中之人鲁莽,得罪了几位道友还望见谅。”
谢樈濯见他同样衣着伏龙门标识,且气度不凡,约莫是门中长老一类的人物,揖礼道:“我们也有过错,这位道友伤可有大碍?若您方便还请前去万境疗伤以表歉意。”
男子却道:“无碍。”他俯身将瘫在胖子一旁的灵兽救醒,轻轻抚了抚它的皮毛,又道:“这小家伙更需要你们治伤。”
他抱着那灵兽看向几人,和行真对视时微不可查地一顿,他唇侧的笑意更深,忽然对着行真伸出手去,将那灵兽递向她:“这脆弱的灵兽,恐怕要像姑娘这样细心的人才能照顾好了。”
行真一怔,她看着面前温文有礼的男子,又看了看他手中半阖着眼微微喘息的小兽,便伸出手去想将它抱过来。
她还没动作就被另一个人打断,徐醒洲笑得刺眼,他一把将灵兽抱进怀里,道:“我救了它自然该是我照顾,不劳你费心了。”
行真略抬头看了徐醒洲一眼,他却没有看她,只一味摸着那兽,仿佛真的是因为这灵兽才这样抢了过去。
男子也将视线转向徐醒洲,被这样打岔仍旧面色如常,只颔首道:“有劳。”便示意仆使上前将胖子抬起,又向几人作别,便离开消失在林间。
行真看着几人背影心中有些疑虑,她知晓徐醒洲剑锋之凌厉,方才她清楚地看到那胖子明明半截脑袋都被斩断了,便是修士也只是凡人,怎么会“无碍”还能活着呢?
活死人,肉白骨,除非是什么邪术。
那青衣男子看上去温和无害,然而正是这波澜不惊的模样显得更为异样。
“那不是活人。”徐醒洲出声打断她的凝视。
见行真终于看向他,徐醒洲才缓了面色,却偏过头去不与她对视,只道:“方才我与他打斗时,他关节咯吱作响,一张脸更是有如白布缝上去一般肿胀,待切开喉咙,喷出来的血也并不是人血。”
听了徐醒洲的话,齐明樾瞠大双眼:“你说的是真的?那他是什么,鬼吗?”
行真道:“也可能是活死人。”
徐醒洲道:“他们都是伏龙门中人,这个门派最擅长做邪阵惑法,虽然不至于是魔教,但暗中做的龌龊之事数不胜数。”
他说着顿了顿,又故意道:“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还真是人模狗样。”
可别因为人家的脸就觉得是好人了,都走远了还看!
行真完全不知道他是说给她听的,只觉得徐醒洲莫名其妙,也不欲接话茬,便道:“先将这只灵兽带回去治伤吧。”
几人便打道回府,谢樈濯在路上和他们讲了试道大会的信息,又将灵兽送去药峰,便各自告辞。
行真回了屋中便打坐修行,直到正午,有一个小童前来叩门,告知行真御鹤长老已然出关,约她前去一见。
想着是未来师父,行真便带着自己早已备好的灵丹随其而去。
她以为的师父应是像掌门那般仙风道骨的,然而面前的人却略有些颓唐。
御鹤衣着朴素,头发随意地束起,胡须有些杂乱,虽不至于被称作不修边幅,但却是看上去不像一派长老。
他一见到行真便热情招手道:“女娃娃,快进来!”
行真本已迈出一步,听了这话微顿……在她的人生里好像从来没被这样称呼过。
御鹤给她倒了一杯茶,见她还站在那,便又催促道:“快进来呀!我都等你很久了!”
行真上前先作了一礼:“见过前辈。”
御鹤道:“别别别,咱俩还不定谁是前辈呢!你可是神使呀!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行真便顺着他意收礼落座,从包袱中拿出一盒灵丹:“这是给您的,此次前来学艺,劳您费心。”
御鹤嘴上说着“哎呦还带什么礼物!”手却一点没闲着忙接过那盒子,打开看了看,见满盒灵丹均色泽莹润,灵气充沛,当下改口道:“这这这,多谢徒儿!为师……也有礼物送你,你且等等,过几日就给你。”
行真见他模样心中好笑,只道:“这是我应做的。”
送了见面礼,行真便说起正事,她将之前在桃花观中所见说与御鹤,又和他说明了那些幽魂来自下界的猜测。
御鹤闻言收起笑呵呵的模样,微蹙眉道:“若真是下界作乱,此事恐怕危及苍生。”
行真颔首:“我猜测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将下界妖魔渡来九洲,不知已进行到何种地步,和您说此事就是希望借助万境的力量查探。”
她说着拱手道:“神殿式微恐怕无力监管,若万境肯出手调查,愿倾神殿全力协助。”
御鹤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此事关乎九洲,可不是你神殿一家之事,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当下便应道:“我会与掌门商量此事,尽快查探。”
行真想起对那幕后之人的猜测,和那些许多参与其中修士,便道:“还请暗中进行,莫要打草惊蛇。”
……
在梦里,洞口外,大雪漫天。
徐醒洲偏高的身体缩成一个扭曲的形状,藏在一个小小的洞里,失去修为庇护的他饥寒交加,伤势深重之下已然奄奄一息。
“你还好吗?”
在最后的时刻,他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他依稀记得这个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吟唱的渡灵曲是白茫茫中唯一的色彩。
他此刻狼狈不堪,想躲避她的注视,然而却根本没有力气起来,甚至连呼吸都艰难。
那少女没有再问,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温暖柔和的灵力从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身上。
徐醒洲微微抬眸,可他的两只眼睛都已被刺瞎,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一片静谧中,他想问她不是神吗?看到他这样的妖魔,为什么还要浪费灵力救治?
又想对她说别费力了,他只消片刻就会灰飞烟灭,已无力回天了。
少女很快也意识到这件事,她沉默良久,久到徐醒洲以为她已经离开。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对不起。”
身为神明,她既没办法阻止恶战,也没办法救下任何一个生灵,只能不断地、用尽全力、直到精疲力竭地在这片冰原中施法渡灵。
徐醒洲嘶哑的声音响起:“我是魔。”
神魔不两立,她应该做的是直接结果了他。
行真却没有回答,此战看似是魔族挑起,然而真正的缘由她心知肚明。
神魔只是界限,造成生灵涂炭的另有其人。
她在他弥留之际用尽灵力将他的魂魄聚集,而后渡灵送他入了轮回。
刻骨的疼痛在魂魄离体时传来,而那一刻徐醒洲也终于能看清她的模样。
那样一双眼睛,他只一眼便再难忘记。
徐醒洲从梦中惊醒。
微掩的窗被风吹开,卷起案前的书卷沙沙作响,徐醒洲怔愣了好一会才被这响声唤回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再次梦到这个景象,那些逼真的痛意仿佛从梦而来刻在他的身上,和她相视的一瞬穿过转世的虚影,再次落在他的眼中。
让他疼痛难忍,让他震颤不已。
徐醒洲喘息着坐起,他神色沉沉似乎还带着那梦中魔神的情绪,下一刻便起身推门而出。
行真,此刻他只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