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的泪

白暮雨看着那面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墙壁,目光不觉一颤,嘴唇也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想到烟凝就在这间院子里,却躲起来不愿见自己,白暮雨的胸口就闷得不行。

可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拳头紧攥,将所有情绪生生压了下去,挺直了身子站在原地,侧耳静听。

待确定院外巡查的兵卒们已经走远,他这才开口幽幽说道:“娘子,我知道你就在这院子里。暮雨明白,昨夜你在林瓷家出现,定然有你的苦衷。

只是皇城司的人到底已经认出了你,我必须抢先一步跟你通个口信。

不论你有什么事,这三天内都不要再行动。三日之内,暮雨必定会将假扮狐妖的贼人缉拿归案。到时这个案子结了,你再出来办事。

还有,玄黓现在应该跟你在一起,狐皮袄是他的,也叫他一定不要出门。

这次的案子影响实在太大了,即便是无辜之人、即便狐皮袄是被偷走的,只要跟凶犯沾上边,也一定会被抓起治罪。更何况玄黓的狐皮袄机关重重,在照宋法度上,也是第一等的禁物。

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娘子你那里有什么关于狐妖害人案的线索,想要交给官府的,一定不要交给任何衙门。就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能知道。

娘子只需将所言之事写在信里,交给马行街街角一家刘记茶铺的刘掌柜就好。娘子只需说是给白暮雨的,他自会传递给暮雨。”

说完之后,白暮雨咬住嘴唇,攥着拳头原地怔了一会。

也许是那件熟悉的水晶杯,也或许是那份熟悉的珍珠奶茶,叫他对这座简陋且陌生的小院莫名产生出了一种依赖感。叫他一时间再不舍得就这样离去。

如果没有案子,他真不想现在就离开,

可是不离开又能如何?

他当初被她的眼泪惊到了,顿时心碎到不能自已,自惭形秽到恨不能把自己劈了,给烟凝出气。

到底是他这个凡夫俗子委屈了她。

娶了仙子一般纯净圣洁的她,却没能护她周全,拖她进了泥潭,叫她受了委屈。

他不该那般自私,叫自己身上卸不掉的俗物牵绊了她。她本就该是天上的仙子,无忧无虑,不被任何世俗所扰。

那日他忍着碎骨般的疼痛,放了她自由,难道今日就能恬不知耻的去央求着她重归于好吗?因着她曾受到的伤害,他便是这世上最配不上她的人,他甚至比不上玄黓的一根小指头。

不觉间,他的嘴唇被深深咬出一道血痕。

想来那害人的贼女,该是偷了玄黓的狐皮袍,烟凝与玄黓才下山来追击贼人的吧?

如果是这样,他甚至有点感谢那件狐皮袍。不是这点联系,他与她该是再也见不到面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白暮雨对自己却更加厌恶了。

他真是畜生!贼女偷了狐皮袄害了那么多人,他怎么能对此产生任何的庆幸之感呢?

这不仅对于那些冤死的受害者是侮辱,对于仙子一般的烟凝更是极大的亵渎。

他到底是个低进泥土里的丑陋的人,永远配不上烟凝。

今日不论见或不见,都该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了。

没有这个案子,只要烟凝不想见他,他永不会去纠缠她。只要是她的选择,他都会尊重。

他难以抑制的低下头,却看到地上最后一枚黑色狐毛。他无声的俯身蹲下,拾起那细细的黑线,无比虔诚的收紧袖中手帕里。

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面墙,终不再犹豫,纵然前跃,轻盈如猿猴一般攀住墙头,瞬间翻了出去,只在方才的空地上,留下一颗泪珠,深深埋进泥土之中。

顿了一会,烟凝才打开木板机关,走了出来。

她抬头望着墙头,目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