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送的酒菜

只见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回廊中。

那人头戴裹巾，满脸大胡子，穿着一身花纹繁复的红色夸张胡服，脚踩弯月尖头皮靴的西域胡商，正大步朝他们走来。

烟凝眼底滑过一抹不以为人察觉的笑容。

今日的大鱼，终于咬钩了！

刘大娘子看见那胡商，有些心虚的攥着手绢，急急往楼下方向扫了一眼，又立时堆出笑来，甩着手绢的向那名胡人迎去，“哎呦，康公子，您平日里都在小园子，极少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小莲，快给康公子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吩咐侍女收拾杯盘桌椅。

那康姓大胡子胡商满不在乎般的朝刘大娘子摆摆手，“客套的话，刘娘子就不必说了，都是自家人。”

说着，他又将视线转向了白暮雨，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般的说道：“看上我们冬月腊梅姑娘，非要她出来跳舞的，就是你吗？”

烟凝见状，微笑着的摇起折扇，十分看热脑不嫌事大的补了一句，“没错，就是他。

就是这位白公子，刚才还朝楼下扔盘子摔桌子的，好悬没把一位姑娘给伤了呢。你看看，那姑娘现在还倒在地上呢，着实被吓得不轻。

人家姑娘一个个的都娇弱得不行，也就是他，半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真是粗鲁不晓事！”

鸨母此时也顾不得烟凝的煽风点火了，赶紧上前朝着康姓胡商连连赔不是，“康公子，腊梅姑娘就是帮着跳个舞，妾身可没为难人家，刚才为了这事，妾身还跟这白公子理论了两句呢~”

白暮雨装作被烟凝和老鸨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狠狠一甩手，“理论？真是可笑，你这鸨母，分明是在威胁本少爷，当本少爷跟那姓师的土包子一般好糊弄吗？！”

康姓胡商脸上却忽然现出笑来。

他表现的却十分大度，摆摆手说道：“这位公子莫要动气，都是出来寻乐子的，何必伤了和气？

方才小弟在门口也听到了两句，刘大娘子也是怕跟我不好交代，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其实呢，一个女人而已，小弟并不在乎，白公子喜欢，叫她上来相陪就是了。”

鸨母惊讶的睁大了眼，很快反应又过来，连连拍着马屁，“康公子真是有大量的人物，是妾身不端正，妾身在这跟您赔礼了。”

烟凝双眼一亮，不失时机的上前嗔怪般的对白暮雨说道：“白兄，人家大人有大量，你也别太过分了。我看不如这样，楼下那么多月份，你看看其他姑娘上来陪酒，不一定就选冬月嘛。人家康公子大度，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白暮雨冷着脸白了烟凝一眼，“好人倒都叫师公子给做了。”

烟凝笑呵呵的摇着折扇，“还是那句话，大家出来玩，开心最重要嘛。”

她又转向胡商，折起扇子，揖手施礼，“这位兄台，正所谓相逢即是缘，既有缘遇到，不如你我与白公子三人，一桌吃吃酒，权当认识个朋友，如何？”

胡商哈哈一笑，拱手回礼，“不敢当，在下康索，寄居京城，做些小买卖，承蒙两位公子不弃，实在高攀。”

说笑间，三人移步到烟凝桌前一一落座。

入席围坐后，鸨母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献宝道，“三位公子意气相投，又是初次相识，妾身愿赠上一桌酒菜，为三位公子助兴。”

烟凝点点头，“难得大娘子盛情，我们兄弟却之不恭了。”

说着又看向白暮雨，“白兄，反正小弟今夜要在此间留宿，眼下时候还早。与康兄又是初次同桌，不如这顿饭，就不叫姑娘作陪了，叫她们十二朵花，给咱们兄弟上些雅致素净的歌舞，如何？”

白暮雨看了眼满脸笑容的胡商，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白送的酒食，也不能白吃不是，就依你了。”

鸨母脸上立时现出笑来。

她心里很清楚，虽说那康胡子这会儿表现的很大度，但她毕竟是签了约了，不好将事情做得太过。他们这会不再闹什么幺蛾子，吃点素酒，实在再好不过。

不然万一酒桌上争风吃醋，一言不合打起来，就是大麻烦。

她连连朝烟凝、白暮雨二人道谢，转头就把烟凝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暗香楼很快又恢复了之前舞乐翩翩的热闹模样。

胡商抬手给白暮雨斟酒，烟凝扇子摇了摇，又倏然收起，笑着端起酒杯，对白暮雨说，“咱们敬康公子一杯吧。”

三人共饮，“康公子不是照宋人氏，这一口官话说得却甚好呢。”

康索笑道：“康某人从小长在封城，十几岁才跟着大人往来西域照宋，行商走货。从小说的都是官话。”

烟凝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现下各地刀兵不平，走货也不平安吧？”

“可不是，咱们马行的兄弟，各个会武，可就是这样，为避战祸，翻山越岭的也要多绕好多路。”

“真是不容易，”烟凝啧啧叹了两声，又道，“不知康兄经手些什么货物？我们兄弟二人要是有需要的，直接托兄台，岂不是会比在外面买便宜很多？”

康捻着胡子低头一笑，“无非是些香料、琉璃器皿、宝石、丝绸什么的，不知可有能帮上师公子的？”

烟凝啪地一声，将扇子用力打在手心上：“那可太巧了，宝石和香料，我都需要。”

大胡子摘下一个香盒，“这就是上好的香料。两位公子不妨先试试。”

烟凝两眼放着光，兴奋的凑到近前伸手接过，“这是纯金的镂空香炉啊，里面燃着香，外圈不论如何甩动，香灰都不会洒出半分，相传前朝杨贵妃就有这样一个香囊。康兄手上真是有宝贝！”

她看了下白暮雨，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个香囊，康兄可愿让给小弟啊！小弟愿出高价。”

康索倒是十分大气，“公子喜欢只管拿去，谈什么价钱！”

烟凝摸了下腰间钱袋，才发现钱袋都交给鸨母了，尴尬一笑，“初次见面，小弟怎好占康兄便宜？这钱是一定要给的。只是今日小弟随身之物，都抵了风流债。明日归家，定叫管家将银子奉上。”

康索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兄台如此客气，明明说了相送，倒叫小弟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之明日事明日再说。”

烟凝将金丝香囊挂在腰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古人有诗云：‘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你我兄弟三人不醉不归！”

三人齐齐举杯，共饮美酒。

白暮雨面上配合得很好，心里却越发着急。

他只有三日时间，眼下在这耗得已经够久了。既然将胡商康索逼了出来，就该想办法原地按住，审出他的口供消息，好尽快部署抓捕狐妖事宜。

可即便他心里再急，对于烟凝此时的行为，也只会尽力配合。烟凝想做的事，定然有她的道理。

“对了，”烟凝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神秘兮兮的放在桌上，“小弟身上也有一件稀罕物什，权当见面礼。”

胡商康索与白暮雨听了都放下酒杯，好奇前望，就连在烟凝身边伺候倒酒的鸨母听到这话，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烟凝表情越发得意，举着小瓶子跟众人说道，“这是紫石散，百病都可治，纵然是没病的，食之也能心明眼亮，精神大振，体力大强。

这一小瓶，就值纹银百两。一瓶能用一个月，康兄要是喜欢，这半年的紫石散，我师某人都包了。”

“这……”胡商却有些迟疑起来，看了眼烟凝，又看了眼鸨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鸨母捏着手绢掩唇一笑，“师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紫石散，都是各处贵家从康公子这里买走的呀。”

烟凝惊讶的睁大眼睛，“康兄不是只售香料宝石吗？竟然还有此等稀罕玩意？”

鸨母笑眼都快眯成缝了，“康公子那的宝贝可多啦，什么紫石散，硝石、硫磺、火药什么的，康公子那可全乎着呢。

平日往来客人有需要的，还都是妾身帮忙牵的线。就好比说这紫石散，康公子这里卖五十两一瓶，外面一转手，直接翻番一百两。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白暮雨听了这话，顿时明白烟凝布局精妙。

面上却不露分毫，跟着一起表示惊讶，“师贤弟，要是没有愚兄前面不胜酒力，犯了混，你还没有今日这番奇遇呢。这一下可帮你省了不少银子。这药你平常迎来送往，可没少用。这笔买卖若是真成了，你可得算我一份好处。”

烟凝轻摇折扇，皱眉啐了白暮雨一口，“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有好处也要给人家刘大娘子，今日就是不撞见你，日后常来这暗香阁，人家刘娘子早晚见到，也早晚要帮本公子省下这笔钱。”

鸨母给烟凝又斟了杯酒，满脸谄媚，“公子办事就是敞亮大手笔！”

白暮雨夹起一注菜，大口吃下，抹着嘴，笑道：“你这老贼，平常牵线搭桥的，没少从人康公子身上赚钱吧？就凭这点，人家住园子的钱，你也得给免了。”

鸨母娇嗔般的一甩手绢，“白公子哪里的话，净拿妾身寻开心。”

胡商笑着摆摆手，“大娘子照顾康某人甚多，再说没有刘大娘子帮衬，”站起身，“小弟这就为师兄、白兄去取些紫石散来，好叫二位兄台看一看，与这百两一瓶的紫石散，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白暮雨心头一惊，虽然目前来看没有任何破绽，但好不容易才出现的胡商，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作者唐朝罗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