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幕后黑手

烟凝蹲下身,望着着昭阳满是灰土泥屑的脸庞,眼底滑过一抹不忍之色。

她伸出手,为昭阳轻轻的捋了捋额间碎发,缓声道:“在得知你伪装厨娘,亲手给每一名死者都做过这道菜时,我便想到,这道菜,对于你和死者来说,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昭阳眉头微皱,静静的打量着这位师公子的脸庞。

她见过太多人,虚伪的矫作与纯净的真诚,她一望便知。

眼前的师公子,眼眸清澈,笑容恬淡,在她看来,无疑是真正真诚的。

不知为何,昭阳紧绷的心瞬间就松软了下来,她竟莫名有种释然之感,她苦涩一笑,“我原本以为厨娘做饭,最不容易被人察觉,没想到被你一眼就识破了。”

烟凝笑了笑,“凶手伪装厨娘,如果只为刺探目标人物的行为习惯,隐藏身形,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悄悄打听就好。可不会像你这样每次都要费尽心思的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一盘菜。

除此之外,这菜名也给了我很多信息。

只从这么雅致的菜名就能知道,发明出这道菜的人,颇有文采。‘兰桂齐芳’,喻指后代多福,可能喻指子孙福气的词句,可太多了。什么多子多福、子孙满堂、桂子兰孙,都比兰桂齐芳更直白,更喜气。

可他偏偏选了‘兰桂齐芳’这个虽然雅致,对于美食来说,却略显清冷的名字。如此气质,定是读书人无疑。

而这道菜,又是一种非常少见的私房菜,发明这道菜的人,不是你,就是你的亲近之人。

再加上昭阳你前面要杀的八个人,都是非富即贵。普通人家的女儿能跟他们往来,甚至与之结仇的情况只有两种。

一种是,你与他们身份相同,所以有过交往。另一种则是你在他们出现过的场合出现过。

第一种,被烟波真人对你描述给否定了。

烟波真人说你手上有长年累积形成的老茧,如果出身富贵,绝不会有这种遭遇。

那么剩下的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不过推断到这里,距离推出你真正的身份,还有几个重要的环节没连上。

说实话,我进城后,便把关于你的一切,都画在纸上,化成图样,一一堪破。可是推到你真实身份时,我曾一度陷入僵局,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点。直到我在那纸上突然看到封城中在黑市偷偷贩卖禁品商人的信息。

据其他牙人说,禁物材料商有那么多,唯独康索的价钱最高。全因为他住进了一个背后势力最大的暗娼坊里。要给坊里的鸨母抽水钱。

那鸨母尤其贪心,水钱抽成比外面的牙人还要高。可那康索偏偏就被坊里的妖精迷住了,死活都要住进去。

我立时想到,选择康索,对于犯案的狐妖来说,并不是个好选择。

可是她为什么放着便宜的人家不选,单单就选康索这里呢?

再者说,这暗娼坊人多眼杂,进这里买禁物,一不留神就会暴露身份。有这么多不利情况,她为偏偏就选这里呢?除非——”

白暮雨脸色一变,默契的接过话茬,“除非狐女另一个要除掉的目标,就在这园子里。”

烟凝点点头,“没错,一开始我误以为狐女的目标是康索,康索的身份虽然上不得台面,实际拥有的财富却非常惊人。这跟之前七名死者非富即贵的身份,实在很相似。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通过小莲,一直在关注暗香坊厨房里的事。却得知暗香坊里的厨娘子,都是常年住在园子里的,买菜的事,都不由她们做。

我顿时起了疑心,难不成狐女对付康索,要换手段了吗?

我又花了钱,雇了很多城中卖果子的小孩子,叫他们去寻城里卖着耳根与儿菜的摊子。

没想到这里进展的却异常顺利,折耳根与儿菜,都是南方特产,北方极其少见,售卖的摊子也极少。这小一个月来,只有一份生意特别好。

保险起见,我又给其他几个摊贩了些银子,叫他们不准再售卖,一个月后,遵守了约定,还能上我这儿再领一份钱。

只留下生意最好的那个摊贩,黑夜白天三拨人一直监视。

就在前天早晨,终于有人来报,那摊子又卖出了一份保存新鲜的折耳根与儿菜。

我紧急出行,依据留下的暗号,一路跟踪,终于跟到林瓷家的厨娘子。

我伪装成送炭的小厮混进林家厨房,看到厨娘正在未拿到兰桂齐芳玉满堂备菜。

我一下就确定林瓷将会是第八名死者。

前天晚上吃过那盘菜的林瓷,除了感慨菜品的精致,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我知道,狐女要动手,就在第二日。于是第二日我一直躲在暗处留意着那厨娘子,果然,她假装肚子害病,从林家告了假。

她出了林府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到某个角落隐藏了身形,等她再出来时,已然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模样。

与前次不同,换了妆容后,她又雇了一辆豪华的马车,等候在林瓷每日出行必经之路。

因为怕距离太近,打草惊蛇,所以我没有离得太近,听不到二人两辆马车遭遇的对话。

可即便如此,我也能猜个大概,狐女伪装成厨娘子,就是为了打听出林瓷所有的喜好,与行事风格,这次偶遇,可以说完全针对林瓷的喜好量身打造,所以这场刺激的邂逅,发展得异常顺利。

以至于晚上的时候,林瓷心甘情愿的带着那名贵妇,小心避开家人耳目,偷偷遣回家里。林瓷的妻子在卧室,他就带了新人入了客房。

而我,便抢先一步,在他二人打情骂俏的偷潜回府之前,偷偷进了林家。

在他们即将进入客房院时,还制造了点小意外,惊得林家夫人点灯起夜查看。

这样一惊,就叫林瓷与狐女赶紧躲进墙角,给我先一步潜伏进客房制造了有利条件。

当然了,我既然查到这一步,就不会眼见林瓷白白送死

就在狐女要对林瓷下杀手时,我及时打出一记暗器,击飞了狐女的狐爪。

那狐女,也就是昭阳你,在察觉到我并非官身后,顿时怒不可遏。你杀了人,被官府缉捕,是正常的。可若有旁人胆敢阻挠你的计划,你却一定不会原谅,必要他给林瓷陪葬才行。正想要对我露出杀招时,却没想到,官府追兵竟然真的出现了。

后来你被那些官兵围攻,逼到绝路,差点就被这位白指挥使一刀毙命,关键时刻,还是我飞出一记暗器,救了你。

原本我昨日就能抓到你,即便中途被皇城司搅了局,我依旧能够脱身追上你。但是我没有,我不仅放了你,更留在后面,帮你拦住追兵。”

听到这里,白暮雨和昭阳的心都不由得跟着颤了下。他和她都清楚,烟凝这话说得半点不夸张。

与其说烟凝实力强大,有临机应变的急智,不如说在动手之初,她就将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推演了一遍,而后做出能够应对所有情况的方案。

尤其是昭阳,看向烟凝的目光中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她自信这场狐妖杀戮局,做得天衣无缝,她本来很有自信,便是天下第一的提刑官来了,也破不了她犯的案。可是现在看来,她曾经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可笑。

她那些诡计在面前这位师姓男子面前,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白暮雨的心情与昭阳就很不同。

他年纪虽然不大,这两年成绩可不少,破了很多大案要案不说,更查勘过无数卷宗。凭着奇迹般的功绩,受得了皇城司周兰浦的重用,上禀天子,对他破格拔擢。

作为破案者,他最清楚昭阳的实力。他深知即便再强的江洋大盗,单枪匹马,也绝对做不到这些实力。

如果昭阳此番是为复仇,实现难度就更大了。因为目前为止,包括林瓷的被害八人中,有七名都是当朝官员。其中有两个因为曾经受贿受贿,致使河堤溃决,百姓死伤无数。

事后那两人倒也被降了职,贬到外地,可教白暮雨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年,那两个家伙竟然改名换姓,重新买通关系,又高高的升职了,甚至比被贬前的官职还高。

这种办法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他们二人的名字之前在朝廷已经臭了,他们就改了姓名。

被买通的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而那些没收贿赂经办的官员与官家只从奏折上看,根本想不到这两个就是原来的两名罪官。

也正因为如此,那两名外放官员再回京后,不要说坊间百姓了,就是官场里,绝大多人都不认得他们两个。

万想不到这个世界,竟是这般可笑。

要不是因为他们突然死在狐妖案中,白暮雨也不知道这两位真实的身份。

所以昭阳背后定然还藏着一名高人。那高人对京城三教九流、各行各业一定很了解,能给昭阳提供各种消息,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假扮一切她需要的角色,比如厨娘、比如风流的寡居贵妇人、再比如今日的胡商康索等等。

不仅如此,那人更能给出昭阳想要的所有官员富商的名单。甚至对于寻常官员都不知道的朝堂秘闻都一清二楚。此人能量之恐怖,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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