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凝换了个姿势,索性坐在昭阳对面,老友叙旧一般的说道:“你也许会疑惑,我为何会放了你。
说来惭愧,我到底不是要给人定罪量刑的官,我只是一个要下山清理门户的大师姐而已。
林府客房里,你和林瓷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一时不慎就心软了。”
听到这里,白暮雨的身子不自觉的往烟凝这边倾斜些许。
这是案件最核心的地方,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察觉到白暮雨的动作,烟凝抿抿嘴唇。她虽然不是官府中人,但协助官方破案,是每一位公民应当履行的义务。如此,就给白指挥使讲得详细些吧。
烟凝望着昭阳继续说道:“你先是趁林瓷不备,给他嗅了一种迷香,瞬间麻翻了他,叫他不得动弹。随后又掰开他的嘴,顺着他的喉咙填进去一条又粗又长又凶猛的毒蛇”
一旁的白暮雨紧紧皱起眉。这样残忍癫狂的杀人手法,实在令人震惊。
烟凝,“林瓷受的折磨可见一斑,在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饱受非人折磨之时,你又附在他耳边,语声低低的说了一番话……”
随着烟凝的讲述,昨日林瓷府中,白暮雨不曾亲眼目睹的所有真相细节,终于完整的展现在他眼前。
当夜,他身着夜行衣,带着一队人马,潜伏在月亮门院墙外时,看到了林瓷与狐女在窗上扭动的投影。
可屋里真实情形,并没有纸窗投影上的那般艳俗轻松。
当时屋子里的昭阳,抱捧着林瓷的头,笑容妖冶而残忍。
而林瓷则在拼命的挣扎,毒蛇钻心的痛苦与僵硬麻木的四肢叫他惊惧痛苦得好像被热油炸一样。
然而他的痛苦这才刚刚开始,昭阳捧着他的头,当着他的面,转头露出了一张惊悚而狰狞黑色狐妖嘴脸,单手再一抹,又变成了另一张女人的脸。
那张脸属于七年的女孩,属于七年前被他耍弄的青楼女子。满目怒火,汹涌的仇恨叫她的脸变得比狐妖还凶狠,还疯狂。
她附在他耳畔,声音干哑,恐怖如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只许承诺却不兑现的人,是要早报应的。
你还记得吗?林大官人,你是我第一位恩客。办完那些腌臜事后,你附在我耳边,如何感慨我花一样的女子,如何就自甘堕落了,如何就不做良家女子了。
可笑我那时年幼无知,真信了你的鬼话,不仅急切地告诉你我的出身、我父亲的官职,更求你给他带个口信,没想到你当时就变了脸,嘴上虽然仍在应承,实际却找个借口赶紧抽身离开。
我还满心期待的等人来救我逃脱火坑,没想到千等万等,最后却等来了鸨母一顿毒打。你不救我也就罢了,还把这事告诉楼里,叫我几乎被打死。
要不是担心我这一死,老父亲从此就更没了我的音信,会一辈子徒劳的寻我,一辈子陷在忧惧痛苦之中,那时就死了。
我强撑着一口气,开始讨好鸨母,甚至拿出浑身的本事,做别人做不出的菜,弹别人弹不出的曲,只想放松他们的防备,再找机会逃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带着一群衣冠禽兽,来取官宦良家女的笑。
本来这点仇,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可恶就可恶在 ,回到京城后,因着我父亲在核算河堤所耗原料成本上面,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同游过墨城的你们七名官吏,连同这那售卖劣质材料给朝廷的奸商一起做局杀了他!
不仅如此,你们更在他老人家弥留之际,无比恶毒的将我的境遇告诉了他!你们这帮禽兽,心肝都是黑的,合该被毒蛇啃食脏腑!”
林瓷惊惧的瞪大眼睛,痛苦的摇着头,仿佛要解释什么,可惜他这一声,都不会再有机会发出半点声音了。
昭阳瞬间熄了灯,打算先在地上铺上了一大块油纸,之后在拖动林瓷,把他裹进棉被里。
她的养的蛇不是一般毒蛇,性子极其凶残,被憋到不行时,会疯狂挣扎,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林瓷活活折磨死。
等到林瓷将死未死之时,她再剖开他的肚皮,将毒蛇与被破坏的肚肠全部挖出带走。棉被不仅能加速林瓷的死亡,更能堵住解剖时的血。
待到事情全都做好,她再用油纸裹住满是鲜血的被子一同带走,便能在现场出现非人力能够达成的诡异场景。
可是这一次,到底没让昭阳如愿。
不等她铺开油纸,烟凝便从黑暗中走出,向昭阳展示了自己的存在。
杀红了眼的昭阳虽然吃了一惊,却更被这充满挑衅的行为彻底激怒。
疯狂与嗜血的兴奋叫昭阳失去了理智,甚至忘了案发现场从不发声的规矩,尖笑着亮出狐爪,要置烟凝于死地。可她更没想到,这一夜来打扰她好事的人,不止有烟凝,更有潜伏许久的皇城司探事司。
听到这里,纵使强大如白暮雨,后脊都几乎要被冷汗打透了。
之前各处衙门都无法破解的几名死者在活着时被刨开腹胸,却一声不出的谜团,此时终于真相大白。
而昭阳之所以要给他们开肠破肚,一方便是为了摘下他们的狼心狗肺泄愤,一方面则是为了取出里面的毒蛇,叫人摸不清她真正的杀人手法。
想到这里,白暮雨胸前忽然一阵憋闷,莫名的只想大吐一场,这样也就是说,在昏迷中的林瓷肚子里,就有一条毒蛇!
此时林瓷应该已经支撑不过死去了。
这样看来,皇城司把他从昭阳手中抢下来,又紧急找医师救他清醒,对他来说,反而是更深重的折磨。
毕竟常人根本想不到这世间还会有这样残忍又诡异的杀人手段,岂止是耸人听闻,如果是胆子小些的人,怕只是听说些许皮毛,都能被生生吓破胆。
这边的烟凝口中的讲述,依然在继续,“林府事件之后,我虽然再次错过了你,却将你的身份彻底摸清。
你和林瓷说的话虽然并不全,却叫我回想起,刚进封城时,曾在酒楼听过的一个故事,便是上面那个女儿原地消失的故事。
我仔细对比,才发现其间重合的点竟然出奇的多。这么多的重合点,说明两者绝不仅仅是巧合。我又继续对比你的年纪与上山的时间,结果依旧全部吻合。
最后我更掌握了一项最重要的证据,便是根据在林瓷家时看到的你的样子,画了画像,派人偷偷地去找到暗香坊隔壁街的婶子去求证。那婶子不仅一眼就看出是你,更回想起你在家时,常去买折耳根来做菜的事。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那位大娘对此依旧记忆深刻。因为在认识你之前,她从未吃过折耳根,也曾跟你讨了些生的走,回去却几乎把一家人都吃吐了。
确认了你的身份,当年京官女儿失踪案的真相,也就能揭晓了。
当年你失踪后,就被人卖进了青楼。
可是你父亲本身就是京官,更一直没放弃寻你,你若是被卖在京城之内的青楼,一定会被他察觉。所以你所在的青楼,最少也要在千里之外,才不会被你父亲寻到。
有本事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拐了你,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你运送千里之外,出手之人定然不是凡人。
其中最有嫌疑、也最有能力,还能及时得知你们马上就要搬走的消息,迅速的对你出手的人,就是与你们仅有一墙之隔的暗香坊。
在外地青楼羞辱过你,更陷害过你父亲的人,你都除掉了,而造成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当年的暗香坊老鸨你又怎么会放过?
所以在今日来这暗香坊之前,我终于将所有信息都确认了。
至于康索的事,我想,你原本也没想杀他。你跟他打交道,本就是为了借机接近暗香坊老鸨刘大娘子的。
可是却意外与腊梅姑娘结实。
据小莲说,那康索为人霸道粗鲁,他虽然喜欢腊梅,每每喝完酒后,都会丧失理智的对腊梅动粗。腊梅一边期待他能按照约定帮自己赎身,一边又是实在忍受不了他酒后的毒打。
你知晓这件事后,出于曾经的经历,对于腊梅姑娘很是同情。
我想你应该已经给够了腊梅足够赎身的钱,对她有关心有加,才得到了她的全心相待,甚至愿意为了你,愿意转头去对付康索。
如此,你突然想到了一个永久脱身的计策,就是将狐妖的身份转给康索。之后自己混在被拐的姑娘里,被解救出去。如此你便可安全的出城了。
只是在那之前,你要先除掉刘大娘子,她才是你最恨的人。
只是可惜中途遇到了我和白公子。不过你并没放弃复仇,反而出于对会欺负女孩子的浮浪子的痛恨,在给刘大娘子下毒的同时,也想顺手送我们两个归西,好为腊梅姑娘出口恶气 。”
到此为止,烟凝终于把整个案情,关于昭阳这部分的所有环节都一一捋清。
昭阳低低的垂下头,肩膀颤动着发出一阵咯咯的冷笑,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如果你是男人,绝不会这般温柔,师公子,我已经知晓你是谁了。”
烟凝温柔一笑,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是的,我没有死,小师妹。”
昭阳缓缓抬起头,直视烟凝的目光异常平静,“怪不得他们说,如果你没死,绝不敢对师父下毒手。正阳宫甲字府,东方木、阏逢,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12月10日上架,就不弄抽奖啦,12月14日前每条订阅章评论均有金额不等的红包降落哦~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