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宋瑾墨轻笑了声,反问道:“这后宫之中,还有别人?”

皇太后面上一沉,愠怒道:“到了此刻,你还在维护她?这事要传出去,我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张德,背后嚼皇家是非,该当何罪?”

张德抬手擦了擦冷汗,躬着腰:“严重者,发配极地。”

听此,皇太后哪儿还不明白,宋瑾墨是铁了心要维护那上不不得台面的宫女。

她只能换话道:“乞巧节宫宴在即,她那病躯也做不得什么,还得劳烦哀家出面。”

宋瑾墨微眯着双眸,已知晓她的用意。

这是他登基后首个宫宴,若无人有能者坐镇,恐会沦为笑柄。

他思忖了下,松口道:“那就劳烦母后了。”

皇太后达到目的,自不会再久留:“好了,哀家就不打扰你处理国事了。”她将手递给刘嬷嬷,在刘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缓缓朝外走去。

申时三刻,宋瑾墨才处理完奏折,回到华清宫,就听见宫人来报,说黄玥在前厅等候。

想到什么,他调转了方向,来至前厅。

黄玥瞧见他,立马起身行礼:“黄玥拜见陛下。”

他没给她一个正眼,走至首座坐下:“何事?”

未得赦免,黄玥不敢起身,只得保持原样回话:“姑母身体乏困,遂叫玥儿帮忙操持宫宴。玥儿虽在家料理过一些琐事,但这宫宴却是头一遭,遂想前来问问贵妃娘娘,”她补充道,“玥儿也给贵妃娘娘熬了些滋补身体的粥,想请贵妃娘娘尝尝。”

此事尚且在他意料之中,宋瑾墨听了后神情淡漠,却还是起身,往芳华阁的而去。

芳华阁。

苏风吟醒来后就靠在软椅上,不过看了小会儿书,眼睛就酸涩得紧,只能将书放下。

“陛下驾到。”

听见传报,她未立马起身,等宋瑾墨到了后,才将手递给秋葵。

她扭身就瞧见跟在宋瑾墨身后进来的黄玥,身体微僵。

皇太后才送给了她这么大一份礼,此番见到皇太后的人,她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敛下思绪,她朝宋瑾墨欠了欠身:“风吟见过陛下。”

“免礼。”宋瑾墨走到她方才坐的椅子上躺下,随手拿起她还未收起的书,瞧见里面的内容,脸立马沉了下来,“来人,将苏贵妃那些杂书都收了。”

苏风吟眉头微蹙,禁她足还不够,这是还要限制她看书。

她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觑见黄玥,心下更是一紧,还有外人在,就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欲理论,面上却过不去,只能生生忍下,待黄玥走后,再论此事。

黄玥敛下眼眸,接过侍女递来的食盒,款步走到桌前:“贵妃娘娘,这是玥儿熬的滋补粥,现在还热着,您要不喝一口尝尝?”

苏风吟婉拒道:“多谢黄姑娘好意,我这身子不争气,吃不了那滋补的东西。”

黄玥偷看了眼躺在椅子上的宋瑾墨,又赶忙收回目光,苦笑道:“是玥儿逾矩了,仗着姑母愿赏脸尝上那么两口,就以为自己的厨艺真能拿得出手。”

苏风吟何尝没听出黄玥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指责她嫌弃她的好意呢。

若是平日,她心情没这么糟,许会多解释那么一句,不赶巧,此刻她心中不耐烦得紧,加上先前已跟宁寿宫撕破了脸,她也不用再忌惮什么。

她转身坐在秋葵刚搬来的椅子上,直言道:“黄姑娘既这般理解,那便收起来吧!”她抬手用绣帕掩住鼻,毫不掩饰嫌恶。

黄玥没料到她会这般不遮掩,面上有些僵硬。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她转身欠身道:“玥儿除了给娘娘送滋补的粥来,还想来请教娘娘宫宴一事。”

“黄姑娘何必舍近求远?皇太后操持后宫多年,经手的宫宴数不胜数,给的建议怎么也比我好。”苏风吟说得云淡风轻。

但落在宋瑾墨的耳里,却别有味道。

他侧了侧身,拿眼偷瞧苏风吟。

黄玥表情好不自在,缄口不言的话,又会在宋瑾墨那儿落个攻于心计的嫌,若出口辩解,只怕苏风吟又会连珠带炮。

权衡一二,她还是作了答:“娘娘误会玥儿了,姑母说现在她不过是代掌宫宴事宜,具体怎么个安排法,还是得娘娘拿个主意。若被那些不知原由的人说玥儿越俎代庖,那玥儿可就真的有嘴也说不清了。”她住嘴掩面,羞愧得紧。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苏风吟边抬手揉了揉又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边扭头看向宋瑾墨那边,恰四目相对,她又当作无事般挪开:“陛下,你怎么看?”

总不能尽让她做了坏人,全让他看戏。

“后宫之事,历来皆是皇后管。现今后位空虚,你这个贵妃当掌事,怎么安排,你自行决定。”

一番话下来,这个球又踢回到了她那边。

这是打定了主要要看戏。

苏风吟明白这点,也不再弯绕:“那便按照金秀姑姑的计划来。”

在宋瑾墨将差事安排给金秀姑姑后的次日,金秀姑姑就拿着名单前来与她商议。正如宋瑾墨所言,此事本该是她的责任,因她身体抱恙,金秀姑姑才不得不担大责。

她无法亲自操持,费些功夫听听计划还是尚可的。

金秀姑姑本就是个能人,里外都兼顾到了,也就几个细致的地方,需要描补一二。

落定计划后,金秀姑姑每日都会派人来传个消息,告诉她进展。

楚云娇作为帮手,倒也提出了那么几个建议,觉得好的,金秀姑姑都留下了,那不好的,则没采用。

按照前几日的进度,诸多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剩下的,倒也费不了什么心思。

皇太后消息那般灵通,不可能不知晓此事。

今日却还是让黄玥来走了这一遭,除了在她跟前炫耀外,证实她的身体情况,怕还想在她这儿过个明路,一旦宫宴出了岔子,也好推脱责任。

虱子多了不怕痒,宋瑾墨又暂时还需要她这个活靶子,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废了她身上的贵妃头衔。

那头衔与她而言,是枷锁,更是致命的存在,若能借此摘除,她不仅不怨皇太后,还得道谢。既如此,她为何不顺了皇太后与黄玥的心意,

黄玥得到准信儿,连忙欠身谢命:“多谢娘娘赐教,玥儿知道怎么做了。”她扭头看了宋瑾墨一眼,“玥儿告退。”

苏风吟都以做好送宋瑾墨离去的准备,熟料黄玥都走远了,宋瑾墨仍旧靠在那椅子上。

刚好,她可以跟宋瑾墨理论下她那些书的事。

“陛下心中若有不快,朝风吟发泄便是,何苦将那不快发泄在那些死物上?”

宋瑾墨单手撑着下巴,神色放松:“朕似嗅到了一股酸味,”他侧仰着头,“张德,你可嗅到了?”

张德心中为难,但为了脖子上的脑袋,只能应声:“陛下嗅觉灵敏,奴才自愧不如。”

苏风吟心中却不是滋味,他是在说她醋了。

细细回想,她那些话还真是在赌气。

可她那分明是在气他,要收了她的那些书。

如今这芳华阁她出不得,红墙高院更是触不到,也就只能靠看那些搜罗来的游记,打发下日子。现下他却连这点念想都不愿给她,她怎能不气?

现在辩说这些,也是越描越黑,她索性也不再解释:“望陛下开恩,留下风吟那些书。”

宋瑾墨沉下了脸:“休想。”

张德打了个冷噤,悄悄给苏风吟使眼色,企图让苏风吟别再谈及此事。

若是往日,苏风吟还真就听了张德的,但那些书是她现在唯一的慰藉,她岂能这般轻易放弃?

她离座欠身,吸了口气,才道:“敢问陛下,怎样才能留下风吟那些书。”

宋瑾墨别过了头,用侧脸对着她:“朕开心了,说不准就改变了主意。”

不等她应话,他挽了挽衣袖:“传膳。”

张德小跑着出去,宫人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准备好的晚膳都摆了上来。

见桌上摆的素食,不等宋瑾墨蹙眉,张德就率先将秋葵叫了一旁:“你们就给娘娘吃这些?”

秋葵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王太医说,娘娘的膳食该清淡些。娘娘胃口也不佳,午膳才吃了两口。”

张德摆摆手,回身就见宋瑾墨拉长了脸,连忙上前,将秋葵的话说与了宋瑾墨听。

闻言,宋瑾墨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行至桌前坐下。见苏风吟还站在原地,催促道:“还要朕来请你?”

苏风吟淡淡应声:“风吟不敢。”

她在秋葵的搀扶下,坐在凳子上。知宋瑾墨平日里不喜吃素食,现却主动吃了起来,不免多看了一眼。

见她不动,宋瑾墨拿起公筷,起身往苏风吟的碗里夹了些她素日吃的在碗里:“都吃了。”语罢,又补充道,“你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朕亏待了你。”

看着碗里的菜,苏风吟心中又漾起了波澜。

他竟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想起才离去不久的黄玥,她的心又回归到平静,他明知下毒一事另有隐情,很有可能是宁寿宫所为,还是同意让黄玥担下主持宫宴之责,可用另有深意来解释。

但允了别有用心的黄玥来看望她,她不解。

说她醋了黄玥,她更不解。

若是在意自己呢?

她心中浮现出一抹苦涩,若他真在意她,撇开别的不说,就单知她喜欢那些书,却还是执意要收走,就已能瞧出他不在意。

之所以说那话,无非是闲来打趣一下她罢了。

她压下思绪,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粥,便放下。

宋瑾墨见她停下:“你以为跟朕置气,朕就会将那些书还你?”他重拍下筷子,“张德,把那些书都烧了。”

苏风吟面带紧张,解释道:“风吟没置气,风吟——”真的吃不下。

她未说完的话,对上他满是嘲讽的表情戛然而止,心知她无论怎么解说,他都不会信。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费口舌?

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她还没那么傻。

健全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她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自她懂事起,她就从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况且,只有在那真正在意自己的人跟前,置气才有用,她明知她于他而言,只是一枚棋子,又岂会自取其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