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鼩鼱?”
与其说李润是对鼩鼱这种动物好奇,不如说,他是想看看,接下来,受到动物习性支配的邢则又会如何出丑。
于是,挂断电话后,李润查阅了百科、书籍,以及手头上的一切资料。
李润对鼩鼱初步建立印象,源于一段短视频:几只小“老鼠”惊现路边,互相咬着尾巴列队前行,秩序井然。
当时邢则还跟他科普,根本不是什么小老鼠,而是鼩鼱,鼩鼱目,最小的哺乳动物。
李润囫囵查了个大概,提取出两个关键点。
百科上说,鼩鼱是个“大肚汉”,能吃下自身体重三倍的食物。
一本书上提到,鼩鼱过去名为食虫目,食物以虫子为主,书中原话:“活跃的鼩鼱由于太过热衷于寻找蚯蚓作为食物,甚至都不会放慢脚步。”
李润兴冲冲将电话拨给邢则,幸灾乐祸开口:“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挖蚯蚓吧?啊哈哈哈哈!”
树影下,邢则无语瞄了眼小铲子,还真让李润猜对了。
早上开始,邢则无法克制鼩鼱本性,经过五金店特意购置一把小铲子,午休时趁着没人注意,潜进路边灌木丛,挖上几铲子过过瘾。现在不过二月底,没到蚯蚓活跃期,自然是空手而归。
邢则也庆幸没能挖到,蚯蚓可是鼩鼱的主要食物。
一整天还算风平浪静,等晚上回家,邢则体内冲动再度激活,不得已,又抄上铲子下楼。
李润笑到打鸣,“幸好啊,你只是被本能影响,要是影响包括方方面面,我简直不敢想象,我查过,鼩鼱体味很大,臭臭的。”
“你如果好奇鼩鼱什么味道,我倒是能满足你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小愿望。”邢则没好气,愤愤铲了下土。
物业下午刚浇过水,土地湿泞,邢则裤脚被弄脏,脸色愈发不好看。
李润“嗝”了一声,“不好奇,我一点不好奇。对了,蚯蚓是个好东西,又称地龙干,是一味中药材……”
邢则:“你想吃,我挖出来送你?”
“别,别了,这不是提醒你。”
属于鼩鼱的觅食冲动稍稍得到克制,邢则沉着脸,拎上铲子打道回府。
甲胄此刻正在辛怡这边好吃好喝。
邢则在电话中将开门密码告知,辛怡不好在他家久留,干脆自作主张把甲胄带回家。
辛怡一气包好一百多个饺子,活动一下肩颈,朝正啃磨牙棒的甲胄吐槽:“你家主人可真不见外,开门密码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对外人没有起码的防备心。还有你,身为看家犬,一点都不称职,我猜哪怕换个人,你都恨不得泡茶招待。早就听说哈士奇不看家,今天算是第一次见识到。”
甲胄啃得忘我,辛怡叹气,见时间不早,走去厨房烧水。
晚饭当然是饺子,大肚的,满满的馅料,开水里滚上三次就能吃,望着沸腾水面,辛怡还真有点饿。
饺子即将出锅时,邢则来敲门。
甲胄依旧很激动,辛怡换上一幅标准社交面具,蒙蒙水汽中,微笑询问邢则:“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点?”
她只是客套,一时忘记邢则有“前科”。
开门时邢则便注意到,玄关连同客厅“大雾”笼罩,辛怡身穿围裙,笑盈盈站在水雾之后,盛情招呼他一起吃晚饭。
出于礼数,邢则该拒绝,可肠胃辘辘,浑身不适,鼩鼱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是要深。
于是……
“好。”
“……”
饺子出锅,辛怡神情复杂,转头去看邢则。
邢则人在厨房,正帮忙查看抽油烟机。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油污有点重,风扇活动受到阻碍,清理干净就好。”邢则挽起袖子,抽出一张厨房用纸擦拭扇叶。
“我来吧。”辛怡将油污净拆封,戴上一次性手套,“房子买的时候是二手房,表面看着挺干净,抽油烟机里面我也没仔细去检查。”
辛怡注意到邢则一身衣服更换过,裤脚很干净,显然不适合做清污工作。
邢则接过她手上的油污净,清干净灶台,仔仔细细垫上几张纸,才对着扇叶厚厚喷上一层泡沫。
看着他略微隆起的眉心,辛怡内心那点不快烟消云散。
不过……
辛怡捧着碗,表情震惊。
邢则面前两个盘子被吃空,可他仍就意犹未尽,在吃最后那盆韭菜鸡蛋馅的素饺子。
哪怕是吃得很多,可邢则吃相并不难看,加之他外貌实在是好,一举一动都称得上娱心悦目。
吃得多就代表厨艺被认可,起初辛怡内心是升起一点小骄傲,渐渐不对味起来。
这也吃得太多了吧?
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
辛怡暗自数了数,一盘二十多个饺子啊,邢则起码吃掉六十个,其中四十多个还是肉馅的,很扎实。
“很好吃。”
邢则终于止筷,可望着盘子里仅剩的五个饺子,眼神遗憾。
辛怡默默放好自己的筷子,“最后五个了,饺子要现煮才好吃,剩饺子下顿也不好热,我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没等辛怡把话说完,五个饺子最后在邢则筷子下就义。
“吃点山楂片吧,助消化的。”辛怡贴心给邢则倒好水,又抓来一把山楂片,家里倒是常备感冒药,就是没有健胃消食片。
可以看出来,邢则平时很少吃小零食,他对山楂片很感兴趣,撕掉包装纸时,动作稍显生疏。
短短时间,辛怡被托付照看甲胄,两人也一起吃过饭,显然已经不在普通邻居范畴。
辛怡由衷佩服:“你是迄今为止我我见过的,饭量最大的一个。”
邢则不知何故被取悦,“从小到大,无论做任何事我都会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辛怡噎住。
此刻感受并不陌生,辛怡想起邢院长那封邮件。
他们两个不愧是一个姓。
吃饱饭,辛怡归置餐桌,邢则顺势抢过她手上抹布,拿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我吃得比你多,力气比你大,你歇着,剩下交给我。”
忙活一通确实腰酸体乏,辛怡第一次觉得邢则的不见外如此顺她心意。
收拾好餐桌,邢则又去清理抽油烟机,最后不忘打包好厨余垃圾丢在门口。
期间,他不会乱看,也不会打听她的个人情况,一般人估计起码会问一句她为何独居。
辛怡才发现,邢则的自来熟其实很有边界感。
“抽油烟机的扇叶以后记得定时清理,还有,你那个油污净挺好用,能给我发个链接吗?”邢则一手提着垃圾,一手牵着甲胄,费劲地掏出手机。
“对了,你的钱好像转错了。”辛怡轻拍额头,回身去拿手机。
哪怕目前经济状况确实紧张,她也不想随随便便占人便宜。
没等辛怡把事情讲清楚,邢则接到李润电话。
李润对邢则目前窘境好奇心爆发,主要是想看他热闹,时间才过去不过两个小时,电话便心急火燎追过来。
李润没直接触邢则霉头,方式很迂回:“你今天让我打听的事情,大概有点眉目。不过你怎么想到要把甲胄送狗狗日托班的?”
邢则回道:“甲胄分离焦虑太严重,我早晚因为它被投诉,白天我去工作时,干脆给它找个地方送去托管。最好距离近一点,我接送它方便。”
两只手都拿着东西,邢则打电话不大方便,手机壳有点滑,他侧了下头,余光注意到半米开外的辛怡,眼神里的热切一眼看透。
“行,我给你留意着,对了,晚上你吃的什么?”
交情不是一两天,李润什么秉性邢则一清二楚,干脆不答。
见邢则要走,辛怡叫住他:“你等等,还有甲胄的狗窝、狗碗,我帮你拿回去吧?”
不是错觉,辛怡脸上笑容确确实实扩大几分,眼瞳里的波光汇成涟漪,灯光下一荡一荡。
邢则想到夜光游水母,一种刺胞动物,具有发光能力。辛怡弯眸,一只只小水母冒头,荧光忽闪忽闪。
看一眼就能猜到,她起了小心思。
邢则耷眸,轻轻“嗯”了一声。
每次去邢则家,辛怡都会被甲胄强行“送礼”,这次也不例外。
消受不住甲胄的热情,辛怡尴尬去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够了,一会家底都要被你搬空了。”
好在甲胄叼来的东西比较寻常,不涉及邢则的私密,辛怡就怕它又叼来个蛇蜕之类。
她其实也好奇邢则家为什么会有这类东西,不过,想到邢则从不会围绕个人问题对她展开询问,恪守界限,导致她也不好先开这个口。
邢则还在打电话,故意跟李润绕弯子,辛怡默默注视着他,等待时机。
可能是她的目光过于强烈,邢则终于回头,用眼神询问。
辛怡打好腹稿,正要争取,不妨甲胄又叼来某样东西过来。瓶身有点凉,吸引辛怡注意力,冰得她一机灵。
“这是什么玩意?”
担心又是无法承受的东西,辛怡急撤两步,东西没拿稳,一声脆响后落地,瓶盖被摔松,散出来长条状的东西,软软的,还会动!
……是蚯蚓。
辛怡最怕两样东西:腿太多的,以及没有腿的。
她吓到失声,眼看蚯蚓在地砖上爬行蠕动,好险没站稳。
“你没事吧?”
当甲胄将瓶子叼给辛怡的时候,邢则见势不对,赶紧过来,从后面托了一把辛怡,手掌接触到她单薄的肩胛骨,烫到一样,迅速抽手。
辛怡自己都没注意,半边身子偎进邢则怀中。
“蚯蚓,你家里怎么会有蚯蚓?”上次好歹是死物,辛怡声线颤抖,哆哆嗦嗦。
邢则右臂不自然垂落,手上攥握着手机,沉默过后,从手机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怪叫:“我没听错吧,女孩子的声音,邢则,你有情况?”
李润语意暧昧,也是刚刚邢则揶揄他,存了故意报复的心思。
辛怡如梦惊醒,侧头去看邢则时,脸颊几乎紧贴他臂膀。
之前邢则说什么?
说他吃得多,力气也大。
吃得多倒是真的,至于力气,如果之前辛怡还心存怀疑。毕竟冬天衣服厚,看不出来,邢则个子又拔得高,身材在视觉上是瘦削的。
不过现在,贴着硬邦邦的肌肉,辛怡内心给出肯定。
力气应该是不小。
可能刚在她家劳动一番,肌肉充血鼓胀,坚硬蓬勃,隔着衣料,高于女性的体温夹带洗衣液香气,烘在辛怡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活跃的鼩鼱由于太过热衷于寻找蚯蚓作为食物,甚至都不会放慢脚步。”——《动物的秘密语言》[美]雅尼娜.拜组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