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养三日蚯蚓后,许仲等人见许蒙一点也不手忙脚乱,还不藏私,很认真细致地告诉别人,他的养殖心得,从水温、湿度、密度,饲料的酸碱甜咸无一不包。
许蒙没什么好说辞,只是端出自己的样本让跟着他学习的人不断感知体会罢了。
蚯蚓养殖的事情搞定后,许仲又在祠堂门口前的小广场上叫来了族人开了一次小会,把分家到户养殖的具体操作方法跟大家强调了一番,就开始收母鸡了。
许蒙看着族人聊得热火朝天的笑颜,其实内心很清楚,这些人中只有族长诸人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其他人只是听命行事,便是心存不满碍于族长与族老威严也是隐忍不发罢了。
不过,他也万分庆幸,当下族人少,利益纠葛少,而且族长他们很有威望,所以推行上才没有那么多困难。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赶紧挣到钱,让人看出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行。
许蒙听了三老太爷和良才叔的建议,用了十只母鸡换了半亩熟田。良才叔家的母鸡最多,有四十三只,送给了他那一房关系好的族弟有才三只,还换了两亩熟田,刚好与许蒙家的地挨着。
这次共收了母鸡一百二十三只,其中下蛋鸡七十八只,未下蛋鸡四十五只。下蛋鸡中,还有二十多只即将停产。
因为蚯蚓养殖和母鸡养殖就隔着一堵墙,许蒙经常跑到良才叔的地盘上,打着向他学习的幌子,与他一道探讨养鸡的心得。幸亏两人投缘,说话投机,一探讨起来就滔滔不绝。
这日,他剁着高粱秆,扫鸡窝的良才叔道:“你说为啥鸡夏天长得快?”
良才叔扬声道:“天暖和。”
许蒙故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是天长呢?”
良才叔不以为然地道:“和天长有啥关系,天暖和吃得多呗。”
许蒙点头道:“这也是。不过,我觉得吧,肯定和天长有关系。白天长了,鸡一直不睡觉,一直吃就长得快。”
良才叔不信道:“你瞎扯淡。”
许蒙梗着脖子道:“要不试试?”
许槐从外头进来,问道:“你俩说啥呢?什么扯淡不扯淡?”
许蒙和良才叔与他见了礼,互相看一眼,由许蒙开口解释道:“我和良才叔在说,夏天鸡长得快到底是因为天暖和,还是因为天暖和和白天长。”
“你俩真有劲儿。争出来个啥?”许槐笑问着话,又转而问许槐道,“现在攒了多少蛋了?”
许槐算了下道:“头三天下的蛋挑挑拣拣都孵小鸡了。现在差不多有五百多了。”
许槐点点头道:“那差不多够了。”
良才叔闻言,笑问道:“有人要买鸡蛋吗?”
许蒙双眼放光地看许槐。
许槐拍了下他脑袋,被两人笑感染着也笑道:“明天开张,有几家要鸡蛋,差不多六百个。现在有五百多,今明两天下的,就够了。”
许蒙抚掌道:“算开张大吉吗?”
良才叔道:“肯定算。”
“那就好。”许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促销方案在脑子里过一遍,终究没说出来,却长松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许槐再次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似的道:“好好干,大家伙都看着呢。”
下午,族长许仲和三老太爷也来看了一回鸡,特意嘱咐了良才叔和许蒙道:“明个开张了,探听的人该多了,这地儿你俩常在守严点,别让人随便出入。别叫有心人投了病进来,那全白瞎了。”
良才叔与许蒙互看一眼,忙保证道:“定会小心看顾着。”
三老太爷冲二人点头,解释道:“从河那边传来个消息,说有个村的人因为争地边吵嘴,就给人家的牛投毒了。”
“啊?”良才叔与许蒙都是一脸愕然。
耕牛在当下可是很紧要的生产资料,几乎可以说是比人还重要的劳动力。朝廷有规定,肆意宰杀耕牛是犯法的,违者处于徒刑两年,恶意者甚至要刺配充军。即便是自家的耕牛,哪怕有重疾的耕牛也得上报衙门,经由衙门裁定可以宰杀才能杀,不然而是犯法。
许仲看了两人一眼道:“我相信族里人不会这么干,但是也要以防万一。”
三老太爷道:“以我看,除了咱几个老家伙,就羊娃子和良才留在这边,其他人不得随意出入。夹道上个门,拴个狗,免得越不让来越让这边跑。”
许仲却有些迟疑:“理是这个理,可话怎么说?”
许蒙看了眼三老太爷,对许仲道:“族长太爷爷,我有句话,您听成不成?”
经由蚯蚓养殖事件后,许仲等人对许蒙大有改观,几乎已经不拿他当孩子看了。
他做的事儿,确实不是一般孩子干出来的。但是,许蒙这也不算突兀,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经由自己观察得来的,大家也颇为信服。
许蒙道:“不如就说,怕鸡瘟。你看这个天气,一冷一热的,人也容易生病。鸡是不是跟人一样?”
三老太爷抚掌,赞道:“就这么说。”
许仲看他一眼道:“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想着鸡瘟啊?”
许蒙张嘴“啊”了一声道:“不是啊。我天天求祖宗保佑呢。”
良才叔也替他辩解道:“这孩子就心直口快,爱琢磨。这不怕鸡住的地方不干净,天天跟我一块儿扫鸡屎。”
许仲打断他的话道:“尽人事听天命。好了,我没责备羊娃子的意思。对了,羊娃子你聪明爱琢磨事儿,你帮太爷爷我琢磨个事儿。”
许蒙忙问道:“啥事儿?您说。”
许仲看了眼三老太爷,三老太爷笑眯眯地不说话,他才道:“是这样。镇上我有个熟人,一口气要了一两银子的蛋,却愁怎么运到县里去。”
良才叔闻言,忙问道:“又卖了一千个吗?”
许仲瞪他一眼道:“想不出运到县里不叫鸡蛋烂的法子,就没戏。”
许蒙抿唇寻思着自己知道的法子,蛋托这里肯定造不出来。他思量了片刻,问道:“这人是运到县里卖,还是送人?”
许仲道:“以我看是打算卖。他家在县里有个油粮铺子,时常从乡下带点土产去县里卖。”
许蒙点头道:“我猜想,太爷爷还没和那人谈妥。鸡蛋不是米面,路上容易烂,平时多半是货郎送货给他们。咱们现在给的价格,他肯定愿意要,就是怕烂,反而赔钱。您是打算降价给他吗?”
许仲等人定价如下:像货担张这种量大的商贩来拿货,就是一文一个,散卖便是亲戚上门也是一文三厘。尽管事实上,亲戚上门不可能真收一文三厘。
许仲不打算降价,而是给与一定的补偿,其实也是变相降价了。
许仲没吭声,三老太爷定睛看着许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许蒙见许仲不说话,想着自己猜想的,不中亦不远了。他继续道:“您是担心,那样的价格给了他们,周边商贩就会上门闹是吧?这也是咱们不在县里弄铺子的主要原因,是吗?”
许仲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有主意?”
许蒙冲他憨憨一笑道:“嗯。我以前爱掏鸟窝。你们觉得用鸟窝装鸡蛋怎样?用草编。如果能编成这样就好了。”
他说着话,拿棍蹲在地上,先画了个横三竖三的蛋托样,有画了个三个并排的蛋兜样。
许仲、三老太爷和良才叔也蹲了下来,许仲指着道:“这是什么?”
许蒙道:“蛋兜。给鸡蛋穿上草编的衣裳是不是就不怕磕着碰着了?这个九个的就收十文钱,这个三兜的十文钱三。您觉得成吗?”
三老太爷快速地过了一遍脑子,对许仲道:“我觉得行。”
良才叔指着许蒙道:“羊娃子,行啊。这才学了几天算数,就会算账了。不错,不错。”
许仲欣慰地道:“如果成了,这个冬天还好养鸡,明年开了春,就让你们大的想读书的也读书。”
许蒙先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什么事儿,欢呼道:“太爷爷,你太好了。”
三老太爷摇头失笑,对许仲道:“羊娃子这主意成的话,就不担心往外边运。”
许仲点头道:“是啊。这婆娘媳妇的事儿,还得回去问家里人。羊娃子,你跟我们走,良才你搁着看着些。”
良才叔自然是无不应允,痛快得好似许蒙的主意已经成了,村里的鸡蛋大卖一般。
许蒙跟着许仲和三老太爷出了祠堂,往许仲家去的路上,试探着提出用蚯蚓粪当肥料。
“现在鸡蛋多,喂地龙的时候,不能一个一个抓,我就挖一铲子搁日头底下晒。一晒就出来了,我还发现蚯蚓也会拉屎。”许蒙将笑话似的说着自己的新发现,一派天真又发愁地道,“良才叔鸡蛋不能喂鸡蛋壳,我也不敢把地龙粪放进去,怕它们不产小地龙了。弄了小半筐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太爷爷,您说鸡粪能当肥料,这地龙粪能不能当肥料啊?”
许仲想了想道:“兴许能。”
许蒙猛呼吸道:“能就成。我还怕,要是不成,我是不是得天天在土里挖。味道太难闻了,我进去一圈得跑出来两圈才敢进去。”
养蚯蚓的地方,空气即便在流通,都是些腐烂的东西,味道自然难闻得很。
三老太爷闻言笑道:“这事儿得问你十六太爷,让他一看就知道能不能当肥用了。”
许蒙拍自己的脑袋道:“是哦。昨天我还看到他呢,竟然忘了问了。我真笨。”
三老太爷与许仲道:“要是能当肥用,那可了不得。”
许仲点头附和,看了眼许蒙,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也许老天降个福星给他们许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