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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槐来后,冯大勇就托了刘太平往叶应则处递话,等了一日,刘太平给了回话。叶应则的意思是,就不单独见许槐了,如今天寒地冻的,许家族老奔波劳顿来县城怕累到了,还是等过了年,天气略好,他寻空亲去许家寨一看究竟。
得了这话,莫说是许槐激动得打圈转,便是刘太平恭喜许槐等人一番后,又摩拳擦掌地向他介绍届时如何接待叶应则。
待这些事定,许蒙才寻得空与许槐私下说上些话。他把叶应则见他时表情神态和说的话又交代了一番,特意点出叶应则亲自说了上任县令已经回家了,希望族里能考虑请文仲锦坐馆当先生。
许槐看着等待收起来带回去的文房四宝,笑着对他道:“你们读书识字的事情,族里已经同意了。只是在先生上,族里还在商讨,毕竟咱们寒门微族,只怕那位先生看不上。”
许蒙可不傻,立马想到族里恐怕是怕十二太爷爷心生不满吧。无论十二太爷爷如何,在许仲、许槐甚至三老太爷眼里,他姓许,是自家人。
十二太爷爷借口托词是生病了,又没明说不愿意教,如今有了县令的提点,他肯定立马就好起来了。可要是让文仲锦这等陌生人进族当先生,肯定再起波澜,十二太爷爷定然心有不满。他再拖个后腿什么的,族里肯定就不太平了。
许蒙早就想好了对策,轻声对许槐道:“不是我贬低十二太爷爷。文老先生能跟明府当师爷,无论见识、气度还是学识绝对在十二太爷爷之上。族里碍于十二太爷爷的脸面,不愿意请文老先生坐馆的话,我愿意自己请。只要族里同意,将来他养老送终的事情,我包了,不让族里操心。”
许槐看他一脸坚决,轻斥道:“什么叫不让族里操心?你不是族人?就你能了,我们都是傻子。族里又没说不请文老先生。”
许蒙盯着许槐看,那无声的眼神在问许槐,那族里是真实想法是什么。
许槐看了看四周,低声与许蒙咬耳朵道:“算了,这事儿不能给你多说。总之不是坏事儿便是了。”
许蒙也不想非得吊死在文仲锦这棵树上,而是除了文仲锦这棵树,他没处吊读书的书啊。像文仲锦这等学识的人,以着许家的处境,如不是人家落难了,花重金也不见得请得来。
三老太爷和许仲他们也是经过事儿的,知道轻重利害。他们虽说碍于十二太爷爷的情面,可不会像许蒙想的那么狭隘,置全族人的未来而不顾的。确实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只是尚未成型,许槐怕说出来,许蒙一个小屁孩嘴上没把门,一下子说出去。可万一不成,反倒叫人看笑话。
许蒙见许槐不愿多说,便也不勉强,又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情。他把从丁牙侩、冯大勇夫妇、冯家四邻及一些客户口中打听来的县城喜宴情况,细细与许槐分说一番后,把自己的喜宴计划提了出来:“趁着农闲,婶婶们组队接喜宴,主攻蛋菜,也方便咱们卖鸡蛋。干一天少则二十文,多则上百文都有。大家都有事情做,闲聊扯犊子的时候不就少了。我寻思着婶子们都愿意辛苦多挣俩,日子宽裕了,我们读书也安心不是?”
许槐看许蒙说的头头是道,想了想道:“这事儿族里也有打算,九爷也觉得你说的对,不过这也得看这次情况再说。”随即他说了个情况,“就怕大家心思活了,一门心思搞这个,种地都不下功夫了。今年也就上个月下点雪,这都大半个月一直没见雪。要是晴过年,只怕开年地要旱,过些日子就要浇水了。”
许蒙闻言也觉得许槐说的是这个理儿,只得叹气道:“说来说去,还是人不够。人手够的话,种地好的种地,做菜好的做菜,多好。”
许槐笑着打趣他道:“你真是会愁,愁这个干啥?愁也得三四年才能娶媳妇生孩子。”
许蒙冲他哼了一声,嘟囔了句“我才不想媳妇呢”,又重提腌鸡蛋的事儿了。
许槐来的时候,就知道许蒙偷腌鸡蛋的事儿,好在捡鸡蛋许蒙一直没管过,都是许槐和许良才管着,倒没怀疑许蒙偷鸡蛋。他看着孩子对什么事儿上了心打定了主意,你去劝说也就嘴上放弃了,实际上会偷偷干,就没敷衍应承,而是点头道:“这事儿我会跟族里说的。”
“要快,我有预感,花婶这次能把腌鸡带起来。”许蒙嘱咐了一番,斟酌片刻,低声问道,“族里对养鸡这事儿咋看?”
许槐看他一眼,本不想和他多说,可想到他那股子聪明劲儿,便把族里打算说了出来。他道:“原来是不打算养了。养鸡太操心了,生怕一夜起了鸡瘟就全搭进去了。如今瞧着这势头,肯定还得养啊,不然那红契咋弄?”
许蒙温声道:“咱养肯定没恁多功夫。当初咱们养鸡可是为了挣钱置地的,费恁多人养鸡地不就抛荒了。”
许槐也附和道:“就是担心这个,你几个太爷爷才愁的吃不下饭。就是人少闹的。”
他嘴上这么说,打量许蒙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好似都怪许蒙一般。
许蒙知道他这是傲娇了,笑道:“我有个主意,你听听,跟几个太爷爷商量一下。咱少养点,良才叔会孵小鸡,看鸡病,而且张太姥爷会配鸡药,咱又有地龙这喂鸡的食儿。咱们和别的村合作养,咱们提供这些方面的支持,他们的鸡蛋优先供给咱们售卖。咱们在弄个收鸡蛋的标准,现在鸡蛋大大小小的,大的说出去咱脸上有光,小的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许槐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是个路子,接话道:“这样一来,其他村的人也不得罪,还能挑好的鸡蛋卖。”
许蒙点头道:“村里也不用要恁多人养鸡了,可以空出人赶紧开荒啊。至于以后人家养鸡做大这事儿,咱也不能拦着,谁都有谁的运气不是?这天下生意也做不完,咱们把持住几个大头生意,保持咱们族里的口碑名声,只要信誉在,生意细水长流也能做下去。生意做下去,人脉不就来了。”
许槐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高兴得猛拍了他一巴掌道:“我就说你是个小能人,可真是小能人。”不过,他很快想到三老太爷回去说许蒙打算给酱油吴家支的烂招,又批评教育他道,“做人立身要正,不能走邪路。歪门邪道逞得一时能,却几辈子都不得安生。你可得把聪明劲儿用到正处,知道了吗?”
许蒙自然是无有不应的道理。
两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许蒙建议在县里买处宅院或者铺子,但是许槐说这事儿得再考虑,族里打算用当下的钱,多打几个井,因为一旦天旱了,庄稼绝收,那可不是玩的。
许槐又交代了张春花、许用他娘连巧娘几句,有事多向冯家人请教,另外拿不准的事儿以许蒙的意见为主。虽说张春花是大人,但是这个时代讲三纲五常,从男权是主要表现之一。
距离腊月十六还有三四天,张春花和连巧娘也不好意思在冯家白吃白喝的,又不敢像乡下那般随意抛头露脸,便帮衬着冯娘子做些浆洗的活计。两人看着许蒙日日起早贪黑跟着冯家人去摆摊做生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搁心里心疼许蒙。
且不说许蒙心里如何思量,远在沣京已经避居郊外别庄的赵蔷终于打听清楚赵擎因何非要改造沣京了。
赵蔷虽说与刘呈熙是夫妻,但是刘呈熙更是赵擎的心腹。只要赵擎不想她知道的,刘呈熙绝对不会和她说。这消息是她着人从别处打听来的,费了一两日的功夫。
“那日,王枢相向官家说了开科举试,世家应试者,二十不足一。他走后,官家饭都没吃,夜不能寐,舞了一夜剑。”
“第二天,贵妃娘娘的嫡亲三嫂就来宫中走动,贵妃娘娘赏赐了她好些物件。皇后娘娘得知了,便寻她去说话,意欲让她不要肆意铺张。她回去便病了,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恰巧官家翻了她的牌子,可不就让官家知道了。”
“贵妃娘娘打小娇养惯了,一贯出手大方,莫说赏赐兄嫂,便是下人也是有的,何曾因为这点东西就被训斥。这才郁结于胸。皇上前去看她,她倒是乖觉,没说皇后娘娘半点不是,只说自己不好惹了皇后娘娘不快。”
“她还给陛下讲了一个前朝,戾帝与范家的掌故。有回,戾帝请了杨家前朝那位相公去范家当说客,请范氏出山,范氏说陋室不堪下脚,不愿出山。”
这个掌故,赵蔷还听范家人说过。范氏当时没说陋室不堪下脚,只是委婉表达了戾帝心胸狭窄,他们范氏不愿为伍,结果被杨相公一传,就成了“京城也,陋室也,不堪下脚”。当然,这个掌故是以杨相公多番周旋,范氏一族才得以平安。从此,杨氏一族彻底在士族中站稳了脚,还搅弄了这些年朝堂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