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例无虚发那柄飞刀（8）

面对天罗地网，必杀之局，本应如死斗困兽的阿飞忽然猛地向后疾退。

数枚暗青子重重击在他的后背，“叮叮当当”的弹开，劲风撕扯开布料露出下面的金丝甲。

有力的双臂架住浑水刺和花形锤，两个一流好手的全力一击竟然无法撼动他的脚步，阿飞结实的身体依旧是那么笔直、坚定，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双臂向前一送。

“砰！”

两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将手持匕首的人撞倒在地。

此时飞舞的链剑已彻底形成合围之势，淬着毒的剑头亮着蓝色的幽光，即使是头壮牛沾上一下也会瞬间麻痹倒地，再起不能。

因阿飞后撤而一钩落空的老板忽然跃起，与他肥胖的身躯毫不相衬的灵活。

此时正是阿飞为躲避链剑就地一滚的时刻，也是他刚刚躲过数个敌人的杀招，旧力去尽而新力未发的时刻。

一钩落下。

拔剑声响起。

阿飞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出剑，刁钻、辛辣、残酷。

——而且快！

霎那间老板喉间血液迸溅，他手中的钩仍顺势挥下，一钩过后接着一钩，将钩法一连七招使尽了，身子才跌倒在地。

这时阿飞已彻底清场，迎面两剑宰掉使链剑的两人，反手下刺干掉三人，剩余的跑的跑躲的躲，至于周围的商摊小贩，无辜路人，早在一开始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傅瑶环又看了一场好戏，且涨了经验。

只要不让阿飞近身，以她的鞭法打起来就是无敌的，但若给他抢入鞭势，以自己那点三脚猫的近战功夫，几乎可以提前做好进入下一个世界的准备了。

伸了个懒腰，傅瑶环习惯性地准备等阿飞离去后搜尸体身上的密信，再有两封她便能破译密码了。

“嗖——”

破空之声直冲她所在树枝飞来。

傅瑶环本能地滑步，右足勾住枝干，整个人绕个大圆又掠回来，另一足的足尖精准倒踢中铁钩钩把，将其以更加凌厉的劲道击回。

低头，恰好对上阿飞冰冷的眼神，他一字一句道，“下来。”

傅瑶环跟着阿飞有两三天了，一直没被发现，忍不住思索了一下自己何时被对方察觉的踪迹。

应该是方才那伪装成小女孩的侏儒刺客险些被击中时自己一时情急，暴露出了破绽。

她如蝴蝶般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阿飞毫无感情的、一瞬不瞬紧盯着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眼睁睁看着傅瑶环落下，但他能捕捉到任何细小声音的耳朵、他自原野中磨练的敏锐直觉、甚至是移动时会牵引的流动的风，都在告诉他眼前并没有人。

这样的轻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误入此地，多有得罪。”傅瑶环气定神闲地微笑道，“如果你不介意，处理尸体的事，在下可以代劳。”

阿飞缓缓道，“不，我见过你。”

他凝注着傅瑶环，冰冷的眼神渐渐变得奇异，语气愈发肯定，“你在雪地里就跟着我了！”

野兽般的本能使阿飞在残酷的大自然中存活，无数次与危机擦肩而过，也令这少年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出的事，在这方面的天赋别人求也求不来。

意识到了什么，傅瑶环轻轻舒了口气。

“所以……你和他们一样，为金丝甲而来。”果然，阿飞下一句便道，“出兵刃吧。”

傅瑶环略微有些犹豫，她现在大可以用马匹的事解释自己看起来十分不怀好意的追踪，解开这个误会。

但她与人交手的经验太少，遇上阿飞这样的对手也是难得，要不要将错就错先打一场再说呢？

既然选择下来而不是直接离去，除了尸体上的重要线索不能放过外，自然是因为她有恃无恐。

一旦发动轻功，别说阿飞，即使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也拦不住她。

日落西山，天幕很快便灰暗起来，满地的尸体被覆上一层翳一般的阴影。

柴火依旧“劈里啪啦”地燃烧着，迸溅出点点星子。

“虽然不愿意和刚刚大战过一场的人交手，但没办法。”傅瑶环抖开腰间的九元离合鞭，眼神仿佛瞬间变了个人，“请赐教。”

“请赐教”三个字说完，两人已过了七招。

九元离合鞭带着无比凌厉的劲气破空之声，鞭尾已锋利的如同刀刃，恐怖的仿佛令人看见它瞬间切开身体，血液喷涌四溅的惨象。

阿飞一剑挑在鞭尖，将惊人的力道和杀机同时化去，又飞速出剑，挑在鞭身某一处，时机角度拿捏之巧妙，足以令任何一人大声喝彩。

两人同时一震。

阿飞毫不受外力动摇，当真如野兽厮杀般几乎贴着鞭身向傅瑶环扑来。

他想拉近距离，但长鞭却如长了眼睛，一个大幅度的回旋，迫使他不得不停步。

“叮叮叮叮叮！！！”

接连挡了五下，最后一下震颤发出极响的爆破声，两人的虎口都被武器上传来的强悍劲力震的发麻。

此时两人距离拉近，傅瑶环已进入剑客的攻击范围。

但她手中的长鞭却在天空中漫出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光影，不断加速之下即使以阿飞如鹰隼般尖锐的眼力也无法找到真身所在。

更恐怖的是九元离合鞭已在空中回旋过三次，每一次都使鞭上力道翻上数倍，且带动着她本身之力与阿飞接连七挑的反击之力。

鞭势之猛、之劲，如同黑夜中从天直劈而下的惊雷，不管是谁，若挨上一下子，保管当场毙命，全身一块完整的骨头也休想留下。

她鞭法的精髓正在此处，若傅瑶环内力能更加深厚些，境界能更加高深些，便可做到九元离合鞭说明中“引动天地之力”的地步了。

她没想让阿飞真的接这一招，只是攻其所必救，希望能迫他回防。

但阿飞却没有一点停顿之意，似乎眼中只有他的剑，和剑锋所指的敌人。

在这霎那间，他出剑的方向竟然变了。

不仅仅是在靠手腕转向，而是整个身体变换了方向，脚步移动之迅速、之诡异，令人猝不及防。

本是向东的一剑，忽然变成向西。

刺向傅瑶环手腕的一剑，变成刺向她的咽喉。

击向他后颈的一鞭，也变成击向他的臂膀。即使放弃右臂，也决不收回这一剑。

傅瑶环切身体会到了阿飞的剑有多快，这样的角度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她大可以再转鞭身，用这一鞭击碎他的头，但那只会让情势陷入僵持之中，于是脚步一轻，身形在极为狭窄的空间里飞速辗转变换起来。

挟着恐怖的力与势的长鞭不断抖动，说收就收，由震如雷霆的一击忽然变作情人般温柔的抚摸，缠上阿飞的脖颈，将他倒着摔了出去！

“砰！”

刚刚有所拉近的距离再一次拉开。

这劲力说卸就卸，十分轻柔的一手显示了傅瑶环对长鞭的绝对掌控力，若无天分，在软兵器一道浸淫十多年之人也未必能够做到，每每使出她都要得意一下。

“现在认输求饶还来得及。”傅瑶环鞭子在地上一抽，眉飞色舞道，“我放你一马！”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阿飞的眼睛忽然燃烧起来。

他厉声道，“好、好，我认......”

整个人跃起，竟比方才还要快上数倍的一剑，再刺傅瑶环咽喉。

神出鬼没的鞭尾忽然消失，锁住了阿飞的脚踝，待要故技重施将他摔出。

阿飞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完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松剑，反手，再接剑，瞬间完成。然后借势旋身，自下而上刺出绝对不可能的一剑！

刺向那段洁白无暇，纤美脆弱的秀颈。

“……！”

生死关头，那一点凉意十分奇妙。

死在阿飞剑下的人虽多，但都并不痛苦，因为他们死的实在很快，快到看不见剑从何出，骨头便给割开，尖峰透颈而过，再有知觉时已经丧命。

傅瑶环忽然抓住了什么，几乎沉浸在这一刻，无法自拔。

“啪！”

剑锋被斜斜削去，飞进黑暗之中。

即使是傅瑶环自己也想不出自己的鞭是如何忽然出现，如何急速回转，如何打断剑锋的。

一直倔强冷酷如花岗石的少年也不由得一怔，随即被一掌打中胸膛，掀翻出去。

不敢再冒险，傅瑶环展动身法，立刻向后飘出三丈。

【击败阿飞：4000积分......】

顾不上听系统提示，傅瑶环心跳不停，想起方才那惊险一刻，自己最后一掌出了全力，她的内力没有深厚到将人震死的地步，系统也显示阿飞没死，不知他伤的如何。

万一危急时刻来不及内力护身导致内脏受伤，现在不死，没人管，重伤一晚上还是会死。

两人过招甚至没有用掉半盏茶的时间，但天色却阴沉不已，乌云滚滚，似乎要迎来一场大雨。

“......阿飞？”

傅瑶环试探地道，对方一动不动。

“你伤的说不出话了吗？还是在装死？”她冷声道，“你骗不过我的。”

她接连开口，又静心听对方的呼吸，还等了好长时间。

阿飞毫无动静。

傅瑶环连忙收起鞭子，奔到他身边。

说到底她是以逸待劳，在阿飞与人交战后才击败对方的，且经过一路观察，本来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有好感。

“嗖——”

这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傅瑶环卸下防备，将俯未俯之际，蓦地银光一闪，断剑自小腹向上斜撩，险些被开膛破肚。

“你没死？！”

她如何能知道阿飞十岁的时候就装死骗过一头饿疯了的熊，即使被抓被咬的浑身是血也依然不动，简直像一块石头。

他的忍耐力是与大自然的长久而艰苦的斗争中磨练出来的。

“嗤！”

傅瑶环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击，全赖她轻功底子深厚，双脚竟然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完全离地。

然而这一下却给了蓄势已久的阿飞机会。

傅瑶环立刻便给摁倒在地，肩膀脊背与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