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晌午,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消耗殆尽,现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竟还有人不识趣地凑上来,耽误他们吃饭时间。
柳飘飘不悦地循声望去,是个瘦削的男子,脸色苍白,眼下青黛,一副久病之态。并不认识。
“我道是谁抢了我家生意,就是你们俩?”
来人先声夺人,拦住他们的去路,眯缝着一双绿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待见着柳飘飘的脸时,恍然道:“哦,原来是柳树村的柳大姑娘啊。”
柳飘飘认真搜寻一遍记忆,也没想起这号人物来。不过考虑到自己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和早已远扬的恶名,能认出她来并不稀奇。
“敢问你哪位?”
“怎么,傍上这小白脸就不记得爷是谁了。” 那人轻佻地眯眼道,“哼,爷就是那差点与你结了亲事的王大宝。”
柳飘飘一脸惊讶,怨不得她不认识这人,也完全没把他往王大宝作想,实在是他这副瘦弱阴柔的小受模样很难与传言中那折磨死五任妻子的王大宝联系在一起。况且他爹是王屠夫,作为他儿子,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地就把他想象成一个满脸横肉,身材肥厚的粗人。
王大宝轻佻的视线黏腻在柳飘飘身上,苍白阴柔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柳飘飘恶寒地抖了抖,心里呕得要吐,恨不得上前挖掉他的双眼。
许云湛扣住她的胳膊往后拉,把她挡在身后,隔绝掉王大宝放肆下流的视线。
王大宝舔了舔嘴角,邪笑道,“不曾想这小娘皮身姿如此曼妙,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那帮狐朋狗友的谗言,没有坚持把你娶到手。你说这脸再怎么丑,吹了灯不都一个样嘛。”
柳飘飘恨恨咬牙,如此被一个恶心的猥.琐男意.淫实在膈应得很,胃里直翻腾,心里建设许久才暂且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手。
“还望你放尊重点!”许云湛阴沉着脸冰冷的视线直射向他,宛如两道凌厉的冰刃。
王大宝被这视线刺了下,心下一惊,接着恼怒道:“瞪什么瞪?你这书生除了张脸还有什么?整一副穷酸样。柳大姑娘何不跟了爷,把爷伺候舒服了,好歹能让你顿顿有肉吃。”
柳飘飘朝天翻了个白眼,人家秀才哪怕就只有一张脸能看,也甩你十几条街。
不耐烦再与他做无谓的扯皮,徒然影响好心情,柳飘飘从许云湛身后探头直接怼道:“我就贪图秀才这张脸怎地?多秀色可餐啊。有本事你也长这样。”
站她身前秀色可餐的许秀才耳尖又控制不住的悄悄染上绯色。
“还有,”柳飘飘睥睨他,“不跟你我们也顿顿有肉吃,多大的脸啊你就在这儿吹。”
“你!你!”王大宝羞恼得脸色涨红,嘴拙的硬是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咬牙切齿地欲上前教训二人。
许云湛忙把柳飘飘护在身后,坚定地挺直腰背冷冷地看着王大宝,防备着。
王大宝气势汹汹地走近前,然而,在距离两人还有四五步时,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上。扑得太狠,扬起了一片浮尘,在阳光照耀下显现出漂亮的形状。
周围一圈的吃瓜众人,原本在心惊胆战等着一场头破血流的激烈斗殴,却发展成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随后轰然大笑。
扑在地上的王大宝,恰好脸着地,懵了半晌没回过神。等他慢慢撑起上半身,抬起头来,众人才发现真头破血流了。
一张脸上鼻子和嘴巴被磕破,兴许门牙也掉了几颗,血糊糊的,原本就长得寒碜的脸此刻更磕碜几分。他迟钝地抹了把嘴巴,随后皱眉看着手上的血迹,开口想说什么,血珠簌簌地从嘴里直往下落,声音在喉咙里含含糊糊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柳飘飘调笑道,“哎呀,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打跌。”接着又“好心”提醒他,“快上医馆去,血流太多可是会死的。”
于是,同他相熟的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走。这几人本就是去告状有人抢了他家生意,怂恿人来找茬的酒肉朋友,之后又缀在他身后准备凑热闹,不想遇到翻车现场。
一场闹剧很快落下帷幕,柳飘飘不着痕迹地掸了掸手指上的灰,得意一笑,深藏功与名。
许云湛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柳飘飘想好好庆祝,大吃一顿的,奈何没有这样的条件,因此不得不挑了家馄饨店,要了两碗馄饨,肉馅的,姑且将就着。
馄饨端上来时,柳飘飘对清淡的汤水皱了皱眉,虽说本就不抱什么期待,但看着没有一点油星的清水汤,仍是有些失望。不过忙了一上午,肚子早饿了,只求能果腹就好。
捞了颗饺子放进嘴里咬一口,皮太厚,肉馅就一丁点儿,而且那做饺子皮的面太粗了,口感不好。这时代磨面全靠人工,磨得不够细也不均匀,辛苦不说,效率还极差。
柳飘飘思索怎么改善这境况,不然缺少精细的白面,很多美食都大打折扣。
许云湛见她陷入沉思,手上许久不动,不由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嗯?”柳飘飘回过神见他盯着自己看,“哦,不是。”
接着又笑道,“我在想,若是我做的,一定比这好吃许多倍。”
旁边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听到这话,“噗嗤”一声,“诶,你这姑娘口气不小啊,告诉你,我这可是十年的老字号了,新老顾客无不称赞的,你能比?”
“那是自然,你且等着看。”柳飘飘自信一笑。
老板娘性子爽朗,倒也不跟她计较,笑笑敷衍道,“那我可等着嘞!”
吃过午饭后,两人走在街上消食,柳飘飘问:“接下来去哪?”
“先去月老庙。”
月老庙在集市的东边,走过去并不远。庙很小,一座两米多高的月老石像在正中,前面是一条香案,香火还算旺盛。
此时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姑娘结伴在月老石像前拜求姻缘。柳飘飘看了一眼就和许云湛走到角落里给人算命的大师桌前。
柳飘飘是唯物主义拥护者,但看黄历选日子的习俗从古至今一直沿袭着,她倒也不排斥。
那大师脸颊瘦削,眼窝凹陷,眼神倒是清亮。
他扫了两人一眼,问道:“二位要算什么?”
许云湛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放到桌面上,谦卑道,“麻烦大师合下八字。”
大师拿起纸张,眯着眼看完上面的字,皱着眉头闭眼沉思,一会儿又睁眼盯着柳飘飘和许云湛瞧,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一副困惑难解的模样。许云湛看得有些心焦,跟着不上不下的。
好半晌,他对着柳飘飘说:“以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上看,是不幸大凶之命,可我观你面相却是个有福之人啊,怪哉怪哉。”
柳飘飘却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都说相由心生,生辰八字本就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人生如此漫长,总会在某个瞬间改变了自己原来的轨迹,向好的或坏的方面发展。”她顿了顿,接着道,“自古不信命,偏要逆天改命的成功人士也不在少数吧。”
事实上,柳飘飘并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样的例子,但诸如此番的例子理应存在,不论是哪个时代。
况且柳飘飘并不认为一个人的不幸能简单粗暴地归结于他的生辰八字不好。
原主出生时,柳正明恰好有事远出不在家,那天夜里是雷雨天气,不知怎的,梁氏受了惊吓,提前发作了。幸好柳老太太发现得早,冒雨去请了产婆。但经过一番折腾,梁氏还是难产了,最终历经鬼门关生下柳飘飘和柳絮絮。梁氏断定是因为柳飘飘生的不是时候,才害她差点丧命,拿着她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了,果然说不吉利。
这锅甩得实在没道理,就好像一个尚在肚子里的胎儿能自主决定在哪个时辰降生一般。
大师思索片刻,释然一笑,“是贫道短见了,姑娘倒是豁达通透。”
柳飘飘对这大师的观感还算不错,没有其他神棍的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不禁也笑道,“不过是小女的一点拙见罢了。”
大师笑笑,很快合好两人的八字,给了两个日子让他们回去自行选择。
柳飘飘看了看,一个是四月初八,一个六月十五。她倒是想选时间早的,以免生变,就是不知道许云湛怎么想。
“四月初八吧。”许云湛思索片刻说道,“或许时间上仓促了些,赶赶应该也来得及,就是怕委屈了你。”
柳飘飘连连摆手,“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许云湛就定定看着她,笑而不语。
柳飘飘也反应过来,似乎自己表现得太不矜持,有多恨嫁似的。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毛病,她如今确实恨不得立马嫁了。
因此她扬起灿烂的笑脸,大大方方道:“反正早晚都是嫁,早点有何不好的?”
许云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原打算看着她脸红害羞来着,不曾想比他还坦荡大方。
他不由得有些郁闷,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做姑娘的自觉啊,这让他一个轻易就被她逗得面红耳赤的男子汉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许秀才:我觉得我们形象弄反了。
柳飘飘:没有啊,我觉得挺好。
大吉:没有啊,我也觉得挺好。
许秀才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