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我……”

夜弥丝忽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横亘在他们之间如此绵延不绝的痛苦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消减呢。

或许唯有以死亡为代价。

就在这时，兰登俯身紧紧地拥抱住了她，月色般皎洁的发坠落在他们的怀抱中犹如一滴冰冷的泪。

月桂的香气充斥在鼻尖若隐若离，亦如他们之间亲疏冷淡的关系，唯独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如此亲近。

耳边传来他滚烫的吐息，痛苦缱绻。

“夜弥丝，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放手，可我做不到、不甘心，我比他们究竟差在哪里了呢，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过去的兰登.阿尔弗雷德彻底消失，等到这世上只有海兰特——所谓的智慧之神冕下亲手打造出来的最完美、最成功的试验品。

哈。

海兰特赐予他无止境的残忍。

夜弥丝却最终给予了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得到的温柔，可是太晚了。

一切都太迟了。

夜弥丝抬起手微微犹豫，轻柔地回抱住了他，然而剧烈的疼痛在刹那间贯穿了她的胸口，眼前阵阵发黑，身子逐渐软倒，视线所及之处是他沾血的衣摆，以及……一柄金色的蛇形匕首。

我爱着的人用它深深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真痛啊。

金红的血喷洒而出，宛若夜间肆意绽放的烟花，绚丽到极致的同时也昭示着逝去的短暂。

“夜弥丝，你知道吗，所谓弱点不过是心慈之人的软肋……是你亲自把这个机会递给了我。如果我得不到，他们也别想拥有。”

兰登在笑。

他将匕首从夜弥丝的心口拔了出来，调转方向放入了她的手中，任凭那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他们全身。

就好似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一样。

兰登温柔地贴近她的脸庞，轻声道：“夜弥丝，很抱歉你所给予我的东西，我勉勉强强才学会了一点，所以你和我一起……死吧。”

在亡者的世界里，只有你和我。

能杀死神的只有神。

夜弥丝觉得自己好冷，视野涣散到几乎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那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一点点地腐蚀着她的心。

虚握住刃柄的手缓缓用力，刃尖往下，血肉被划开的声音让她眼眶、喉咙涌出酸涩之感，却什么也没有流出。

匕首哐当掉落在地。

“兰登……你让我觉得好恶心。”

所谓旧神，所谓人之子。

还有……她。

这个世界真的需要神吗。

如果是西莉亚，如果是原著的女主，她一定能比她做到更好的吧。

“夜弥丝！！！”

谁在呼喊她。

夜弥丝瑟瑟发抖，痛苦地蜷缩了起来，就好像刚从这个世界诞生时候的模样，弱小无助到只能欺骗自己，来汲取那么一丁点的安全感。

风暴和光明的力量陡然爆发，刺眼的光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片荒诞的虚无，夜弥丝发觉自己落入了另一个怀抱。

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

“兰登，你怎敢？！”

兰登踉跄地从废墟中神域中站了起来，那些死去的神侍也好，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也罢，都无法填满那些来自心底的空洞。

他索性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我？我有什么不敢。你们能做的难道我就做不得吗，谁比谁更光明，不都是一样的阴暗、虚伪、狠毒么。”

都是一群疯子罢了。

希恩眼睛都红了，他想说自己并没有想要夜弥丝的命，他只是想、想……

“哦，想取走她的神格。”

“你们来了，正好可以按照我做的继续做下去，反正夜弥丝也不会死，对吧。”

兰登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歇斯底里了。

希恩不由地将目光转到诺因怀中几乎奄奄一息的夜弥丝身上，强烈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这真的是他真正发自内心渴望得到的东西吗。

夜弥丝的脸色惨白。

诺因不得不捂住她的眼和耳，怒呵道：“兰登，停下来，别再说了！”

兰登却依旧没有停止。

“啊，还有西莉亚。”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眼中满是恶意，“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虽然灵魂的气息相同，可她和之前似乎一点也不一样了呢，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

“诺因，你说夜弥丝知道这一回事吗。”

他们在说什么……

西莉亚、西莉亚……她怎么了？

面对兰登的挑衅，诺因也只是面色不佳，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西莉亚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来只是要把夜弥丝带走。”

并且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

夜弥丝陷入了昏沉。

她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圣迦那帝国，身边围满了来自光明神殿的神术师和骑士们，他们对她很是恭敬。

诺因说她需要神侍。

实际上她哪儿也出不去，她被变相地软禁了。

他们只会说：“大人，您别让我们为难了。”

夜弥丝偶尔也会听他们提起光明圣女，在他们的口中，那是一个美丽、威严都到了极致，令人心驰神往的大人物。

既为她欣慰，又为她不安。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传说中风头正盛的光明圣女，她才彻底明白了心里的那股不安来自于何地。

“你不是西莉亚。”

高傲的、矜持的、满是野心的她会是光明圣女，却绝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坚强勇敢，努力穿过风浪走到她面前的姑娘。

西莉亚并不意外。

她的目的即将达成，何必再费尽心思地伪装成另一个人，她来见夜弥丝不过是打算告诉她几个消息。

比如隐没在人群中藏起了夜之女神神像的信徒们，在神像即将裂开的那一刻依旧在虔诚向“神”祈祷。

祈祷什么呢。

祈祷……祂们来救夜弥丝。

再比如深渊。

比如……神的献祭。

“至于西娅，大抵是死了吧。”

西莉亚无所谓般说道。

夜弥丝在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

想原主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是她穿了过去，然后承受与之相同的命运；想为什么自己走上了信仰神路。

“为了成为人类的神明。”

“嗯……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理念。只是夜弥丝，你还没有学会如何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这条道路注定充满了艰辛啊。”

夜弥丝曾疑惑地向命运女神寻求答案。

祂欣然道：“兴许会死。”

那时年轻气盛的她并没有把命运放在眼里，而是一意孤行地朝着自己认可的道路走了下去，把自己彻底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如今也不过是到了自食其果的时候。

不过她宁可选择另一条自我陨落的道路，也不愿意就此让他们的念头得逞，她愿意为自己的信徒、为过去的那个天真无知的自己做出最后一份努力。

作为诀别的悼礼。

夜弥丝在西莉亚的帮助下逃了出去，作为代价她心甘情愿地给出了自己的神格。

“西莉亚，我衷心地祝愿你成神。”

因为只有这样，背叛者才会亲自咽下他们独自酿出的苦果，真真切切地尝尽这世间的一切苦，而我再也不会为他们而来了。

至此黑夜永无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跳下深渊倒计时or开启复仇虐渣新人生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