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佟梦赴约,坐公交转到CBD中心一处闹中藏静的石库门里坊,进了老式仿西的弄堂,沿着青砖小道没走几步,左边一处住宅三角门头上挂了两盏灯笼,一截柚木招牌——彭措火锅。

她推门进去,里头人声沸腾。

横长的天井两旁,挤满了茂盛的石榴树和宽叶垂伸的芭蕉,对面的堂屋灯火敞亮,许多食客围桌闲聊,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氤氲的雾气爬上玻璃长窗,浓烈的香辣味儿飘满院子。

能瞧出这家店的陈设主人费了心思,谁会想到一墙之隔,里头像栖息在欲望都市的渊薮,偏爱热腾的烟火抚慰人心。

有店员认出她,笑盈盈地招呼:“佟小姐,您来啦!”

佟梦笑应:“她们到了吗?”

“宋小姐已经到了。”

佟梦点点头,自己是这儿的常客,轻车熟路地绕过堂厅,上了通往二层的木楼梯,年代悠久的台阶踩上去咯吱声起伏。

脑袋刚冒尖,她一眼瞧见临窗的方桌旁,坐着位法式卷发,慵懒托腮的俏丽佳人,半截嫩粉色短裙遮在宝蓝色毛衣下,香肩半露,沿着漂亮的肩颈弧线往上,那张长尖适宜的脸蛋上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人往哪儿一坐,不由自主地吸引周围几桌男女的目光。

宋潇等得无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一抬,看见楼梯口的佟梦,绽开笑颜向她招手:“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让彭措出来陪了。”

“彭措这会儿正忙呢,别挡人家发财。”佟梦在她对面坐下,又问,“绘姐呢?”

“说是快到了……喏,这不是前后脚也来了。”宋潇冲来人挥手。

佟梦回头,瞧见苏言绘从楼梯口上来,一身浅咖色职业西装,手里拎着黑色托特包,大衣挽在臂弯里,精致的妆容和利落及肩的短发衬得人落落大方,气质干练,活脱脱职场丽人的范儿。

苏言绘笑着走过来,挨佟梦旁边坐下,语气里透着埋怨:“今天公司乱得不行,到了7点我们老大才放人,出公司我就直接打车过来的。”

佟梦和宋潇对视一眼,都同情她的处境,毕竟星屿资本挂了一天的热搜,全网皆知。

苏言绘也觉得聊这事儿晦气,换了话题:“既然人齐了,那就先点菜。”

佟梦附和:“是啊,今晚不是庆祝潇潇恢复单身嘛!”

宋潇:“那我可要好好吐槽前男友了。”

等菜陆续上了,火锅热腾起来,三人围桌边吃边聊。

宋潇把可乐当酒喝,捏着易拉罐迫不及待开杠:“只怪我太年轻,是人是狗没看清!”

“我给那孙子投了两百万创业,满心以为这人光看长相就知道赢在内涵,要不是于晓洋今天约我去郊区打球,顺道绕去他的公司,我都不知道那地儿早已人去楼空,天天搁网上给我演恋爱制作人,每天宝贝早安晚安恶心我。”

佟梦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又是一次因为金钱阵亡的恋爱,只是比较心疼那两百万,问道:“钱还能要的回来吗?”

宋潇摇头:“我下午故意约他出来,带着于晓洋杀过去,扒了全身就剩两百了,逼问后才知道他拿着我的钱充大款在网上当榜一大哥,全捐给天天搔首弄姿的主播了。”

“真白瞎我那么爱他!”

“嗳——”苏言绘语调上扬,瞥她,“别玷污爱情啊,你俩顶多算逢场作戏。”

宋潇:“怎么就不算爱情了?他想创业我掏钱支持,他没资源我牵线搭桥介绍人脉,他说加班辛苦我特意请了阿姨给他准备一日三餐,怎么就不算掏心掏肺爱他了?”

苏言绘:“那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宋潇瞬间闭嘴。

在一旁看热闹的佟梦忍不住笑了,果然啊,还是言绘了能治潇潇。

宋潇不甘承认,心虚辩解:“结婚就算我同意,我家老宋也不能答应。”

她知道论道理自己说不过大法顾的言绘,毕竟术业有专攻,立马转移话题,看向佟梦:“好了,哀悼狗男人的仪式到此结束,轮到梦梦了,说吧,你又为何被停职了?”

佟梦把晨风融资曲折的过程简化说了一遍,但没过多谈论内幕细节,毕竟她和苏言绘一个卖方,一个买方,互相懂得避嫌。

宋潇八卦问道:“那陈韬真被人下套了啊?”

佟梦哀叹:“当然了,不然我也不会为了帮他把自己给搭进去。”

宋潇:“这王境泽为了促单,怕你横生枝节,找个理由随意停你的职,心也够黑的。”

苏言绘:“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佟梦:“明天上午我去趟晨风,找徐总谈谈,看看他那儿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苏言绘:“你想自己继续跟?如果被王境泽知道了你怎么交代?”

佟梦摇头:“不知道,大不了降薪降职,扣年终奖呗。”

一想到要被扣钱,她嘴上虽然硬气,但心里还是一阵肉痛。

苏言绘不忍她白白奔波,好心提醒:“今天下午我接到通知,晨风投资项目被紧急叫停了,告诉你也无妨,明天一早估计云烽和晨风都会收到终止投资的消息。”

佟梦怔住,一天之内投资意向反转再反转。

可她对于这个结果,意外又不意外,甚至在听到确切答案后,心里觉得轻松几分。最起码事情没有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只不过回到原点,陈韬那边如果进展顺利,牢牢把握住晨风科技,一切尚有翻盘的可能。

宋潇不明白,问道:“梦梦,我能理解你盯晨风融资是为了工作,但你为什么执着晨风实控人必须是陈韬啊?”

“即使不是陈韬,只要晨风能顺利融资,你都照样拿到绩效和奖金啊?”

佟梦解释:“晨风虽说是两位创始人,但产品技术核心一直由陈韬亲自搭建,徐展负责医学图像、支持质量操控系统。”

“而陈韬能力更为突出,他是宾大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博士学位,过去几年也在Cedars-Sinai医疗中心参与过生物医学影像和人工智能的研究项目。晨风之所以能在国内领先于冠脉影像分析研究,吸引国内多家风投机构的瞩目,陈韬功不可没。”

“如果陈韬失去公司的控制权,那么晨风也不过昙花一现。”

苏言绘:“你对陈韬的评价倒是挺高啊。”

佟梦眼眸里的光转而黯淡:“没人在乎我的评价,也没人在乎陈韬的理想,他们在乎的不过是晨风身价能卖多少钱而已。”

同样身处于投融圈的苏言绘,多少有点感同身受,无奈道:“我现在也是爱莫能助,星屿资本头把交椅刚换了人坐,上下管理层动荡不安,什么时候这把刀落到我们法务部,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

她又道:“这会儿也是机遇,公司走了不少人,估计最近人资部会有动作,我帮你留意留意,你名校毕业条件也不差,万一在云烽留不住,索性就从卖方跳到买方,反正也都在一个圈。”

佟梦目前并没有打算离开云烽,但提到星屿大清洗,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人的面孔,旁敲侧击地打听:“你们公司医疗健康板块的负责人有什么变动吗?”

苏言绘露出一抹笑,偏头看她:“你说邵寒邵总?”

佟梦点头。

“你还别说,他运气不错,提前站对了位置,今天一直跟在沈总后面四处招摇过街,估计还能往上升一升。”苏言绘小声透露,“但奇怪的是,邵寒之前可是赵礼城的心腹。”

沈惟舟和赵礼城,一上一下权力更迭,邵寒身为旧主的心腹能够幸存就有点意思了,聪明人都能品咂出背后耐人寻味的故事,也不难看出这人确实有点手段。

对于邵寒这人,佟梦很难下判断。

毕竟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嘴巴毒了点,人狡诈了点,不可否认处事行为确实不像好人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善茬。

宋潇瞧佟梦表情微妙,问道:“怎么?这个邵总很帅吗?瞧梦梦都想人想出神了。”

佟梦条件反射地否认:“才不是……”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幸亏苏言绘及时替她解围:“邵总好像算不上帅吧,顶多算长得周正,不过能力还算突出,年纪轻轻做到医疗健康板块的一把手。”

苏言绘看了一眼佟梦,补充:“目前还单身。”

佟梦这下更洗不清了,胡乱摆手:“我真对他没意思,就见过一次面而已。”

苏言绘笑:“逗你呢。”

佟梦又好奇问:“但你真不觉得他帅么?”

“建议你有空去趟医院的眼科。”苏言绘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为啥?”

“眼瞎趁早治。”

佟梦:“……”

苏言绘想到今天和邵寒同框的某人,那长相有绝对的说服力,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高姐妹的审美:“如果沈总是十分的长相,邵总也就五六分吧,勉强算及格。”

佟梦发愣,不至于吧……这么离谱?

宋潇来了兴趣,问:“哪个沈总?”

苏言绘一想到今天亲眼目睹那人雷厉风行的手段,心里忍不住发毛:“还能是谁,沈惟舟啊。”

佟梦了然,挂了一天热搜的人。

但刷新闻的时候,好像一直没看到这人更多的信息,很神秘,连照片也没有。

宋潇一听是那位沈总,也就不稀奇了:“星屿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家中排行老二,我初中的时候同校过,和于晓洋一届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每逢情人节和七夕他那间教室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前后门槛都让女孩子踩烂了,就是人吧……特别冷傲有脾气。”

宋潇想起过往的一件事,并不愉快,但也没多言。

苏言绘感叹:“真人神颜,年轻多金,身世煊赫。”

“我也是听人资部的同事传的,沈惟舟本科读的金融,后来出国攻读宾大沃顿商学院的工商管理研究生,从小赖于家庭条件优越一直顺风顺水,走哪儿都是被人众星拱月环绕的天才人物。”

“毕业后进了纽约街投行工作,刚回国就接手星屿资本,但公司内部知情的人提到这位空降的掌舵人,评价都是毁誉参半,有人说他投资眼光很有前瞻性且风格大胆,也有人说他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闻到一丝血腥,就像一只鲨鱼狠扑上一口鲸吞。”

佟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种人我见到了肯定绕道走。”

苏言绘点头认同:“千万别被盯上。”

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我刚好有一张照片,上面有沈惟舟,要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佟梦:好可怕,是鲨鱼嗳!

沈惟舟:好可爱,是甜点嗳!【一口鲸吞】

作者: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