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迈巴赫奔驰在夜色里。

陈虞专注开车,佟梦迅速配合沈惟舟发出的指令,订好飞西雅图的机票和酒店,又和白总联系了解详细情况,汇报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回去,还生出闲情来四处张望,偏头瞧了会儿陈虞娴熟的驾车技术,忍不住称赞:“陈特助,你开车的模样还挺帅的。”

陈虞闻言,脸庞爬上一抹腼腆的绯红,笑了笑:“谢谢。”

后座的沈惟舟盯着手里的平板,冷哼一声:“肤浅。”

佟梦气噎,小声嘀咕:“连车都不会开的人,哪里有资格说我肤浅。”

沈惟舟耳朵可没聋,目光慢条斯理地抬起:“你说,会开车有魅力,还是会赚钱有魅力?”

“那当然会赚……”

她突然反应过来上了他的套,显然嘴巴比脑子实诚,这个高高在上的大鲨鱼,一句话就石锤了她肤浅,拉踩陈虞还不忘显摆自己更有魅力。

幼稚得很!

佟梦抬眸后视镜,正巧对上沈惟舟“瞧瞧被我说中承认自己肤浅了吧”小人得志的目光,如果不是在高架上,她分分钟敢跳车,和这种自恋又毒舌的人同坐一辆车,人生每一秒都窒息。

沈惟舟倒是为刚刚这一场短暂的交锋取胜,心情颇好,连瞧那只圆滚滚的后脑勺居然有那么一丝丝顺眼。

人笨是真的笨,以聂琛的精明劲儿,在他身边安插个这么拉垮的人,是眼瞎得有多彻底。

他手机震动,划亮屏幕查看,是收到航班信息了,微信也有两条新好友的申请提示。

薇薇:【沈总,我是纪薇月,今后请多指教[害羞]】

鹿鹿:【沈总,我是新来的陆枳枳】

三缺一,独独少了某人。

沈惟舟特意看了下时间,都是中午发过来的。

他没着急通过,瞧着前面那颗脑袋思忖几秒,给宋南溪发消息:【你通知新来的秘书添加我微信了?】

Nacy:【是的,为了方便您都能随时联系】

沈惟舟纳闷,又问:【三个都通知了?】

Nacy:【嗯,已经明确传达过了】

沈惟舟手指飞快地输入:“那为什么佟梦……”

可输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无聊的蠢事,删掉重来:【好的】

原本就不该问,反正是要走的人了,加了微信日后还得删,麻烦。

想通这事儿,他坦然地收起手机。

过了片刻,车内响起一声莫名其妙的冷哼。

泄露不满的情绪。

前面两人,一个懒得搭理全当放屁,一个装死保平安。

后半程的时间里,佟梦一直保持你是老板你都对的态度,用沉默无声抗议,后座的某人也难得维持老板的优雅姿态,陷入沉思。

车子刚下高架,堵在了离机场最后十几公里的地方,这会儿还是下班晚高峰,沈惟舟瞧着前头一溜闪着红灯的车屁股,情绪不耐地问:“车子能绕路吗?”

陈虞看一眼导航,心里也有点急:“附近几条路都堵着。”

沈惟舟频繁看表,眼见时间不停流逝,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在漫长的等待里渐渐耐心告罄。

佟梦知道时间宝贵,帮忙四处环顾路况,扫过旁边一家烧烤店时,又倒回视线,倏然眼睛一亮。

她迅速扭头,冲后座的人笑道:“沈总,我有办法送你去机场!”

十分钟后。

一身西装革履的沈惟舟站在烧烤店门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瞅着面前略显拥挤的座位,浑身写满抗拒,任佟梦如何催促,始终纹丝不动。

他嫌弃地看看车,又看看自己一身昂贵的行头,冷漠拒绝:“这车不行,我不坐。”

“飞机改签也可以,我明天……”

话还没完,转身想溜的沈惟舟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扯上丑陋不堪的“贼船”。

“您有搁这儿聊天的功夫,人早就过安检了。”佟梦懒得同他废话,迅速拉他上了刚刚找店里老板押了身份证和现金五百,借来平日送外卖的摩托车,递过去头盔,“戴上。”

“我不。”

佟梦窃笑,没想到某人老板包袱还挺重,吓唬他:“你想清楚哦,保险买得够多不?”

后面的人陷入沉默。

过了片刻,冷冷飘过来一句:“换一个,我不要粉色。”

马路上,年轻女孩骑着一辆老式红盖摩托车沿路疾驰,后面载了位身材高大的冷酷男人,炸街似的呼啸而过。

沈惟舟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碰摩托,会成为他人生绝无仅有且再也不想回忆的体验。

而此刻,他穿了一身昂贵西服,戴着顶小黄鸭的头盔,紧缩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坐在后面,低头琢磨手放哪儿,但死活就是不扶某人的腰。

佟梦骑着摩托车,甚至还有心情哼起了“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叱咤风云地超过无数四个轮子龟速移动的甲壳虫,在一众车主匪夷所思又羡慕不已的目光中留下潇洒飘逸的背影。

沈惟舟像座自闭风干的雕塑,全程黑脸,心里默默祈祷明天的热搜最好别让他看到“星屿资本老总遭遇投资滑铁卢,金盆洗手改行送外卖”。

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拐过弯没多久,遇到红绿灯,佟梦忽然捏了下手刹,沈惟舟没有任何防备,身体猛地前倾,直扑她的后背,两人一瞬间肌肤相贴,撞了下又迅速弹开。

沈惟舟愣了一秒。

佟梦却没在意,见红灯即将转绿,回头冲他道:“别逞强了,抓紧我啊。”

沈惟舟垂眸,看看她纤细的腰,眉头紧皱,心里仍是抗拒。

等绿灯通行,佟梦一个油门蹬得他身体失去平衡,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双手下意识地去抓某样东西,一下子抱住了前面的人。

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大的、亲密无间的背抱。

佟梦怔住,忽然被人毫无保留地搂入怀中,反应过来了,她余光瞥见腰前的一双手,骨节漂亮的十指紧紧交握。

明明是提醒沈惟舟抓她的衣服,怎么还得寸进尺地上手抱了。

她的心跳加速,脸颊和耳朵渐渐染红,后背爬上细密的汗,得亏戴着头盔,否则真说不清了。

抓到救命稻草的沈惟舟终于从一脸懵的状态里缓过来,发现自己正打脸地搂着佟梦,他纠结要不要松手?

现在松还是过五分钟再松?

还有她的腰为什么这么细?

结果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念里,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开始紊乱。

“快到了。”

沈惟舟被一声提醒迅速找回冷静,抬头望见远处庞大的航站楼矗立在夜色里,心底总算松懈下来。

摩托车飞奔,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沈惟舟看着她头顶支棱起来的两只猫耳朵,左右晃动着,细软的碎发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夜风里有一股甜香的气味。

佟梦熄了火,将摩托车停在路旁,对面交通管制无法通行,沈惟舟长腿跨下来,抬脚就往对面走。

“嗳嗳,沈总,头盔!”佟梦大声提醒。

沈惟舟这才想起来脑袋上还有个奇怪的物件,脱掉头盔,随手丢给她,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不忘叮嘱一句:“回去小心点。”

佟梦倏然扬起笑容,用力点了下头:“嗯。”

她站在夜色里,目送沈惟舟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海,大步向前疾走,最后背影消失在某扇门后。

直到这会儿,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沈惟舟换好登机牌,才进VIP贵宾室,正巧飞西雅图的航班已经开始检票。

他顺利登机,上了头等舱,目光很快锁定对象,径直走过去,俯身向坐在过道旁的女士请求:“您好,方便和我换一下位置吗?”

年轻女人抬头,发现是位眼窝深邃、相貌英俊的男人,心生好感,又见他的位置是靠窗,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

沈惟舟脱下外套落座,缓了片刻,才偏头向身旁两鬓斑白、清癯儒雅的男人,郑重开口:“您好,李教授。”

正在看书的李段默,闻声瞧过来,疑惑道:“你是……”

“我是星屿资本的沈惟舟。”他说,“事出有因,所以迫不得已通过这种方式和您仓促见面,望见谅。”

李段默一听介绍,想起他是谁,惊叹道:“星屿资本的执行官居然这么年轻,后生可畏啊。”

“您谬赞了。”

李段默:“你是为了AI医疗影像技术来的?”

沈惟舟点头:“是的。”

“我想尽快和您达成合作的意向,不愿浪费时间等待,但既然您遇到问题,我陪您一起飞趟西雅图,或许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李段默倒是对他坦诚的态度颇感意外,不骄不躁,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功利狠辣,飞行时间漫漫,身边有个熟悉的人能彻夜畅聊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说吧,你想怎么做?”他问。

沈惟舟在来的路上,有想过做科研的人会比较固执和理想主义,需要费点精力和时间来游说,但没曾想在AI医疗影像领域执牛耳者的李段默如此平易近人,让他轻易赢得主动权。

沈惟舟扬起一抹笑,姿态放松地侧过来,缓道:“我知道您是医疗影像实现肺结节初筛研究方面的开拓者,您指导的研究所更是卧虎藏龙,掌握大量研究数据的成果。”

“所以在星屿集团决议成立科技医疗公司时,第一时间便确认邀请您作为我们团队的技术顾问,双方共同将AI医疗影像技术推向全球市场,衍生出在线问诊、健康管理、病理影像初筛等应用,这必然大大提升社会医疗的整体水平,给人类带来科技革新的就诊环境。”

李段默扬眉,被他一番大言不惭的话激得心翻波澜,反问:“找我的人很多,可我为什么要同星屿合作?”

沈惟舟自信道:“业内都流传一句话,医疗慢,资本急,但我清楚这事儿急不来。如果我们合作,星屿可以承诺充分尊重彼此的坚持,不会轻易商业变现,即便通往未来的路尚不明确,我们也愿意为了像您这样理想主义者撑伞……”

飞机抵达西雅图时,落地临近傍晚,沈惟舟办理好酒店入住手续,洗了把澡,冲掉满身疲累。

从淋浴间出来,他走到落地窗旁,望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夜,躺椅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俯身取过来查看。

是陈虞发来的问候,他回复“已落地”后,又看了一眼新的好友,仍旧是那两条申请。

都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佟梦真就一丝动静也没有。

狼心狗肺的东西,偏偏还挺有骨气。

沈惟舟丢开手机,刚转身听见震动,他又迅速拿回来,结果是宋南溪发来最近几天的行程安排,询问是否往后推迟。

Vinson:【都调整到下周。】

Nacy:【本周六晚上有个酒会,是否帮您推掉?】

Vinson:【不用,帮我预定当天回去的机票】

Nacy:【好的,待会儿我把酒会受邀名单发您一份】

沈惟舟原本回“好”,但转念一想,问她;【佟梦今天去上班了吗?】

Nacy:【嗯,已经到公司了】

沈惟舟冷哼一声,果然……

他回复那头:【名单让佟梦微信发我】

Nacy:【?】

十分钟后。

沈惟舟等到手机弹出一条新好友申请,心里头回觉得,资本的力量真美妙。

他刻意等几分钟,才勉强点了“接受”,从上倒下挨个通过所有好友申请。

不一会儿,佟梦发来消息,顺便附送一份文件。

白日梦:【沈总,您要的名单】

Vinson:【嗯】

他又等了几秒,那头再无任何反应。

就没了?

他沈惟舟作为老板,都能仁慈地想起关心关心下属昨晚是否顺利回家,怎么到她那儿,就走不通人情世故这条道儿呢?

难道不应该向他表示表示?

算了,目标已经达成,这会儿心情好懒得同她计较。

沈惟舟没着急看文件,点开她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是图片与真人严重不符的自拍照。

有点嫌弃,但又有点想笑。

照片上的佟梦,举着星屿资本的员工工牌冲镜头面露笑容,配文:【新的开始,和过去不好的一切say拜拜。】

这话,怎么听上去像是在内涵谁呢?

他目光继续往下,看见聂琛的头像挂在底下,点了一颗爱心的赞,还留言:【恭喜学妹,加油[玫瑰]】

佟梦回复:【谢谢学长[愉快]】

时间显示今天早上9:10。

呵呵,都毕业老多年了,到现在还喊得亲热。

这聂琛也够不要脸的,大年不节,送什么玫瑰?

沈惟舟切回聊天框,再看看佟梦对他公事公办的冷漠留言,黑着脸输了一句话发过去,随后丢开手机,眼不见为净。

星屿资本。

刚上班不久的佟梦,听见手机震动,她解锁屏幕查看微信。

Vinson:【上班玩手机,爽吧?】

白日梦:【?】

这沈总大清早的又作什么妖?

佟梦突然想到什么,顿时一个激灵直起脊梁,下意识环顾四周,心里暗叹好家伙,人在国外还不忘远程监工?

吸血资本家实锤!

作者有话要说:海市的沈总:今晚很幸福,坐最飙的车,抱最细的腰!嗷呜~

西雅图的沈总:今晚有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