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23章 傲慢与偏见(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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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身体僵硬不听使唤,胸口发闷,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这种无处使力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水里,脚应该是被水草缠住了,所以游不上去,缺氧导致腿部抽筋,胸闷,头晕,身上冷的有些不灵活了,如果在水里再这么待一阵子,估计她将会淹死在水里。
虽说是外力的作用,可是规则是公平的,自己也许会为此再去一次末世,或者更可怕的世界。
在自己身上能掐到的最痛的地方死命的掐了一下,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整个人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艰难的弯下腰弄断了水草,甩着并不怎么听使唤的双腿双手,终于浮上了水面,拼命的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刺激的肺部一阵不舒服。
浮上来才发现,应该是在一条河里面,水面有多宽也看不清楚,天已经完全黑了,目测非常遥远的地方能够看见灯火,提醒着暖暖,恐怕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
两岸的河堤很高,斜坡也很长还有些陡,游到岸边,沿着岸边游了一会,却始终找不到适合上岸的地方,都太湿滑了,根本无处着力。
也试着通过抓住草丛爬上去,可惜都跌落了下来,反而几乎耗空了为数不多的体力。
此时,隐隐听见有人的喊声。
“阿暖……阿暖……”
暖暖也不管是不是在喊自己,直接叫道:“我在这里!阿姐……”
“阿暖,阿暖……”
“阿姐,你不要过来,这里太滑了,快去找人找绳子过来。”暖暖死命的吼道,阻止这位有些不要命的小姐姐跑过来。
“哦,好,欧阳身上带着绳子呢,欧阳,欧阳,快过来,我找到阿暖了。”
暖暖:是我想的那个欧阳吗?
“来了。”陌生的声音,却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甚至不用去确认,暖暖就确定,真的是欧阳。
“欧阳!”
欧阳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悄悄的翘了起来,终于等到你了。
绳子的一端已经被打了一个圈,暖暖把身子套进去,用力的往下扯了一下,上面就开始发力,一点点把她拉了上去。
被阿姐和欧阳联手拉上岸,暖暖已经冻的浑身发抖,脸色青白,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晕了过去。欧阳脱下身上的大棉袄给暖暖包上,抱着她快速向家里跑去。
梦里,暖暖以看电影的方式,目睹了这位年仅十六岁女孩短暂的一生。女孩名叫闻人暖,家住老上海滩十里洋场贫民窟,现在上红旗高中三年纪。
闻人暖出身富贵,九岁以前一直住在英租界的白家公馆,那时候她还叫白暖,母亲韩秀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闺秀,父亲白杨据说是一名军人,可是从白暖出生起,就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从来不提起,母女两人在白家公馆一直都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白暖五岁的时候,就被韩秀送到了玛利亚女子学校(建国后改名红旗高中),并且一直住校就读,每年回白家公馆的时间很少,为了不辜负妈妈的期望,白暖读书很用功,成绩也一直很好。
韩秀身体非常不好,白暖记事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吃药。九岁那年,白家公馆突然人去楼空,白暖放假回公馆,发现整个公馆空荡荡的,那些名贵的摆设家具全都没有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帮佣保姆司机全都不见了。
往日热闹的白家公馆空荡荡的像一座鬼屋。
妈妈说,变天了,所以他们逃到香港去了,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白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妈妈十分的愤怒,悲伤,甚至是憎恨。
韩秀卖了白家公馆,换上破旧的衣服,拿着一个破旧的箱子,带着白暖住到了十里洋场贫民窟。孤儿寡母又是弱质女流,虽然手中不缺钱却不怎么敢花,甚至不怎么敢出门,后来经邻居介绍,韩秀改嫁给闻人东,也给白暖改了名字叫闻人暖。
闻人东是个老实人,在纺纱厂当工人,工资十分微薄,劳动却十分繁重,可是却很勤劳,下工之后经常到码头给人扛活。娶了韩秀以后也不嫌弃阿暖这个继女,对她十分的好。韩秀在结婚的第二年,就给闻人东生了个儿子,闻人宽,身体却越发的不好。
十三岁的闻人暖认识了爸爸闻人东的工友,年仅十五岁的欧阳。从玛利亚学校回贫民窟要走很长一段路,路上也不是很安稳,所以白暖和家人说好,每个月只回来两次,时间也是固定的,闻人爸爸不顾疲劳必定要去接她。
生了闻人宽以后,韩秀的身体更差了,闻人爸爸忙完外面还要回家做饭收拾家里,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拜托工友欧阳去接她,一来二去的,两人熟悉了起来。
阿暖十五岁的时候,韩秀大病了一场,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就做主给阿暖和欧阳定了亲。
韩秀到底没有熬过那一年的冬天,留给阿暖的只有一口破旧的上着锁的箱子,一个突然颓废的后爹,一个还傻玩傻乐的弟弟。
建国后划分成分,阿暖因为生父的原因被化成了资本家崽子,父亲还是旧军人,所以她从祖国的花朵变成了需要教育的对象,因为跟着养父的原因,到底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可是很多同学却没有她的幸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是出国了,就是突然不上学,回家嫁人了或者娶亲了,不到一个学期,同学却换了一茬又一茬,阿暖也不在熟悉了,慢慢的越来越沉默。
她总觉的不安稳,心里惴惴不安,却不敢告诉任何人。
今天她是被同学们硬拉出来的,本以为是有什么活动,到河边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阿暖是乖乖女,这么晚还在外面,心里很害怕,就和同学说要回去,没想到不知道被谁一把推到了河里。
她以为同学不是故意的,以为他们会想办法救她,没想到他们居然尖叫着跑了,她在水里游了很久,渐渐的没有了力气,也越来越冷,最后还被水草缠住了脚……
醒来以后,暖暖就看见养父一双眼睛熬的通红,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她被窝里似乎还有一个小孩子,是阿宽。
两岁的阿宽将将三头身,闻人爸爸向来认为可以缺衣服穿,去不能少食物吃,所以阿宽被样的胖乎乎的,身体一向很好。
小孩子火气旺盛,所以被我里暖烘烘的。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见她摩挲着怀里的弟弟,就道:“是小薇说小孩子火气旺盛,放被窝里好,暖水袋万一水凉了让你二次着凉就不好了。昨天你能获救,还多亏了小薇,等你好了,亲自去,好好谢谢她。”
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有弄清楚,暖暖没有贸然发表意见,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阿暖啊,不是爸爸说你,那么晚的天了,你怎么会独自跑到江边去呢?当你脸色青白,昏迷着被小薇背进来那一刹那,我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你知道吗?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和九泉之下的秀秀交代?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吗?”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昨天晚上你受凉发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一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薇陪了你一个晚上,早上小薇实在扛不住了,我就让人家先回去了。”
暖暖听着却觉得不对,为什么闻人爸爸嘴里都是小薇小薇的,欧阳人呢?不过,不着急,她没有淹死在水里,说明她有的时间能弄清楚这一切。
转头看看闻人爸爸。
干瘦,黝黑,个子不高,看起来却很温和的一个人,脸上布满了辛勤劳作留下来的痕迹。薄薄的棉袄,看起来还算干净,近距离可以闻到一股有些呛人的烟味。
近几年,闻人东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生病的韩秀,几乎把自己熬成了一把骨头,这会儿高兴的笑着,脸上的皱纹几乎布了满脸,明明才四十岁的年龄,却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像整个人都六十岁了一样。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来,暖暖意识到自己得了重感冒,可是阿宽还跟她睡一起呢,万一被传染了呢?他才两岁。
暖暖把阿宽用厚衣服裹吧裹吧,然后从被窝里把孩子挖出来,递给闻人爸爸,一边使劲的咳嗽,表示自己重感冒了,不能传染给阿宽。
闻人爸爸连忙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懊恼的自责,怎么没想到孩子万一生病会有多麻烦什么的。
养病的日子是难熬的,特别是缺医少药,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只能靠着开喝开水,然后自己熬着。
家里有钱没有!
没有!
闻人爸爸能挣的钱,真的是有数的,能糊弄住三张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阿暖手中有没有钱,也是真没有,钱这东西,韩秀一直都是自己手中,就是去世的时候,也没有说哪怕一个字,所以暖暖也不知道在哪里。
暖暖从没有一天,能想到自己会如此的狼狈。
闻人爸爸见暖暖已经醒了过来,就去隔壁请了小薇过来帮忙照看病人,自己去上班了,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女儿要上学,还有儿子要养,可不能断了这份收入。
暖暖也没有拒绝,现在的她,身体弱的跟面条似得用不上力气,什么都做不了。
昨天晚上没看清楚,今天小薇过来,也就和暖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干活去了。仅仅就一眼,暖暖就觉得,这姑娘,恐怕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小薇长相算是清秀可人,小家碧玉,仅仅看了暖暖一眼,可是那眼睛里肉眼可见的嫉妒和羡慕,都没有掩饰的。
这辈子自己应该长的不差,到现在她可是还没有照过镜子呢。
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暖暖尝试了一下,天地间元气几乎没有,唯一能稍微感受到一点的就是水元气,暖暖估计是因为他们住的离江边不远的缘故。
修炼长生诀估计只能是个长远规划了。
于是,用特殊的呼吸之法慢慢的强健自己的身体,一个上午的时间,暖暖就浑身大汗淋漓,打湿了衣被,却没有那么难受了,身体也有了些力气,只是身上的味道有些一言难尽。
有力气了,就连忙起来用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想去看看阿宽,一个上午没听见阿宽的声音,这可不太像那个调皮的小阿宽。
出来就看见小薇到处翻找,东西翻的乱七八糟的,“额,小薇,家里是缺了什么吗?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小薇却大惊失色的转过身来,原本红润的脸瞬间退去了血色,看到暖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接就跑了出去。
暖暖扫了一遍家里。
这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房。
只有一米五高的门,进来就是厨房,三个大灶,附带小灶,上面放着黑黢黢的烧水壶。灶台后面堆着满满的柴火,看起来很易燃,当然也很有安全隐患。往右是算是储物间,打了隔断,放在碗橱,菜等子和大水缸,储物间过去就是猪圈,自从韩秀去世之后,肉猪都杀了卖了钱,后面实在没精力也就没有在喂猪了,母猪也卖掉了,现在是空的。
往左边走,进来就是走廊式厂库,上下两层,下面靠着墙放了四个长一米五的大箱子,也就是被小薇翻的乱七八糟的地方。第二层是两根横梁加木板铺就的,上面堆满了稻草,还有少量的粮食和干菜之类的东西。
跨过门槛就是一间光线很亮堂的主卧,原来是闻人爸爸和韩秀的卧室,后来闻人爸爸带着阿宽住在哪里。再右转是堂屋,进来就能看见供奉着主席像,一张瘸腿桌,两条长凳,在往里是内卧室,也是家中修的最好的房间,原本是家中长辈居住的地方,放着一张家中最好的实木大床,因为家中现在没有长辈,这屋子现在就让暖暖住了。
全都是用黏土修的土墙,光线也不是很好,所以房子看起来很暗。
出了堂屋,外面有另外搭建了一间小屋子,是闻人爸爸利用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慢慢自己建的,想着等阿宽十岁左右,基本上懂事了,就搬到这里来住。男孩子,闻人爸爸觉得总是要早点独立比较好。
小薇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走廊的小仓库到处被翻的乱七八糟不说,还任由阿宽就那么坐在地上玩耍。说是来帮忙干活,到现在都快中午了,灶台还是冷的,脏衣服胡乱的对在框子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小薇见到她起来了,要逃跑呢?
想不通到底怎么一会事的暖暖暂时把这事放下,把阿宽从地上抱起来,摸摸小屁屁,冰凉冰凉的,心里有些恼火,赶紧给阿宽洗干净小手小脸,用小被子把阿宽包起来,一会就暖和了起来。
又把晒干的红薯干找出来,给阿宽咬着玩,既可以磨牙,还可以饱腹。这里的红薯干不是后来那样的油炸食品,而是通过阴干,软硬程度适当,带着淡淡的甜味,两岁的小朋友很喜欢,啃着几天都啃不完一根,还不用担心他一下子吞进去卡着嗓子。
看阿宽的衣服也脏了,想着给他换一身,可是阿宽的衣服居然没有干净的了。
这么多年下来,暖暖算是发现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男人过日子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糙!
拿闻人爸爸来说吧,打扫房子从来都是家具摆摆整齐,地扫扫干净就算打扫好了,照顾孩子给了钱,有饭吃,关心关心学习就算照顾到了,洗衣服放水里揉两把,把比较显眼的脏地方揉揉,过过水算是洗过了,做饭更是,洗米放水加入蔬菜之类的煮一锅,上点咸菜就是一顿饭。
简直和煮猪食是一个过程。
哪怕是活了几辈子的欧阳,也不比闻人爸爸过日子精细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