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边疆岁月（五零年代13）

等暖暖做完月子销了假回医院上班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暖暖觉得日子过的有些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又快过年了。

夫妻两个今年都过的忙碌，暖暖基本上都是忙医院的事情，还有养胎，欧阳确实忙着建房子，职工住房都是土块的大通铺先应付着，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应对国家的生产的任务，今年一年都在修相关的建筑，欧阳每天都在到处跑，原本修了一部分的职工住房都只能先停下来。

当然，好消息是有的，她自家添二宝，团里也喜获丰收，顺利完成了国家交给他们的任务，坏消息也是接踵而至，今年的灾情似乎更加严重了一些，好些地方听说是颗粒无收，没有吃的，一些村子的人全都出门乞讨为生，甚至不一定是讨点吃的，而是为了讨点水喝。也有些村子为了水，发生了械斗。隐隐错错收到的消息看来，情形很是不妙。所以，今年刚刚收回来的粮食还没有捂热乎就去支援灾区了，大家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今年的供给档次又下调了，去年过年补发了每月两百克清油，今年却只在过年前发了二百克清油，翻年还不知道该怎么煎熬。

到丁玲也出了月子的时候，离过年没几天了，团里总算杀了猪，分了肉，暖暖两口子分到一斤多一点点，有能干的家庭主妇，用这块不大的肉能让家人沾半年肉味，暖暖呢，直接在大年三十晚上一顿就给煮完了，闻人爸爸那是一筷子都没沾，一脸羞愧的和欧阳道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养出来这么败家的闺女的。

如今的日子艰难，怎么半点都不知道节俭呢？这年过不过的，有什么关系？

欧阳……

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伸过去夹菜了，后来干脆把这黑锅背自己身上，说是他想吃肉了，反正一斤肉又不多，就全炒了吧，一口气吃个痛快。

闻人爸爸可不会相信欧阳的背锅行为，却没有去拆穿，只是露出蜜汁微笑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全部伪装的神色。

他这女婿对他女儿有多好，他可是全程目睹的，给他闺女被黑锅都是家常便饭了，女婿就那么一说，当爹的就那么一听，过耳就算完，可不能当真。

欧阳……他表示岳父不相信，他也没办法，可是他真想说，暖暖是真的忙，也是真的累，他也是真的心疼啊，你别不信我。

暖暖埋头给几个孩子夹菜，让他们赶紧吃，别管大人的机锋。吃完了，还拿了响炮给孩子们，让他们甩着玩耍，大过年的没有鞭炮，弄个响炮也算是听个响了。还每人给了个红包，里面钱不多，只有五毛，就这，他们都算是孩子当中的大款了。

从出月子之后，随后几个月她确实非常忙，加班加点才做完了因为她生孩子导致一直没做手术积压下来的病人，虽然也有新的病人源源不断的到来吧，可是她到底没有之前那么忙碌了，日常作息也缓了过来，这日子不知不觉就翻年了。

翻年上班的时候，丁玲也出了月子上班了，她就抽出时间来，和丁玲好好谈了一下对她的安排。

丁玲的手抖，其实暖暖也给她检查过，她的手一点问题都没有，那问题只能是她心理素质不过关，或者只是下意识的习惯性问题，对于这种心理问题，暖暖表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不适合做医生或者护士，而丁玲在医疗班的成绩又很好，有基础，不如改做药剂师，医院如今这一块完全都还是空白的，每次给病人拿药什么的都还是医生自己去，而不是像以后，医生开药方或者处方即可。

拜师什么的暖暖到底还是拒绝了，现如今大环境如此，就算没有那个名分，有心人该给的尊敬一点不少，而白眼狼却只会觉得你藏私了，害怕他顶替你的位置了，没得恶心。暖暖也没有玩什么你猜的游戏，而是直接和丁玲说，如今世道就是如此，有尊敬，放心里就好，不要弄得好好一件事，反而成为别人攻击咱们的把柄就不好了。

丁玲想到此，也是醒悟过来，不再提拜师的事情，对暖暖却更加好了。

路天行是个真的对老婆很好的人，自从丁玲跟着暖暖开始学习当药剂师开始，不但每天上下班带着丁玲一起赶着驴车来接她，还帮忙用驴车帮他们家拉水，劈柴，接送甜甜去上幼儿园，让在上幼儿园的弟弟照顾甜甜，还经常让弟弟给甜甜送吃送喝，照顾的周到的不得了。暖暖他们是怎么拒绝都不行，给回礼他们又不收，我行我素的让人牙痒痒。

暖暖见着这样下去不行，后来想到路天行的妈妈身体不好，她就帮忙给诊治了一番，还给了好些药材让她补身体，这个他们完全没办法拒绝，好药材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稀缺资源，有钱可能都买不到，何况经过暖暖之手亲手炮制出来的好药材了。

两家人这么你来我往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丁玲偶尔也会说起她妈妈和姐姐。他妈妈名声不好，其实和她的行为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仅仅是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这个寡妇还长得一副花容月貌，那名声就是无事也能烂三分。当这个寡妇还有三个非常漂亮还没有结婚的女儿的时候，事情简直达到了顶峰。

不但当妈的经常在外面干活或者走路的时候被当地的地痞流氓骚扰，就是三个女儿也不能避免，也导致了三个女儿明明年龄已经不小了，来他家提亲的不是年纪大不计较名声的鳏夫，要不就是家里特别穷没办法计较名声不名声的。

后来有机会报名建设边疆，母女四人毫不犹豫就来了，可是选择来这里的也不只是他们，他们那旮沓，穷，活不下去的人家也不在少数。也因此，在这边他们也没能过上预想中的虽然清苦切安宁的生活，依然受名声所累。

三姐妹身边其实追求者都不少，却都是些随风云流散的人，没什么定性，甚至过段时间在去听他们的消息，那些人就已经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姑娘结婚了。

丁玲每次说到这些事情都难免愤愤，其中对朱凤怨气最大，因为他们的名声坏的那么快，朱凤在其中出力可不谓不大，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还算友好，只是杨矮子（丁玲语）见过她一面之后，朱凤对她就阴阳怪气的，要只是如此，丁玲也不介意，反正长这么大她也没交到过什么朋友。

可是朱凤趁着两人关系还好的时候知道她家不少事情，居然拿出去到处宣扬就显得很卑劣了。最让丁玲恶心的是，朱凤破坏了好几次她两个姐姐的婚事，导致两个姐姐现在都单身就算了，还传流言说她姐姐缠着前任不放什么的，把丁玲三姐妹恶心了个够呛。

如今丁玲对朱凤，那是时时刻刻冷面以对，说起话来不是在说她男人，就是在说她儿子，那炫耀的嘴脸，也没比朱凤好到哪里去，可是所有知道丁玲遭遇的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反正这嘴脸也是专门针对朱凤去的。

暖暖也不想丁玲一直沉浸在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里面，很快和她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丁玲也和暖暖分享一些她知道的小八卦。然后暖暖就华丽丽的被丁玲小妞的八卦能力惊到了。

从机关到连队，从干部到职工，工作上的小道消息，各家婆媳父子兄弟，明里暗里的私密消息应有尽有，到后面她都有些不敢直视“我和你说”这句话了，简直太有威力了，天知道丁玲一个医院里面的行政人员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小八卦的，当然暖暖听得也很欢乐就是了。

毕竟他们也最多只是在家里闲聊的时候说说八卦，并不涉及传播这些八卦。当然，除了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之外，暖暖也和欧阳分享了一下她从丁玲哪里知道的各种八卦。

暖暖喜欢走暴力路线，或者技术流路线也行，反正她是想成为一个领域当中的大佬，这次她就想成为医疗领域的大佬，就算她如今窝在建设兵团一个小小的团场，也多的是人想要她给看病，然后跑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找她，等她有时间给治，不想找她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觉得她治不好的，也可以另寻高明，她无所谓，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述求。

欧阳和暖暖不同，他想要给家人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在特殊时候能够保护暖暖，必定在政治上面有所追求。

在海市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准备这方面的事情，只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也让他数年的准备工作付诸流水，到了这边他又需要重新开始。当然好的方面也有，那就是在这边他的起点更好。

如果不是他有心在一些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他怎么可能刚刚好就适合那个位置呢？机关的位置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进去的人多着呢。

虽然丁玲给这些消息虽然都是些过时的小八卦，对他依然很有帮助。

没过多久，欧阳就和暖暖说，他有了一个入党名额，还是他们科长给他当的介绍人。

暖暖对着欧阳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句你真棒。

今年由于团里依然集中力量挖渠，建筑队依然没什么人帮手，又被要求竭尽所能的先修连队职工住房，欧阳的工作很不好做，暖暖就和张院长商量，可以的话，能支持一下欧阳的工作，张院长也知道基建科和建筑队的难处，也就答应了。

所以，医院今年并没有进行新的建设，还是只有两排房子。可是，如今医院已经有些过于拥挤了。

院长和她还好，两人共用一间办公室，虽然不大吧，好歹能清清静静的在累极的时候休息那么一下，其他的医生就不行了，他们直接挤在一间小办公室，还分出了一部分给护士们使用，时不时就能听见他们的抱怨声，争吵声。财务室和行政室挤在一起同样如此，而且财务人员抱怨的更加厉害。因为他们管着钱，偏偏他们连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都没有，还天天的人来人往，一点也不安全。

也不是财务人员把人想的多坏，主要是这个办公室人员流动性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根本说不清楚，她们还要为此负责，太让人郁闷了。

最后，张院长只能给这个办公室财务相关的柜子抽屉等等全都上锁，并且承诺只要团里给医院修建剩下的建筑，一定给财务室单独的办公室。

暖暖当时刚刚从急诊室那边回来，听到张院长这个承诺一出，就觉得可能不妙，急忙躲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见他们那个办公室吵吵嚷嚷的声音。她颇有些无语，张院长虽然啰嗦了点吧，到底当了这么多年院长了，怎么会给出那样的承诺？

随着能出师的医生和护士越来越多，他们职工医院如今的科室越来越健全了，伴随着的就是办公室的急剧短缺，虽然分流了一部分去连队开卫生室，可连队上连办公地点都没有，比医院的环境都差，这些分流了的医生依然还窝在医院里没走。

由于医院病人多，床位紧张，医生和护士，以及其他人员全都挤挤挨挨的办公，非常不方便，可是建筑队一时半会真没办法来修医院，因为今年的建筑队是真的忙的飞起。

去年的冬天，职工住房只修了四个连队，剩下十个连队可都还没有修呢，只能靠着大通铺熬过去，帐篷可不保暖，对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一点办法都没有。今年怎么说也要让职工住上房子，不说多好，土块房子总得有，至少能一家人住一起吧。

所以，团领导今年就把督促修建职工住房提上了日程，除了春耕春播的时候停了两个月回去种地忙生产，从五月开始，建筑队就匆匆忙忙开始修建职工住房。

可是去年修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职工力量可以调动了，今年职工主力依然还在挖渠，建筑队就那么点人，十个还没修房子的连队哪哪都在催，哪里修的过来，原本修房子砖块都不够消耗，今年专场那边堆得都快要放不下了。

后来欧阳看着这么乱着不是个事儿，就想了个办法，所有连队的房子，只分成两个户型，四十平和八十平，以四十平的房子为主，建筑队的人两两一组，带着四五个小帮工，到连队测量拉线画地编号一条龙，又写上纸条，要单独住的都去抓阄，抓到几号，按照纸条上的编号去找自己房子的位置，帮忙平地，挖地基，拉砖块等等。

大户型一栋三户，小户型一栋六户，全都规划的整整齐齐，一模一样，中心位置是连队办公室，医疗室，商店等预留的位置，这些连队的办公用房全都先不修，欧阳还特地在开大会的时候表扬这些连队的领导发扬了风格和兵团艰苦奋斗的精神。

所有被发扬风格的连队领导们，全都一脸懵逼，拜托，他们不就是催了一下快点帮忙修房子吗？你就这么坑我们，让他们这一年都没地方办公？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被一二十号人围在中间的欧阳一点都不带愫的，呵呵冷笑一声道：“老子过的什么日子，我不相信你们不知道。明明知道我们忙得飞起，你们还一天到晚到团领导跟前施加压力，拿职工冬天生存压力大说事，大义不可不就站在生存压力大的那一方吗？实话说，我们建筑队修房子的速度还真的就慢了吗？还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一下子把你们全都得罪了？

既然都不是，那你们就是看我今年刚上来，根基浅薄，可以让你们拿捏一下啰？就知道你们这些老家伙没一个老实的。没冤枉你们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聊。”

围着欧阳要说法的连长指导员们眼睁睁的看着他突围而去，面面相觑，都没说出什么话来。他们这些连长指导员，今年真的是压力山大，不但有着很重的生产任务，还有很重的挖渠任务，民生任务。前两个任务是硬指标，他们没办法，只能带着人拼命干。

唯有民生任务，他们认为是可以转嫁的。民生不过五个方面，吃穿用住行，吃，粮食收上来就用去救助灾区了，留下来的都是陈粮，野菜，容易烂的红薯之类的东西，勉强能糊弄住肚子。穿，缝缝补补勉强能过关就好，大家都差不多的样子。用，那是供销科的任务。行，这年代出门基本靠走，只要不是腿脚有问题，不用他们操心。最后是住了，只要把住房问题的压力转移出去，他们今年的民生任务基本就完成了啊。

基建科本来就是欧阳在负责建筑队的相关工作，并且出了名的性格绵软（这是什么错觉？），又是今年刚刚成为科员的，根基浅薄，需要好的政绩充门面，可不就需要他们这些基层干部帮忙吗？所以他们就略微出手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他们差点没蹦了牙口，不但要吐出口血来，还要笑脸相迎，真是哔了狗了。

他们没想到的还是欧阳接下来的二连击。

相关修建住房的基础工作，也不是你弄好自己家的就没事了，而是按片区算的，哪个连队弄了好了一片，就到基建科排队。连队领导以为排队先后关系到修房子的先后，于是忙不迭的先去排了个队。

于是，欧阳名正言顺的按照排队的先后，安排了几个有经验的帮工和建筑队的人去各个连队验收基础工作了，一天之内就跑了个遍，发现他们工作完全没做。连队领导可是傻眼了，检查工作不事先通知他们可以理解，可是他们什么工作都没干的情况下迎接检查，也是头一回，估计要在简报上通报一回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办法了，只好胆战心惊的等着欧阳的批评。

欧阳也没下什么基础工作不扎实的工作通报，而是下了一份修建职工住房基础工作的标准通知，红头文件。

只有达到标准，基建科验收合格，才给编号，建筑队才会按照编号一片片修过去。

趁着终于有些空闲的时间，把手头的一些工程全部收尾完，全心全意开始建房子。

原本稍微还有些空闲的老弱妇孺们见修的也是自家的房子或者朋友家的房子，自动自发的去帮忙。有那相互之间关系好的，跨连队帮忙的都有。修建职工住房比原先想的能调动的人手要多，速度也更快。

欧阳也已经完成了今年修建职工住房任务的百分之一百二十了，也就是说他们超额完成了今年的建筑任务，能够稍微喘口气，欧阳甚至开始规划明年的建筑任务。

也就在这档口，他们收到通知，欧阳将作为团机关重要后备干部参加师党校为期一年的在职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