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樨感觉,她这辈子反应最敏捷的高光时刻就是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一下了。
路边有出租车开过去,她招手,车停,她迅速钻进车里,报了学校地址。
待出租车开出路口,闻樨才松一口气,顿时感觉全身都疼,又后怕又委屈,生理泪水抑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
她抹着眼泪,给哥哥打电话,是助理接的,说她哥正在拍戏,不方便接。
闻樨又抹了抹眼泪,给表姐打电话,通了。
哭诉一顿方才惊险的遭遇,末了,她很怕死地问:“……夹到手为什么会晕倒啊?是不是因为十指连心伤到了我的心脏?我会死吗?”
“……不至于。”表姐说,“可能是见血吓的……也可能是疼痛引起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导致得暂时休克,不需要特殊治疗,多数能自行恢复。不过,你的手要来拍个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你现在在哪?”
“在出租车里。”
“那你让司机开来医院,带你拍个片子,正好今天我在科室值班。”
“嗯。”
冷静下来,闻樨才想起酒吧里的发小们,她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说突然不舒服要去趟医院,让他们好好玩。
顿了顿,她又提醒了句,晚上不安全,让他们一定要把同行的女生们安全送回去。
既然她身体有恙,发小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不用特殊处理,后续淤血的指甲会慢慢剥落,长出新的指甲来。
放下心来,表姐替闻樨打了辆车回学校。
车上播放着电台广播,主持人温柔婉转的声音在车厢内流淌。闻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枕在椅背上,全身松弛下来。
眼睛刚阖上,忽然听见温柔婉转的播音女声念了“沈朝隽”三个字,她猛地睁开眼睛。
“……一首《呼唤》送给大家。”
主持人话音落,流畅的曲调响起。
闻樨:“……”
此刻冷静了下来再想想,她在酒吧门口的时候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三秒后。
闻樨推翻方才的反思,她没有反应过激,就算反应过激了她也没做错。
面对任何可能发生危险的事情,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不能用自己的安危去赌那一点点的可能性。
不能因为对方的脸和职业就忽略事情的本质,等真陷入危险无法逃脱,就为时已晚了。
所以,她没做错。
当天夜里,闻樨收到哥哥的消息,问她怎么打电话了。
闻樨的手指还一直隐隐的疼,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又被他的消息吵醒,她也没心情解释,只敷衍说没事,已经找表姐帮忙了。
时间太晚,哥哥也就没再追着问。
闻樨的小指指甲被淤血充斥得肿胀鼓起,甲盖也变形了,随着甲盖里的淤血凝固,小指甲变成了形状奇怪的黑紫色。
丑得很惊悚。
不过,倒是没那么疼了,只要不按压就没有异常的感觉。
只是,她每次看见自己的小手指,都会不由得想起那晚的惊慌瞬间,再不由得去想到底是自己误会了,还是他确实是个坏人。
这两种情况都是有概率的,她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撑,也不好直接将人钉在某种主观臆断里。
她将沈朝隽的歌找出来听了一遍,越听越觉得他在音乐上确实很有才华。
人一旦欣赏一个人的才华,便会对其产生滤镜。闻樨听他的歌的时候,总在想,他大概不会是一个坏人。
冒出这个念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关掉音乐,让自己清醒过来。
外在的、可以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可以伪装的,无论是文字还是音乐,都会有欺骗性和迷惑性,不足以判断一个人的秉性。
仅凭思考自然得不出结论,闻樨思绪混乱了几天,便也不去想了,彻底将这件事清出自己的大脑。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左右他们的生活距离太过遥远,她和对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而那家酒吧,她以后也绝不会再去了。
周末,闻樨接到哥哥的电话,他新戏杀青了,刚回明城,让闻樨过去,晚上给她加餐。
也的确有段时间没见哥哥了,闻樨答应下。
贺空青住在映月湾,距离闻樨就读的理工大学不算太远,地铁四十分钟直达。闻樨傍晚从学校出来,到的时候,天色才蒙蒙黑。
贺空青在映月湾住了两年多了,闻樨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刷开门禁,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表姐照例发信息问她的手怎么样了,闻樨拍了张手指的照片汇报每日情况,表姐嘱咐她几句,便被叫去会诊了。
闻樨关掉对话框,看见哥哥和表姐在她微信列表里一上一下的名字,又想到两人平时对自己如出一辙的唠叨,她不禁笑了,他俩倒像是亲的。
哥哥的姓氏与她的不同,中间没有什么狗血的家庭纠纷,只是因为哥哥出生时,给他取的名字“空青”与妈妈的姓氏放在一起读更顺,就跟了妈妈的姓,而给她取的名字与爸爸的姓氏放在一起读更顺。仅此而已。
可能因为是周末,很多人都选择外出活动了,小区里没什么行人和车辆,比较安静,闻樨路过绿化带的时候,听见有狗狗的哼唧声。
她脚步顿了顿,弯腰往绿植丛里瞅,果然看见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小黄狗趴在地上。像是个小土狗,没拴绳,体型很小,似乎刚出生不久。
大概是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的流浪小狗。
可怜兮兮的。
映月湾的物业管理很严格,为了保证住户的安全,会定期清理流浪猫狗。
这只狗狗那么小,加之现在刚过三月,天气还有些冷,如果没人照顾,小狗应该活不了多久。
闻樨打开手提袋,将之前吃剩的蛋卷拿出来,原味的,正好狗狗可以吃。
她碾碎一些在手心里,引它出来。
狗狗虽然小,但嗅觉很灵敏,闻着味就钻出来了,小短腿蹦跶蹦跶地奔着她的手过来,欢快地舔她手心的蛋卷渣。
可爱得人心都化了。
闻樨摸摸它的毛,轻声打着商量:“我带你去过好日子好不好?”
狗狗吃得开心,嘴巴发出轻微的哐哐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闻樨说着话,余光察觉到旁边有人过来,脚步停到了她面前,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视线内。
闻樨仰头,对方曲膝蹲下来,伸手摸狗狗。
即使蹲着,也不难看出对方的身型高大,他的手也大,冷白修长的手指摸着狗狗背上的毛发,闻樨无端想起“一手遮天”这个词,似乎他一只手就能遮住可怜狗狗的整片天。
他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身高差使得闻樨清楚的看见对方掩在帽檐下的那一双眼睛。
她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
沈朝隽!
他怎么在这里?他也住映月湾?
可他干嘛过来摸她的狗狗?
他认出她了吗?
闻樨怔愣的瞬间,他忽然抬眸,那双形状深邃且锋利的眼睛看着她,随口似的问了句:“喜欢狗?”
……他还闲聊?
莫名其妙。
闻樨心底无端慌乱着,不打算理会对方,便没作声,抱起狗狗快步离开了。
感觉自己应该将人甩下一段距离了,闻樨回头看一眼,瞳孔骤然震颤了一下——
沈朝隽居然就跟在自己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
直立的时候,他的身型一目了然,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压迫感强烈。天色擦黑,路灯还没亮,帽檐的阴影覆盖在他眉眼上,他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小捆绳子,更让人感觉不怀好意。
闻樨心底更惊慌了。
他跟着她做什么?
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那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所以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在网上发布任何言论,他不至于要封口吧?
走道隔壁的区域是儿童足球场,此刻有小朋友正在踢球,边上站着家长闲聊,闻樨的心稍稍定了一些。
她镇定地转身,假装随心所欲散步似的往球场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哥哥发消息让他下来接自己。
闻樨绕着儿童足球场“散步”,她悄悄注意身后,沈朝隽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迈步跟着。
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还是个明星,都这样了还敢跟着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有多明目张胆,脑子就有多蠢。
闻樨不禁想,脑子这么蠢,那些好听的歌真是他写出来的吗?
远远的看见哥哥的身影朝这边过来,闻樨彻底安下心来,她猛地转身,板起一副凶狠的面孔:“别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了!”
他脚步停顿,静止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空气也随之静默了一霎。
而后,闻樨听见一声很轻的气音,像是他在笑。
不是那种阴狠的笑,也不是那种嘲笑她自不量力的笑。
而是那种像觉得某件事很有趣的笑。
天色又暗了些,他还戴着帽子口罩,闻樨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很明显,他是在笑她。
闻樨心中忐忑,但她气势未变,伸手一指:“我哥已经过来了,你死定了。”
他没动,只看着她,像在笑。
他好整以暇地示意手里攥着的绳子,轻抬下巴点了点:“狗,我的。”
闻樨:“……?”
作者有话要说:狗狗:汪(无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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