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他的照片?
一定是刚才手抖的时候镜头晃到旁边的相框了。
闻樨有点尴尬。
在别人家里偷拍人的照片,怎么看怎么像变态。
怪不得他刚才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闻樨安静三秒,冷静地解释:“我不是想拍你的,我是想拍那个专辑封面。”
“是吗?”他笑。
这两个字说得漫不经心的,似问非问,不信她的说词似的,让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也确实,那个专辑封面上也有他的照片。
闻樨默了默,直接点击照片的“删除”按钮,并且将“最近删除”也一键清空了,以示清白。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目光深邃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名的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闻樨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也不解释了,只轻声说:“抱歉,你家里的东西是你的隐私,我不应该乱拍照——”
“你是自己人。”他低声说。
?
闻樨顿了顿,一仰头,又对上他沉黑的眼睛。
他接着说:“没关系。”
她是自己人,所以没关系?
他将她划到了“自己人”的阵列?
他们,熟吗?
可能渣男平时就喜欢这么说话吧。
她不想继续待在他家了。
闻樨静默一瞬,想起来什么似的:“唔,那个……我哥刚才喊我回家吃饭了,我得走了。”
她说着,状似匆忙地往玄关处走:“汤记得喝,拜拜。”
小狗紧跟在她脚边,哼哼唧唧的,闻樨怕它跑出去,顿了顿脚步,抬头看沈朝隽:“土土……”
他似乎还想跟她说什么,最终又没说,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抱起土土,低声说:“跟姐姐再见。”
闻樨下意识又道了句:“再见。”便打开门出去。
沈朝隽站在门边,目送她跑到2801门口,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沈朝隽低头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像对小狗说,又像自言自语:“我是吓到她了吗?”
小狗眼巴巴的望着2801的门:“哼嗯哼嗯……”
沈朝隽拍拍小狗的脑袋:“出息,半块蛋卷就把你收买了?”
小狗:“哼嗯……”
……
闻樨进门,贺空青就喊她洗手吃饭,她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哪里怪怪的——他让土土喊她“姐姐”?
土土是他“儿子”,而她是土土的“姐姐”?
趁机占她便宜呢?
狗渣男。
闻樨在心里默默嘀咕一句。
明城的春季多雨,雨下了一整天,夜里才停。
第二天的下午,闻樨准备出门。
她有个室友生日,室友的男朋友打算趁这个机会跟她求婚,请她们提前过去帮忙布置场地。
闻樨一直觉得大家都还是学生,离“求婚”这类字眼十万八千里远,她甚至从没觉得这两个字会出现在身边的人身上,乍一听到室友男朋友要求婚,震惊了好半天。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的确大四了,而且已经大四下学期了,她读研,没有什么毕业的实感,但室友就要走向社会了。
室友的男朋友订了民宿,在斜街胡同的一个小院子里。
闻樨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除了她们室友,那个男朋友的室友也在。
场地就布置在民宿小院子的天台上。为了不让女主角怀疑,男主角像往年生日一样,一直陪着她,没在场地。
不过,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在场的,虽然专业不同,但都属于工科,动手能力当然也没有差的。
大工程都搞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打气球了。中途,闻樨去洗手间,吕姝也跟上来。
小声跟她咬耳朵:“他室友,就坐你斜对面那个,叫江望,想起来没有,我们上次在地铁上看见的那帅哥。”
闻樨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是他吗?”
“对啊。”吕姝激动地抓着闻樨的手腕晃,“也太巧了吧……禾姐男朋友的舍友中有这等质量的,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大学四年啊,瞒得太严了!”
闻樨不禁好笑,小声说:“在地铁上你不还嗑他和别人的cp呢么。”
“你刚才没注意吗……算了,你肯定没注意,他手表换了啊,那说明大概率是巧合,我嗑错了。”
闻樨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吕姝:“不容易啊,嗑人主动承认嗑错了。”
吕姝推了下她的胳膊撒娇:“你不准说出去,不然本嗑人颜面何存……我现在改嗑他和你了。”
“你疯了?”闻樨瞥她一眼。
吕姝激动:“你没发现吗?刚才咱们聊天,你都没怎么说话,可他的眼神总往你身上飘。”
闻樨:“你不干活,一直盯着他看?”
“我观察他那是因为发现他总看你。”吕姝说,“不止他,他们宿舍其他俩也总瞟你,但也不奇怪,谁都喜欢看漂亮妹子嘛,不过按照颜值,我只能嗑起来你俩。”
闻樨无语:“倒也不必硬嗑。”
“本嗑人从不硬嗑,刚才布置场地的时候,弄那个架子,你俩在串串灯下面,用电动起子打螺丝的画面,氛围感拉满。”
“……”
闻樨如鲠在喉:“打螺丝你都能看出氛围,车间工人的氛围?”
“到底咱也是工科女不是。”
“……”
两人回到小天台,他们正聊到毕业论文、实习工作之类的话题,有个男生就问:“闻樨,你们专业是不是很多工作都不要女生?”
闻樨说:“有的企业有这种情况吧。”
“你们专业的有些工作,像民爆这种,对你们女生来说确实有点危险了,女生还是更适合轻松一点的工作类型。”
闻樨轻皱了下眉头,语气很淡地回了句:“炸药也不会看性别去炸。”
坐在斜对面的江望抬眸看过来,低声说:“女生并不是弱势群体,那种有性别偏向的招聘,我是不会投他们简历。”
另一个男生笑说:“你一个要读研的,在这指点什么江山。”
江望说:“这是态度。”
闻樨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挺不错。
吕姝接话,问江望:“你是考研了吗?”
“我们望哥是保研。”
江望轻颔了颔首。
“这么巧。”吕姝抱着闻樨的胳膊,“我们樨樨也保研了,同等优秀啊你们,你俩读研在学校还能经常约着吃饭、占座什么的,真好,羡慕啊。”
闻樨小幅度地捏了捏吕姝的手腕,提醒她收着点。
江望礼貌点头说:“可以啊。”
闻樨用力捏了吕姝一下,没说话,只冲对方礼貌地笑了笑。
收到前方发来的线报,男女主角进胡同了,正往民宿过来,几人便没再尬聊下去,收拾了气球,藏身到之前预备的位置上。
他们俩高中就双向暗恋,相约考同一所大学,高考后互相表白正式在一起,大学期间感情稳定,一直很甜,求婚也没有意外,结局圆满。
大家跳出来给惊喜之后,在小天台开派对庆祝,只是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小雨,大家转到室内。
在民宿订的房间,麻将,ktv娱乐设施齐全,闻樨却有点困了。
她的性格偏内向,不喜欢蹦跳吵闹,旁边还有不熟的人,她有点嗨不动,只坐在一旁,给大家鼓掌捧场。
哥哥发了几条信息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太晚结束了要不要去接她。
闻樨问了室友,结束一起回宿舍。室友说,大家玩得开心,估计赶不上宿舍门禁时间了,这边两个房间呢,等玩累了,女生一个房间,男生一个房间,凑合睡一下好了。
闻樨点点头,给哥哥回:【等会来接我吧。】
她不想在这里睡。
闻樨和哥哥约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来接她,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她准时起身,跟室友说,家人让她回家。
室友理解,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大家舒服开心,勉强她留下住会让她不自在,也就违背了“玩得开心”的初衷,所以让她先走了,还问了她有没有带伞,外面还在下雨。
闻樨摇头说,没关系。
她出了房间,到民宿前台,刚想给哥哥发消息问到哪了,忽然听见江望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看见对方正走过来:“带伞了吗?”
闻樨说:“我哥来接我。”
“民宿有伞,我送你出去吧。”他说,“胡同进不了车,省得你哥再跑过来一趟了。”
闻樨推辞:“不用麻烦了。”
“没事。”江望已经抽出了一把伞打开,“在里面吵得脑子疼,正好我想出去走走,顺便的事。”
闻樨顿了顿,点头说:“那谢谢你了。”
江望将她送出巷子。虽将近午夜,下着大雨,路上的车流仍不减,闻樨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哥哥的车,江望便撑着伞站在路边陪她。
闻樨不想让江望等太久,掏出手机给哥哥发消息,发现他之前已经发过了消息过来。
他说:【沈朝隽正好在那附近办事,我让他顺便带你回来了。】
下面另附了沈朝隽的车牌号和车型。
闻樨:“……”
他们心这么大的吗?
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安保和私密性极好的映月湾,他就不怕狗仔跟?
她可不想出名!
“怎么了?”江望问。
闻樨抬头,弯了弯唇:“没事。”
她也不想再回民宿,遛江望一圈更尴尬。
闻樨朝周围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停在不远处路边的一辆黑色大G,她确认了一下车牌号,的确是哥哥发来的号码和车型。
那应该就是沈朝隽的车。
闻樨转头对江望说:“我哥的车就在那边,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还下着雨,我把你送到车旁边吧。”江望说着,作势要过去。
不知道沈朝隽戴没戴口罩,被认出来怎么办,闻樨不敢挪步,她说:“真不用。”
江望似乎没get到她的拒绝,自顾自说:“客气什么。”
闻樨正想着该怎么推掉,一抬头,目光扫过巷子口,看见一个撑着伞的高大身影。
他站在墙边的阴影处,戴着口罩,一把伞遮住了所有光线,看不清他露出的眼睛,但闻樨能感觉到他分明是在看着自己。
蓦然间,闻樨想到寂静的旷野草原上,蛰伏在暗处的狮子,在无声无息地窥探着猎物,沉默,而危险。
闻樨已经不需要看脸,只凭身形一眼认出那是沈朝隽了,所以,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目光对视后,他似乎一霎收敛起了某种气场,撑着伞,迈步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闻樨一霎茫然无措起来,脑子里想的只有他怎么过来了?被人拍到怎么办?他一点都不怕的吗?
闻樨无端屏住呼吸。
雨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车水马龙流动成一道虚影,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将伞往她那侧倾斜。
“樨樨,过来。”他说。
“……”
闻樨只想着赶快走,别被人看见拍到,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钻进沈朝隽的伞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快走。”
他没动,低头看着她,真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哥哥:“不跟你同学说再见?”
闻樨转头看向江望,语速有点快:“谢谢你送我,我先走了,拜拜。”
江望笑了笑,点头:“嗯,学校见。”他又对沈朝隽说,“再见。”
沈朝隽轻颔了颔首。
闻樨替他应了声:“再见。”,又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沈朝隽这才迈开腿,带着她往车边走。
上了车,闻樨才稍稍忪半口气,趴在窗户边往周围看了看,没看见可疑人员或停留观察这辆车的人,她才松掉剩下的半口气。
转头看向驾驶位的沈朝隽,他正低眸扣安全带,似乎并不在乎的样子,闻樨问:“你怎么在外面?不怕被人看见吗?”
沈朝隽启动车子,没转头,只低声答:“去接你。”
闻樨顿了一顿。
他转头看过来,车内灯暖黄的光线映进他眼瞳,他那双沉黑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锐光,语气却未变:“才到巷口,看见你和男同学撑伞过来,看你们聊得开心,就没打扰你们。”
闻樨眨了下眼睛:“你可以直接喊我的。”
车子起步,车内灯被关上,一霎陷入昏暗,雨刷器刮着车前玻璃,给人一种除了这两个清晰的半圆外,整个世界都浸在水渍里模糊不清。
沈朝隽的声音很低,似真似假地说:“我倒也没有那么不解风情,打扰你和喜欢的人告别。”
闻樨惶然看他:“谁说我喜欢他?我今天刚认识他。”
他奇怪了似的:“他不是你师兄?”
“当然不是。”
闻樨顿了下,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她静默思索几秒,瞅他一眼:“我也不喜欢师兄的,你们娱乐圈的是不是都喜欢乱传绯闻。”
他轻笑了声,停顿一霎,点头:“这样,那是我误会了。”
“跟你道歉。”他转头看过来一眼,目光清和,哄小孩似的。
闻樨默了默,小声说:“也不用道歉。”
沈朝隽没说话,转动方向盘变道,转头看后视镜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