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基层人员对江夏花很热情,尤其是看了她准备的手写材料,眼里更是像白炽灯一样发着光。

“你暂定的经营形式暂且不需要办什么证,没有任何政策上的限制!国家很支持你们这些有手艺的人走上社会为经济发展做贡献!不过——”

“江同志胆子可以大一点嘛,你看这份报道,宝安市那么多商户跟银行或政府贷款开办工厂以及中小型企业,我们首都反倒畏手畏脚,远远落后在宝安后面了!”

“从你提交的材料看,设想已经很成熟了,完全可以得到政府的全力支持!”

“既然决定要干,干脆丢掉顾虑,做出一番事业!缺资金,政府可以批给你贷款,缺厂房,政府也可以给你解决!”

江夏花客气推辞:“我想卖的是卷饼,卷饼哪有什么事业啊。”

“你可以开面包厂、饼干厂嘛。饼干、面包和卷饼一样,都是面做的!大差不差!”

江夏花听着工作人员这番跟传销似的鼓动,连连摇头,干笑不已。

她想做的是卖卷饼,跟开厂能扯上什么关系!

工作人员的宣传花团锦簇,江夏花一点儿也没迷眼,依旧按照原本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推进着计划。

她先是找人做了个像卖冷饮那样的大木箱子,盖子往两边一拉,能支出一方小小的案板。

箱子里可以整整齐齐地摆放菜品,卷饼就在案板上操作,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紧接着,她又去买了辆二手永久自行车,大木箱子用皮带结结实实地扎在自行车后座上,一个简易的流动小摊儿就静等着开张了!

除了蒋殊之外,家里所有人都以为江夏花已经放弃了工作赚钱的想法,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家属院车棚的树丛后头里多出一辆绑着大木箱子的自行车。

江夏花在黄历上挑好良辰吉日,偷偷地骑着车走出了家属院。

她的目的地是学校,人大旁边的理工大学。

大学生拿国家补助金,不用养家糊口,兜里比普通工人宽敞。理工大学还是国家重点高校,学生都是菁英人才,赚钱的路子比寻常人宽广许多。

江夏花觉得她的卷饼不便宜,不便宜又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吃食,当然要卖给不讲究排场、又勇于尝新的大学生啦!

把车停到操场和宿舍交叉路口,江夏花抽开箱盖,支起幌子,小卷饼摊儿就此开始营业。

只是她来的时间有些晚了,错过了早起跑步的第一波潜在顾客,打她小摊儿旁路过的,全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紧着去赶上第一节早课的学生。

他们急着上课,自然没有余暇好奇江夏花卖的是什么东西。

纵使江夏花的脸就是一张引人注意的活招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迟迟不曾出现。

江夏花心里头不由得着急起来,她低头看看箱子里的备菜,有蛋、有肉、有小炒,还有卤的炸豆腐,全是经不起久放的菜色。

现在天已经热了,要是错过了早上这段黄金时间,把菜放到中午——

炒菜会发酸发粘,肉蛋也会变味,炸豆腐可能会好点,但只有炸豆腐的卷饼,还有谁会买呀!

江夏花咬牙跺脚,再顾不上羞耻胆怯,扯着嗓子叫卖起来。

“卖卷饼!有肉有蛋的卷菜饼!一个五毛起!”

“把子肉、卤香蛋、酸辣土豆、炒合菜……想卷什么都能卷!卖卷饼!”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她的声音还掐在嗓子里,叫不出动静。但强逼着自己出声,没一会儿就愈来愈发大方。

她声音清甜柔脆,放开了叫卖就和唱歌似的。好听的声音和好看的脸一样,都拥有惊人的广告效应。很快有人循声找来,好奇地在江夏花车旁站定。

真稀罕,个体户做买卖,做进大学里来了。

“你这是卖的什么?”

江夏花的心咚咚狂跳,这是她第一个客人!她忙扬起笑容,热情招呼:“是卷饼。同学,要不要来一个尝尝?”

只是本性到底难改,她以为的热情招呼,听进顾客的耳朵里,也就比蚊子叫大那么一点儿。

顾客被她殷殷切切地盯着,她的声音又娇柔羞涩,不过是问个“卖什么的”,居然忍不住臊红了脸。

到这份上,想走也不好意思了。顾客狼狈低头,躲开江夏花直溜溜的目光,心慌意乱地问:“卷,卷饼多少钱?我,我买一个。”

“一个卷饼五毛钱。酸辣土豆丝、炒合菜、拌豆芽和炸豆腐是基础的,可以另加把子肉,或者卤香蛋,你要加菜吗?”

顾客这才伸头去看箱子里的菜色。

这一看,目光就没能转开。

肉,还能这么漂亮!

肥瘦相间、五花三层的上好猪五花被切成足有一厘米半厚的大块肉片。估计是先炸再炖的讲究人,厚肉片表面用猛火高油收紧了,经过两个小时以上的文火慢炖,颤巍巍的肉片表面裹满了赤红浓郁的油汁。只需看一眼,你就知道它咬进嘴里是什么口感。

一定是内部软糯,外皮焦香,香嫩肥肉入口即化,舌尖上完全不会留下半点腥腻之感,而牙齿撕裂肉丝的瞬间,油脂的香气就会充斥口腔,犹如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这个把子肉,怎么卖的?”

“一块加两毛,给你加一块儿?”

“一块儿哪够,加两块!”顾客咽着口水,豪爽一挥手。

物质生活不够丰富的时代,妖艳美人再美,也赛不过一大块喷香软烂的猪肉。顾客凑上去闻了闻香味,捂住咕噜噜叫的肚子,再也没有抬头看江夏花一眼。

江夏花快手快脚地擦干净手,夹出两块肉摊在菜上,用白软的饼子结结实实裹起来。肉被簇拥在小炒菜中间,再淋一勺红亮浓郁的肉汁——

江夏花把卷饼递给顾客,他立刻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哎哟,太香了!

给人香迷糊了!

肉是软的,土豆是糯的,豆芽是脆的,炸豆腐跟炒合菜则另是别样的口感!嘴里好似顶级乐团奏起大合唱,习惯于食堂寡汤淡菜的舌头一瞬间像是受到了美味凌虐,他差点没被香哭了。

这位顾客连谢谢也顾不上说,狼吞虎咽地大口吞起了卷饼。两个男人拳头大的粗卷饼,没等给完钱呢,就已经鲸吞掉了一半。

“一共九毛。要是觉得好吃,明天一定再来啊!”

江夏花笑眯眯地收了钱,对自己的手艺更多了几分自信。

第一天卖卷饼,开张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