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警告？”

江夏花愣住，心里顿时涌上了千万种不详的猜测。

“同志，要个卷饼，加一肉一蛋。麻烦你快点，我急着去上课。”

顾客的催促打断了江夏花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哎了一声，把注意力集中在卷饼上。

时髦男同学知道自己打扰了江夏花做生意，便站到一边儿，等她卖完饼再说。

她卖饼的点儿是大学早餐高峰期，时髦男同学没等一会儿，便见江夏花朝人群喊了一句到点儿了，合上箱子准备走人。

“这么快就卖完了？”时髦男同学纳罕，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没有。剩下的一半要去首外卖。”

江夏花推着自行车并肩和他一起走，还挂念着他所说的“警告”。

“同学，你刚刚说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时髦男同学起初不知道她没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一听她说还在首外卖饼，就觉得他的警告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江夏花指定早已预料到了风险。

“是我爸前几年卖衣服时吃到一点教训。但你比我爸老道，他的经验对你来说不适用！我就不班门弄斧地献丑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江夏花迟疑地哦一声，一边好奇他爸吃到什么教训，一边心道难怪他打扮的这么时髦，原来他爹就是卖衣服的！

“谢谢你。你是羊城人？说来真不好意思，你光顾我两次，我还没问过你名字呢。”

羊城是现在最大的纺织服装集散中心，由于是对外开放的窗口，又与香江一衣带水，国外时兴的流行服装，什么喇叭裤、蝙蝠衫、连衣裙、尖角领花衬衫……全都是从羊城流入大陆的。

他一提他爸是卖衣服的，江夏花首先就想起了羊城。

“哈哈，口音是不是能听出来些？我叫周以宁，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周以宁伸手和江夏花握手。

“啊！我，我叫江夏花！”

江夏花学着周以宁的样子握住他的手指，浑身不自在。

乡下不讲究这些礼节，叫声大哥大姐——最多给大哥递根儿烟，就算认识了。她在首都住了三年，也很少跟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握手结交，胡同里基本都一句“吃了吗您内，到我那一块儿喝点，吃点”，再生疏都能成朋友。

这么时髦、这么礼貌的做派，不愧是羊城人！

江夏花再次在心里头感慨。

不过周以宁嘴上谦虚，说什么班门弄斧，江夏花却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她在做生意上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一个，不像周以宁他爸那样已经过不少风浪。便话里话外地跟周以宁打听他爸的吃到的教训，想从中学习一点能借鉴的经验。

周以宁并不藏私，仔仔细细跟江夏花讲了许多。只不过卖衣服和卖吃食果然是两个行当，江夏花完完整整地听下来，只觉得隔行如隔山，她纯粹只能听个热闹。

譬如周以宁刚才欲告诉她的是，他爸赚钱后，档口立刻被别人抢了，想告诫江夏花注意别人暗地里抢她地盘。

可江夏花是推着自行车流动卖饼的，比固定档口灵活得多。有人跟她抢位置，她站到路口另一边儿不就得了？

卖吃食，取胜关键是味道。

江夏花有那个信心，就算她现在换了位置，爱吃她饼的人也会追着她去别的地方买的！

这就是手艺人的自信！

不管有没有参考的价值，周以宁的警告却并非是空穴来风。自从江夏花卖火卷饼之后，理工大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卖早饭的。

江夏花卖的是卷菜饼，成本高，售价贵。便有人卖火烧、卖糊塌子、卖烧饼，光有饼，没菜吃着干巴没味儿怎么办？

加点香油拌的芥菜疙瘩丝，不就又好吃，又拉下来成本了嘛！

但仔细想一想，有钱在小摊儿上买早饭的，会乐意卖早饭的给他吃咸似盐丁儿的芥菜疙瘩？

哪个大学生、哪个宿舍都会有一些坛子，里头装满了家里给带的腌萝卜辣白菜和各种各样的大酱。想吃饼配咸菜，在食堂花几分一毛的买个饼，回宿舍啃咸菜不就得了，何必花更多的钱去小摊儿上买。

卖火烧、卖糊塌子、卖烧饼，都不如江夏花卖卷饼火爆。

当即有人见风转舵，研究透江夏花的饼是怎么做的，改弦易张卖起了卷饼。

这才开始对江夏花的生意造成了影响。

她的卷饼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发面饼，小炒菜。把子肉、卤香蛋做得不如江夏花好吃，那就换个菜嘛！

换成京酱肉丝！

换成鲜肥厚烂的卤煮！

不比她江夏花的卷饼逊色多少。

只是受影响归受影响，江夏花的摊子就那么大，顾客被分走一半儿，她的饼还是不够卖。江夏花也就没把抢她生意的同行放心上。

她不把同行放心上，同行把她放心上。

在同一处地点卖饼的同行看来，江夏花这个一出现就吸走所有客流量的女人，实在太碍眼不过！

大家分吃一块蛋糕，一人擓一勺，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很友善，很团结，彼此心里都没有参商。

可江夏花呢？

她一天只来一个半小时，那一个半小时，她独占蛋糕，其他人别想有得吃！

单不提她一来，顾客哗啦啦全挤她自行车旁边儿，这茬让人多闹心，就说她以后万一不只卖这一个半小时，而是整天都来卖饼，那还有旁人的活路吗？

难道旁人就只跟在她屁股后头捡些剩饭剩菜？

谁受得了！

选择在这个时间下海当个体户的，无门无业的游民已经很少了，基本都是拿国家铁饭碗的单位职工，眼馋做生意赚钱，于是办理停薪留职，到社会上大刀阔斧地闯荡一番。

这种人，基本上都心眼儿活，会来事儿，且不甘人下，就算卖饼，也是奔着做出一番事业来。

又怎么能接受江夏花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丫头凭空压他们一头。

在理工大表面相安无事的平静下，渐渐酝酿起足以一击毙命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