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味道

昭然坐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额头,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连忙回头看了过去。瞧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夫君,你终于来了。”

袁朔态度冷淡:“郡主怎么来了这里,牢里阴森又脏乱,别弄脏了您的衣裳和鞋子。”

昭然仿佛没听出来袁朔话语中的冷淡,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几日不见,夫君可想我了?”

袁朔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昭然站起身来到袁朔身边,抬起纤细的手指捏了捏袁朔的衣裳,娇滴滴地说道:“夫君没想我,我可是想夫君了呢~”

袁朔眉微皱又松开,轻轻抬手收回了衣袖,负在身后,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后恭敬地解释道:“微臣衣裳脏,怕弄脏了郡主的手,郡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昭然也不在意,道:“夫君忙了一夜想必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早饭。”

袁朔瞥了昭然一眼,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

昭然:“怎么能不吃饭呢?早饭是最重要的,不吃会变笨的!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对于昭然的劝说,袁朔不为所动。

见他如此,昭然索性不再劝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无赖地说道:“你吃完我就走,你不吃我就不走。”

她忍着头痛做的饭怎么也要喂到他的口中。

袁朔盯着昭然看了片刻,撩了一下衣摆,坐下了。

昭然计谋得逞,笑了。

阿满端过来一盆清水,递到了袁朔面前。

袁朔洗了洗手,拿起一旁干净的白布擦干。他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麻辣豆腐包刚包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蒸熟了之后馅料的颜色变显露出来了。比如,辣椒。因为她放的辣椒多,油多,包子口处红彤彤黄橙橙的。

包子入口,袁朔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包子。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包子竟然是辣的。

他原以为包子不是甜的就是咸的,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口味的包子。

他一夜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一口东西,此刻的确饿了。这包子又是辣的,让人食欲顿开。纵然袁朔平日里是个斯文人,此刻也只用了几口就将包子吃完了。

吃完一个,他又拿起了第二个。

在袁朔吃包子时,昭然的头痛就全都好了,此刻甚至神清气爽,连早起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昭然就这般托着下巴盯着袁朔,一脸甜甜的笑意。

袁朔真是她的命啊。

她此刻越看越觉得此人顺眼。

这人长得多好看啊,连吃饭的样子也那么好看。平日里沉默寡言,话也不多,不吵不闹的,摆在家里真舒服。要是脾气能再好一点,对她再和善一点,那就更好了。

“好吃吗?”昭然忽然开口问道。

袁朔淡淡应了一声:“嗯,很好吃。”

昭然忽然凑近了袁朔,轻声说道:“我亲手包的。”

袁朔脸上流露出来错愕的神情,显然被昭然刚刚的话惊到了,他侧头看向昭然,似是在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昭然将第二层的海鲜粥端了出来,递给袁朔。

“海鲜粥也是我亲手熬的,凉了就腥了,赶紧喝。”

袁朔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昭然冲着他眨了眨眼,故意问:“怎么,袁大人怕我往里面下药啊?”

袁朔将嘴里的包子嚼完,难得解释了一句:“不是,微臣是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郡主竟会亲自下厨。”

昭然故意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日日为你做饭。”

袁朔:“不必了,微臣对吃食不讲究,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昭然想,此人真是无趣,好好的男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可我愿意为你做,你说怎么办吧?”

袁朔盯着昭然看了片刻,挪开了目光,继续吃起手中的包子。

袁朔也有说不过她的时候啊,昭然忽然觉得袁朔没那么可怕了,甚至有些有趣。

此刻头痛已经好了,见袁朔不再搭理她专心吃饭,她也不再多说话,往椅子后面靠了靠,随意打量起刑部大牢。

这大牢确实有够阴森的。

大牢建在了地下,周围没有窗户,一丝光亮都没有。刚刚进来时,大门处又有重兵把守,又有几重关卡,门特别结实,看起来好似还有机关,一般人也打不开。

若是想从刑部大牢逃出去,难如登天。

而且这里面的味道也着实不好闻,她总觉得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昭然打量刑部大牢的动作没有逃过袁朔的眼睛。

说起来,今日昭然郡主来给他送饭便是一件奇怪至极的事情。

成亲前昭然郡主曾来刑部找他,言语间多是谩骂,即便成亲当日也是如此。可在成亲当晚,她却一改之前的高傲和骄纵,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对他过分亲近,对他的家人也很是关心,在公主府又故意与英王划清界限。

总之,最近她怪怪的。

他一直没搞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性子,她定是一眼都不会多瞧他的,更不会来阴森的刑部大牢。

除非她有目的。

想到这些事情,袁朔吃饭的速度突然放慢了,他状似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郡主在看什么?”

昭然也没多想,如实回答:“我在看大牢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刑部大牢,感觉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袁朔:“哪里不一样?”

昭然:“我以为大牢是建在上面的,每一间都有窗户。可这里却是在地下,有些阴冷,而且牢房是铁的,不是木头的,锁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的能撬开的锁。”

昭然将自己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牢房模样形容出来。

袁朔:“郡主说的这种大牢的确存在,不过不是在刑部大牢,而是下面州县的大牢。这里是刑部大牢,关押的几乎都是重犯,因此也更加严密。”

昭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怪不得,要想从这里救人出去真是难如登天啊。”

袁朔眼皮微动。

这时,那股奇怪的味道又传了过来。

昭然忍不住抬手遮了遮鼻子。

见状,袁朔说道:“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穷凶极恶犯了死罪之人,牢里也不干净,时常有老鼠虫子,郡主以后若无事还是不要来了,免得熏到了你。”

昭然摇了摇头,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此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袁朔不解:“奇怪的味道?食物腐烂的味道吗?”

昭然又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不是,说不上来,有些像花香又有些像别的气味。而且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说着,昭然站起身来四处闻了闻,终于,她发现味道是来自袁朔身上。

“好像是你身上的味道。”

袁朔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嚼完嘴里的包子,道:“微臣三日没沐浴了,在郡主面前失礼了。”

三日没洗澡……昭然不可置信地盯着袁朔,她着实想不到他这么不爱干净。重点是,他能把自己不爱干净说的这么平静。

还好他不跟自己一个床上睡,不然她非得将他踢下去。

袁朔像是没看到昭然目光中的含义,继续吃着手中的东西。

昭然却继续盯着袁朔,道:“我说的不是你身上的汗臭味。”

袁朔面露不解。

除了汗臭味,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味道?

“微臣从来不用熏香,也不会佩戴香囊,郡主许是闻错了。”

昭然肯定地说道:“绝对错不了。”

她对自己的嗅觉十分自信。她打小就能闻到旁人闻不到的气味,再微弱的味道她几乎都能闻到。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被一家上市的化妆品公司招了进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昭然凑近了袁朔,细细闻了起来。

袁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闻到了昭然身上的味道。她身上的味道才是真的浓郁,满满的栀子花的味道,不会过分浓郁,让人觉得舒服自然。

这味道他前几日便在她身上闻到过了。

他侧了侧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终于,昭然在袁朔胸前闻到了那一股味道。

她扯了扯袁朔的衣裳,又闻了一下,道:“就是这个味道。”

袁朔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忽然,他发现了昭然指的位置。他眸光微闪,问道:“什么味道?”

昭然想了想,道:“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夹杂着檀香。”

说着,她又凑近了袁朔闻了一下。

“还有一丝淡淡的麝香味,血腥味儿,微带一丝苦,像是什么药味儿。”

因为在化妆品公司工作,所以她对花香很熟悉。可中药的话,她从来没闻过,也就无法判断是什么药材了。

袁朔想到了什么,蓦然色变,神情变得郑重。

他昨晚审讯黑衣人时,黑衣人撑不住吐了一口血,有一些喷在了他的胸口。他正愁找不到黑衣人的相关线索,若是能顺着气味找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扯了扯衣裳,仔细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儿什么都没闻到。

闻了几次都没有闻出来。

她莫不是在诓骗他。

昭然瞧出来袁朔的意思,解释道:“我鼻子从小就比别人灵,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袁朔想到刚刚昭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恰好昭然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此刻两个人离得极近,近到袁朔能看得清昭然眼底不同于从前的干净清澈,数得清昭然长长的睫毛,感觉到昭然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他的心蓦然一跳。

一种极为陌生的复杂情绪朝着他袭来。

他压制住这种情绪,沉声问:“郡主刚刚说曾经闻到过这种味道,不知是在何处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