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个存档04

今天的傍晚七点，学校西校区小教堂，戏剧社活动，以及古怪的、好像在不同人面前会展露不同模样的大型海报。

游戏场景《游戏之夜》，阶段性任务“是谁杀了知更鸟”，身为人类却呈现怪物姿态的同学，以及身为怪物却被当作人类的“自己”。

这些琳琅满目的元素，光是排列组合，齐蕙心就可以将它们编入十个以上的故事里。

所以，在没有得到决定性的线索前，无论对这个游戏的故事和背景做任何猜想都是不严谨的，于是齐蕙心决定走出校门转转。

当然，以上的思考过程只是借口。

在抛却理智和天赋的“诅咒”后，只被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原始愉悦驱动的齐蕙心，只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多么愉快啊！

这个只能看到怪物的世界，它多么美好啊！

而为了这样的美好世界，她怎么能再将注意力放在什么探究游戏真相/游戏目的/游戏背景故事之类的无聊事件上呢？！

她应该去玩耍——抛却人类的身份，像一个真正的、永远不知疲惫也不知痛苦的怪物那样，从这个世界里攥取愉悦。

这才是作为怪物的自己该做的事啊！

齐蕙心越想越是开心，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顶顶的好主意。

于是她挺胸抬头，仗着没人知道自己的怪物身份，光明正大地穿过活动大楼，离开校园，大摇大摆地去校外找乐子去了。

……

圣塔雅，这是这座城市的名字，而弗尔塔，则是怪物同学们所聚集的大学。

弗尔塔大学的全称是弗尔塔国立大学，是一所由大秦帝国的教会主办、在世界上都享有顶尖学术地位和影响力的教育机构，甚至一度被誉为大秦帝国的思想库。

而大秦帝国的王室和大秦帝国的教会，则是共同统治齐蕙心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

——这是一个科技水平明明已经迈入了近现代、可政治却还停留在神权与王权共治的世界。而弗尔塔大学虽然明面上说是由教会主办，但既然它没将“宗教”一词挂上弗尔塔大学的大名上，那就说明这座人才库的真正掌控者其实是王权，因此，教会极可能还办有一座真正掌控在手里的、用来培养专门人才的专门学校。

而这些“专门人才”，极可能就是上一周目时跟她交手的那群“超能力怪物”。

哇，真棒！真的有超能力哦！

得出以上结论，其实根本不需要齐蕙心特意去思考什么，它就像是人类在看到苹果时会得出“它是食物”的结论一样自然而然。

齐蕙心想起上周目那把金灿灿的巨剑，又想起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向她丢来的巨山，心里一时有些痒痒：

作为玩家，在游戏里收集点喜欢的东西是很正常的吧？

她甚至都没有闯进每个NPC的房间里开宝箱，她已经很遵守秩序啦！

所以如果她等会儿闯进教会里让他们把自己的宝物交出来……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嘻嘻。

齐蕙心心里琢磨着坏主意，脚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校区，准备打听一下大秦帝国的教会在什么地方后，就去偷偷踩个点，拿点东西出来玩。

然而，离开校园的齐蕙心，很快就被校园外那些自由发挥的怪物同学们的丰富日常吸引了。

比如说齐蕙心左手边那条长长的涂鸦街和涂鸦墙，一些苍白幽灵模样的怪物同学，正踩着小箱子，拿着喷漆或画板，对着色彩缤纷的墙面涂涂抹抹。

齐蕙心虽然毫无美术鉴赏力，但很有观察力，因此齐蕙心很快就发现，这一条涂鸦街上的画虽然画者不一、内容不一、甚至时代不一的画，但连起来看的话竟然是在说同一个故事。

——是同一个社团的合作作品呢，看来是为了学校里即将到来的大型活动吧。就像是出生点活动教室里堆积的那些杂物一样。

齐蕙心将这些尚未完工的画一一解读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从地狱或者深渊的位置，出现了大批大批的怪物。它们一团漆黑，就像是一团团凝成人形的淤泥、站立起来的影子，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并且还以大地上的动植物为食。因此，当它们出现后，大地血流成河，无论是天上的巨龙还是海里的人鱼，大家都拿它们没什么办法。

齐蕙心：哦！这个世界除了超能力之外，竟然还有巨龙和人鱼吗？有意思耶！

齐蕙心继续看下去：

而就在大地上的大家都是小废物，只能在黑泥人的入侵下抱团哭泣的时候，一个金色的小人——就叫它小金人吧——挺身而出，用它超规格的武力击退黑泥人，拯救了世界，于是世界感念它的贡献，让它蜕去凡胎，升上神国，成为了战争之神。

不过，战争之神虽离开了人间，但祂的一滴血却遗留下来，被一个皮肤白白的人——就叫它小白人好了——捡到，并由此得到了强大力量。小白人欣喜若狂，倒头就拜，视战争之神为爸爸，自称是战争之神的“圣子”，并将战争之神的故事口口相传，最后还建立了战争之神的教会，即战争教会。

齐蕙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强买强卖的神话故事。你叫人家战争之神“爸爸”人应了吗你就说你是“圣子”？

然而，在神话故事的发展上，齐蕙心的想象力显然很是平庸，因为这个故事除了“强行认爹”之外，还有更离奇的后续——

那滴战争之神遗留在人间的圣血，某一天，它变人了！

是的，没错，那滴血，竟然变成人了！

而之后，涂鸦街上的作品，便都是那滴血化成的人——就叫它小血好了——的称霸世界史。

只见小血天赋异禀，承异象而生，自化人起就是成年人的样子，因此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圣子”小白倒头就拜，于是战争教会收入小血囊中。

第二年，有异教徒想要在战争教会的地盘传教。国王既不想让异教徒来传教但又惹不起人家，于是小血挺身而出，一脚把异教徒踹出国门，救国王于水火之中。国王感动涕下，倒头就拜，不但将自己“戴斯蒙德·洛克”的名字交给了小血，并在当天就退位让贤，把自己的国王之位也交给了小血。

齐蕙心：？

第三年，小血成为国王后，邻国的国主们纷纷对他表示钦佩。而又因小血来历非凡，跟战争之主沾亲带故，便都纷纷想要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小血盛情难却，开了一场大选秀来招聘自家皇后，附近国家听说这件事且长得好看的男的女的都来了，想要竞争上岗。

然而他们的动作太大了，竟在选秀场上大打出手，致使来宾死的死伤的伤，于是，为了对自家女儿/王子/公爵的冒犯表歉意，附近的国家纷纷割了一座城交给小血，令原本只有一座城池的小国国主小血，至此一跃成为附近说得上话的中型国主，也就是大秦帝国的雏形。

齐蕙心：？？

第四年，因XXX事，小血获得了XXX座城池，国力增加了XXX，人才增加了XXX。

齐蕙心：？？？

第五年，小血因XXX事，挺身而出，救XXX国人于水火之中，令XXX国国王倒头就拜，当天退位，第二天就跟小血的国土合并，正式成为了东洲上说得上话的大国主之一。

齐蕙心：“……”

齐蕙心算是了解了套路，走马观花地来到最后，发现这系列画作上的小血，不是挺身而出就是虎躯一震，而其他的国主们不是感激涕流就是倒头就拜。

反正就是“我，戴斯蒙德，牛逼”！

于是，齐蕙心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帝国的开国者明明叫做“戴斯蒙德·洛克”，并且一直被称为“洛克王朝”，但偏偏这个国家的人硬要在书面上写自己是“大秦帝国”的理由了。

因为“我，秦始皇，打钱”！

齐蕙心：虽然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背景故事的了解更多了，但也总感觉自己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污染了呢。

对这个不知道经过后人多少加工的历（li）史（pu）故事飞快失去兴趣，齐蕙心穿过涂鸦街，漫无目的地来到了花园广场。

在这里，温柔的自流喷泉簇拥着一座三十余米高的巨大的雕像。那雕像历经风霜，却又恢弘威严，当阳光洒落在喷泉和雕像上时，从它们身上跳跃着的光芒近乎纯金，令整座中央公园都笼罩在一片粲然的金辉里。

齐蕙心围着喷泉走了一圈，将雕像角落刻下的介绍收入眼中，得知这座雕像是五百多年前的大师巴杰达应王室之邀约、耗费了近十年才完成的杰作，而它所雕刻的模样正是大秦帝国，或者说洛克王朝最伟大的国王，戴斯蒙德一世。

此刻，阳光很暖。广场上时常被人饲喂的鸽子并不怕人，甚至懒得展开翅膀，只在地面和路边长椅上跳来跳去，就像一只只圆滚滚的走地鸡。

齐蕙心走了过去，把这些走地鸡一屁股挤下，大摇大摆地霸占了长椅。

她微微侧头，微微出神。

灿烂而扭曲的世界里，远远的，有人歌声响起。

……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嗨，暗夜，我的老朋友，我又来和你聊天啦）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因为幻觉在悄悄地袭来，在我的睡梦中埋下种子）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Still remains,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

（脑海中的幻象生根发芽，仍在缠绕着，在这寂静之声中。）*

……

这一瞬，灿烂的金辉模糊了世界。

而当光耀目到极致时，它又化作了纯粹的黑。

似梦似醒中，齐蕙心听到耳畔的耳鸣一阵大过一阵，而后，在某个时刻，它蓦然清晰。

只是这一次“它”没有在笑，而是在哭。

[此刻有谁在世上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呼啦——

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广场上的鸽子们全都振翅飞起。

它们慌慌张张，就像是被什么天敌驱赶一般，在雕像的金辉中化作一团朦朦胧胧的白，闯入如洗碧空后，飞快远去。

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然而齐蕙心却愕然看到，那一团团飞过的朦胧之白，有时候是鸽子模样，有时候却又竟是乌鸦模样！

“白色的……乌鸦？”

白色的乌鸦！

这一刻，在齐蕙心的惊讶注视下，无数洁白无暇的、浑然如冰雪凝成的白色乌鸦，成群结队，化作不可思议的风暴飞过。

齐蕙心眨了眨眼，看到纯白无暇的白羽从中落下，化作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

齐蕙心又眨了眨眼，于是那雪白铺天盖地，就连人间的灿烂耀日都被它们霸道遮蔽。

“幻觉吗？”

齐蕙心向这片雪白茫然伸出了手，试探着挥了挥，感到有什么轻柔的东西拂过她的指尖。

她下意识捉住，将它拿到面前一看，惊讶发现自己此刻手中竟然真的捉住了一片白色鸦羽！

“——什么？！”

齐蕙心腾的站起，仰头望向天边的鸟儿。

然而此刻，碧蓝天空只剩一群惊慌失措的胖鸽子在扑腾，哪里还能见到那片震撼的白色乌鸦？

齐蕙心又低头，看向大地，发现方才那场将世界笼罩的纷扬“大雪”，也已无声消逝了。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幻觉褪去。

只有那唯一的一片纯白鸦羽，静静躺在她的掌中，无声诉说。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歌词来自《The Sound Of Sil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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